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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了解到杜夢溪的身世,令我心裏一陣苦澀。她比我小兩歲,父母兩年前死於車禍。爺爺奶奶本來想把她接到鄉下老家,然後把市裏的房子賣掉,但是杜夢溪堅決不同意,說寧可自己一個人住在這套房子裏,至少,這裏麵有她從小到大和父母的迴憶。


    家裏人擰不過她,隻好妥協,讓她一個人生活,但是爺爺奶奶偶爾會過來陪她住幾天。杜夢溪還有一個舅舅,離得不遠,每個月會給她打點錢,有時候也會買點吃的穿的。


    我說,你很缺錢嗎?父母的遺產呢?


    杜夢溪苦笑著說,要說遺產,也就是這套房子了,錢沒留下多少,可是這房子我又不想賣。所以,能自己掙錢養活自己,就是我現在最大的願望了。舅舅掙錢不多,又還沒結婚,我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聽到這裏,我不禁有點同情她,她比我還要慘一些。畢竟我和周昕頤還有個酒吧,收入能支持我們倆的生活。


    杜夢溪聽說我們家有個酒吧,興奮地對我說,你知道嗎?其實我還有另一個身份,就是酒吧歌手,我經常去酒吧駐唱的,那個酒吧叫異域風情,你知道嗎?


    我搖搖頭。


    她接著說,你沒聽說過也正常,畢竟是個小酒吧。但是我肯定不會在這裏止步,我以後要到更大的酒吧去駐唱。也許有一天,我能被某個星探相中,成為當紅的歌手,那我就再也不愁沒錢花了。


    看著她忽閃著大眼睛憧憬未來的樣子,我有點莫名地感動,也暗暗佩服這個小女孩兒內心的堅強。


    迴到家以後,我們互道晚安,然後各自進入自家的家門。關門之前,杜夢溪跟我說,明天晚上九點,你來酒吧看我的演出吧,離這不遠,很容易找到。


    我點點頭,說,好,我很期待。


    我確實很期待,杜夢溪聲音很好聽,有點粗,但是很溫柔,我想,也許她會唱一些溫軟的情歌吧。可是,我完全想錯了。


    在酒吧見到杜夢溪的時候,我差點沒認出來。她的馬尾辮變成了披肩的長發,粗布外套變成了長款黑色風衣,運動鞋變成了高跟馬靴,上麵全是銀色的鉚釘,在燈光照射之下閃閃發光。原來一張清秀的娃娃臉現在也畫上了濃重的煙熏妝,脖子上還掛著一些晃來晃去的銀飾。


    我之前對她的印象被完全地顛覆了,她大概也意識到了,朝我靦腆地一笑,說,沒想到我還有這麽一麵吧?


    我說,是啊,變成非主流了。


    杜夢溪說,我唱的是搖滾。


    很快,她到了台上。雖然這個酒吧不大,跟紅月亮酒吧比起來差遠了,但是舞台還可以。杜夢溪身後是一個四人的樂隊,吉他,貝斯,鍵盤和架子鼓。一陣激烈的鼓聲之後,激昂的旋律響了起來,很有節奏感。接著,是杜夢溪的聲音。


    牛頭人挑起的戰爭,一場無法逃脫的宿命,亡靈崛起誰與爭鋒。


    變色的玫瑰花如死亡在凋零,你刀光劍影,我疾步如風。


    精靈箭,射向天空。流星雨,帶走了疼痛。


    我出戰,我迴城。


    長袍巫師把魔杖指向天空,隱形的刺客難覓他的行蹤。


    戰火與閃電隻能讓我殺意更濃,沒有愛的世界,何必動真感情。


    半人馬跳刀踐踏完美無瑕,冰女溫柔漫天雪花,路程太遠我送你迴家。


    笨重的大樹四處瘋狂纏繞,紅蜘蛛狂咬,藍胖子狂燒。


    精靈箭,射向天空。流星雨,帶走了疼痛。


    我戰死,我複生。


    長袍巫師把魔杖指向天空,隱形的刺客難覓他的行蹤。


    戰火與閃電隻能讓我殺意更濃,沒有愛的世界,何必動真感情。


    揮動的長矛,射出的毒鏢。


    我揮刀戰鬥,你跪地求饒。


    不要怪我從後麵把你抄,無處可逃。


    杜夢溪不僅在形象上顛覆了我的印象,聲音上也是。本來溫柔的聲音此時變成了沙啞的吼叫,時不時還發出一聲野獸般的咆哮,令我有些心驚膽顫。聽著她的歌聲,我仿佛置身於暴風雨之中,感受著外界的冰冷刺骨,血管裏麵的血液卻熾熱得像即將噴湧而出的岩漿。周昕頤,方明,王誌超,田萌,馮浩,張江龍,王忠,一張張臉在我眼前飄過,有的嚴肅,有的憤怒,有的猙獰,有的哀怨。


    杜夢溪大張著嘴巴,高舉著手指,時不時狂甩兩下頭發,或者做出一個如挑釁一般的動作,惹得台下的人一陣又一陣地狂唿。


    歌曲以一個華麗的尾音戛然而止,周圍的人群中爆發出炸雷般的叫喊聲,夾雜著髒話,每個人都在用自己最擅長的方式讚歎著這首歌帶給他們的震撼。


    結束的時候,已經快十一點了。杜夢溪和我一起走出酒吧的時候,她已經換迴了那個乖乖女的形象,仿佛剛才在台上瘋狂的那個人隻是她的孿生姐妹。


    我說,這首歌是你自己寫的嗎?


    杜夢溪說,不是,是我一個同學寫的,知道我在酒吧駐唱,就把這首歌送給我了,沒想到這麽受歡迎。


    我說,我沒想到你唱歌的時候竟然是這種風格,簡直就是中國版的艾薇兒。


    杜夢溪抿嘴一笑,說,其實這才是我真正喜歡的風格,平時生活中的樣子都是裝出來的。記得以前我爸媽還活著的時候,還總是因為我穿一些奇奇怪怪的衣服吵架,我甚至計劃著要離家出走,一直覺得爸媽不理解我,鬱悶得不行。現在倒好,想吵也沒得吵了,但是出了酒吧以後,我還是會換迴他們以前要求我的樣子,覺得他們肯定在天上看著我,我不想讓他們傷心。人總是在失去之後才會覺得珍惜,是吧?


    聽了她的話,我也想起了我爸和我媽,不由得感歎一句,是啊。


    沒事的時候,我和杜夢溪還是會去馬路邊擺攤,但是從那以後都是把我們兩個人的貨放在一起賣。杜夢溪的口才真的很好,人也很可愛,招人喜歡,我的衣服也被她賣出去不少。作為迴報,我經常會請她吃飯,雖然囊中羞澀,請不起什麽好的,但是聊勝於無吧。我也經常去異域風情酒吧給她捧場,不知道為什麽,看著她在台上表演,我就仿佛逃離了這個俗世。


    我坐在比較靠邊的一張桌子上,等待著杜夢溪表演完以後迴來。周圍的人們多數都聚精會神地盯著台上,身體跟著音樂的節奏規律地擺動,時不時發出一聲喊叫,也許很多人都是衝著杜夢溪才來這裏的吧。


    人多嘈雜的地方難免會有偷偷摸摸的事情發生,我不經意的一瞥,發現一個男的正在從一個女孩兒的外套口袋裏掏錢包。他表現得很自然,也許是老手吧,眼睛盯著台上,手卻像自己長了眼睛一樣,穩穩地捏著錢包以極慢地速度往外拉。錢包一脫離口袋,那隻手又用極快的速度把錢包裝進了自己的兜裏。


    我朝著那人大喊了一聲,可是瞬間就被樂器的聲音給淹沒了。大概隻有挨著我比較近的兩桌能聽見我的聲音,他們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了我一眼,就又把視線移到了台上。被偷錢包的女孩兒依然搖頭晃腦地享受著音樂的旋律,完全沒有一點察覺。


    沒辦法,我要過去抓住這個人,讓他把錢包交出來,還給人家。可是我才剛剛站起身,他就被人一腳踹翻在地上,然後慌亂地站起身,和踹他的人吵了起來。我一看,踹他的那個人,竟然是名城四哥。沒錯,就是那個跟我收攤位費的小混混。


    他扭住小偷的胳膊,從他兜裏掏出錢包,塞在了女孩兒的手裏。女孩兒看了看手裏的錢包,又翻了翻自己的口袋,便指著小偷大叫起來,大概是在咒罵吧,我離得遠,聽不太清。


    名城四哥表情得意,我也很詫異,沒想到他還是一個很有正義感的人。誰知這時從人群裏突然衝出三個人,有一個年齡有點大,看起來有二十七八歲的樣子。他們胡亂地抓住名城四哥的胳膊和衣服,把他重重地甩了出去,還沒等他站穩,就一拳打了上來。名城四哥的臉立馬就掛了彩了。


    看來這三個人都是和那個小偷一夥的,名城四哥一對四,如果能打得贏,那我真願意叫他一聲四哥。可惜,他知道打不過人家,轉身就想跑,卻又被拽住衣服,陷入了四個人的包圍圈裏麵。這種情形最讓人難受,腹背受敵,怎麽躲都躲不開,怎麽防都防不住,屁股和後腦最容易受到攻擊,就看對方出手是輕還是重了。


    被偷錢包的女孩兒已經躲進了人群之中,和其他人混在一起看熱鬧,像一群綿羊在觀摩狼群和獵狗的搏鬥,完全沒有出來支援的意思,哪怕隻是聲援。麵對強敵,人最容易忘恩負義。


    我走了過去,站在年齡最大的那個人身旁,用力握住了他的一隻手臂。那人轉過頭來看了我一眼,接著就掏出一把折疊刀,朝我身上刺了過來。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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