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青鸞如此直接的反問,是出乎清平的預料的,她沉默一會才沉聲說道:“是,本宮若嫁與長信,不用他動手,那些與他為敵的人本宮都可為他剪除,任誰也不敢更沒有機會說個不字。但本宮既然生在皇族,有些事情便注定身不由己,本宮不可能嫁給自己喜歡的人。


    所以本宮希望長信能夠順風順水。”


    這番話如果換做旁人說,必定能博得青鸞的一番同情,但清平公主不同,她有她的驕傲,任誰都不可能將同情這種情緒在她麵前泛濫。


    “公主既然喜歡他,就應該明白不能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是有多痛苦,公主背負一國國運,自然不能跟隨本心,但你做不到的,難道就不希望他能做到嗎?”


    清平公主又轉頭看向外麵大好的山河,鳳眸微眯:“男兒的抱負應該是天下四方,不該在兒女私情上多留戀。”


    清平公主從小受的教導便是以天下霸業為重,所以她骨子裏便認為每一個皇族子弟都該如此。


    青鸞能夠理解她的心情,正因為她喜歡獨孤長信,所以她盼望他能完成一番千秋大業。


    “我們討伐北境迴來,公主派人送來賀禮,已經是為破例。後來又再次為他破例,撤了對慕容玨宸的通緝,讓我們順利從固原逃走。今天在慕容灃與慕容玨宸的戰爭中,您執意興師動眾前來,就是想勸我不要再迴魏國,是嗎?”話已經說到這裏,青鸞幹脆一次性說清楚。


    清平長公主詫異的看著青鸞,眸光微動,稱讚道:“你很聰明,你說的對,也不全對,其實本宮這次來最主要的目的,就是見見你。”


    “見我?”青鸞驚訝的指著自己,權傾天下的清平公主竟然會為了見她這樣興師動眾。


    清平長公主翹起唇角點點頭:“他不喜歡本宮,所以本宮想看看他喜歡的人是什麽樣子。一了心願。本宮還知道你不喜歡被囚在慕容玨宸身邊,如果你願意,本宮還可以幫你,現在就脫離慕容玨宸。”


    這番話下來,她說的分外動情,不夠聰明的人還真會不小心掉進她的陷阱裏,但青鸞的警覺性夠高,天下焉有免費的午餐?所以她探究的盯著清平看了一會,眸色微轉便識破她的詭計:“才出狼窩又入虎穴的事,我不會做,公主要失望了。”


    清平大長公主那高貴的頭顱突然歪了,她歪著腦袋看青鸞,似乎與她崇高的形象很突兀,但她就那麽做了,而且還麵帶微笑,過了好一會,她才端正過來,非常誠懇的跟青鸞說:“難怪他為了你就是不肯妥協,你知道魏國最近死了多少人嗎?一千三百六十五個人頭落地。”


    這個數字從嘴裏說不來不重,但那樣的場景必然是駭人的,青鸞不由的沉默了,獨孤長信不喜歡殺人的,即使犯了錯,他也喜歡讓人活著贖罪,是她間接的讓他做了自己不喜歡的事。


    看青鸞神色凝重,清平長公主卻一反常態,拿出一個如水般剔透的鐲子,不由分說的便套在青鸞的手上,翡翠鐲子上雕有細細的祥紋,做工精致,光是料子也異常珍貴。


    “長公主這是何意?”青鸞問。


    清平長公主柔軟無骨的手握著青鸞的手,青鸞能感受到她的體溫,清平公主隻是盯著她手上的鐲子說道:“本宮第一次與長信見麵,是八歲的時候,那是舅舅帶著本宮出使魏國,他剛被立為太子,彼時他活潑開朗,與現在不一樣。那時候起,本宮就認為這世上除了本宮,沒人配的上長信,但後來母後與父皇相繼早逝,本宮不得不一力承擔整個東夏,年複一年,日複一日,我們都不是當初的我們了。這是本宮母後的陪嫁,今天本宮送給你,你帶著它,就當是帶著本宮的心意。”


    青鸞不知這個鐲子還有這麽多情意在裏麵,急忙想要退下來,蹙眉問道:“公主今天難道不是來讓我離開他的嗎?怎麽突然變卦?”


    清平拍拍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再拒絕,自己則轉過身又走到窗邊,眸色深遠的說道:“本宮其實就是想看看你配不配得上他,現在看來,你不但武功好,還頗有智謀,不比本宮差,隻是身份低微了些,但這都不打緊,身份是可以自己掙的,總有一天,沒人敢再說你家世不好,你要努力,盡心輔佐他,如此,本宮便放心了。”


    青鸞眉梢微挑:“公主這是要放棄了嗎?”


    清平苦笑一下:“本宮一嫁,便是舉國相托,這世上的男子幾乎沒有人受的起。本宮的婚事父皇臨終前便指派好了,大約明年就會昭告天下了,如果屆時方便,請姑娘來代他喝一杯喜酒,如何?”


    東夏先帝臨終前就托付了,可是到現在卻無人知曉,可見這是東夏皇室的機密,所以青鸞也不會多嘴多舌的去問對方是誰,更不會跟她說那些奉承的虛話,隻誠心的祝賀:“公主殿下的胸襟和情懷,是青鸞此生第一個佩服的女子。屆時如果青鸞可以自由行走,定去喝公主的喜酒,希望公主一生快樂。”


    不能與心愛的人在一起,已經不能談幸福,但至少青鸞希望她能快樂。


    清平再沒有迴頭看青鸞,她隻一直望著窗外隨著季節愈發冰冷的山河,紅了眼眶,兩人沉默良久,清平似乎平靜下來,抬手示意紅喜:“帶青鸞姑娘和齊國太子下船吧。”


    縱然看不見清平長公主的臉,青鸞也能感受她的悲傷,她為了她的國家,她們夏家的千秋萬代,不惜犧牲自己的幸福,她現在才終於明白,當初在炎帝山,獨孤長信說清平長公主不過是個可憐人的真正深意——她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利,卻無法擁有真正的自由和幸福。


    “長公主殿下保重。”青鸞第一次對她拱手恭敬的行禮。


    清平的聲音已經有些哽咽:“你不要同情本宮。”


    青鸞的腰再往下彎一彎,恭敬說道:“長公主殿下是這個世界上,青鸞最尊敬的女子。”


    “本宮今天答應不出兵,算是送你人情,以後代夏茹亦一起好好愛他。”清平哽咽的說著,再次擺擺手,示意紅喜帶青鸞出去,她的眼淚從不在人前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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