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勃與張柬之二人,領著二十名兵士,在雪花更加密集的巴州城內,開始飛奔起來。


    黑齒常之與薛仁貴,率領其他人,此刻也已經消失在了密集的風雪之中。


    站在門口相送的李賢與房慕青,神色複雜的望著兩隊人馬,分兩個方向快速消失。


    風雪裏的李賢穿著厚厚的皮裘,迴過頭看著眼神中泛著濃濃愛意的房慕青,淡笑著問道:“怎麽了?為何如此看我?”


    “殿下您變了。”房慕青替李賢拭去肩頭的雪花,柔聲說道。


    “變了?”李賢心知肚明的問道。


    房慕青跟隨著李賢往後院走去,而那三十來個家仆,已經各自拿到了取暖的衣物,大量的煤炭也被他們分發下去,屋頂開始升起了嫋嫋青煙,整個府邸頓時顯得多了一絲人氣,不再像剛才那般冷清、寂寒。


    “妾身深怕您懼怕王本立,不敢告訴薛仁貴他們等人王本立的事情。”房慕青走進房間,看著在溫暖中熟睡的小家夥,而老大李廣順,則是拄著下巴,正呆呆的在門口,望著外麵的飄雪。


    “兩個孩子的父親了,就算是不為你著想,也該為他們著想才是,你收拾下東西吧,以防萬一。”李賢輕撫房慕青的臉頰,看著外麵忙忙活活的家仆,眉宇間的憂色一直沒有消失。


    “您是怕薛將軍他們不敵……?”


    “他們人太少,到時候如果兵敗,顧及不到我們的,這些家仆身懷武藝者不多,我們隻能尋求自保……。”


    “既然殿下已經決定了,為何不派他們出去共同抗敵?如此就算是……也對得起父皇與母後,乃至大唐不是?”房慕青眼神明亮而又堅定。


    李賢無奈的歎口氣:“是啊,但……我得顧及你們母子啊,至於巴州即將到來的亂子,就讓他們亂去……。”


    “殿下,妾身母子的安危固然重要,但如果薛仁貴他們兵敗,我們豈能在巴州安身苟活?風雪看樣子怕是一時半會停不了,我們逃?又能逃到哪裏去?不如趁此機會,像父皇、母後,包括太子殿下表現出您這幾年的改變,說不準,如此一來,我們才能有些轉機。”房慕青抓著李賢的一隻手,堅定的說道。


    “可……。”李賢的目光放在熟睡中的嬰孩兒身上,神色糾結而又矛盾。


    “沒有可是了,這是您唯一的機會,我們母子以後能不能在巴州過上好日子,您能不能不再受王本立的欺壓,都將取決於此戰了!”房慕青希冀的繼續說道。


    張柬之與王勃快速的行進在風雪中,馬蹄聲踩在厚厚的雪地上,發出沉悶的聲音,這也使得遠處的動靜,能夠在第一時間聽的清楚。


    “看來王本立的警惕性很高,這個時候竟然在門口就集結了這麽多人?”張柬之來迴用手扇著眼前的雪花,但一層層的雪花樂此不疲,像是跟他在嬉鬧一般,則是越扇越多。


    “這本來是朝廷流放沛王的府邸,但後來沛王為保命,為能夠得到王本立的照顧,在王本立手下的暗示下,迫不得已讓給了王本立,而我們便住在了那處破宅內。”王勃手裏也捏著一把橫刀。


    他跟張柬之同是文官,但此刻不得不棄筆橫刀,這個時候,他們也已經顧不得自己拿著橫刀,到底能不能有戰鬥力了。


    “府裏有多少人?可強悍否?”張柬之感覺握著橫刀的手,在冰冷的風雪天竟然在冒汗,緊緊來迴攥著刀柄問道。


    “戰力不怎麽樣兒,但相比關內流民還是要厲害上幾分,大部分都是馬背上的流民,放棄了放牧後而定居,馬上功夫都不弱,但人數相對較少些。”王勃放緩馬速,看著那府門口的幾十名兵士,盡量保持語氣沉穩的說道。


    “怎麽辦?直接衝進去?捉拿王本立,你們可有把握?”張柬之迴頭,看著二十名兵士說道。


    為首的兵士重重的點頭,冷聲說道:“大人您放心吧,這些人不足為懼,末將跟隨薛將軍多年,這安西牧族越來越欺軟怕硬了,隻要你強的過他們,他們便尊你為首領。”


    張柬之聽著那為首兵士的話語,竟一時氣結,你說的不都是廢話嗎?要是我能打得過他們,我還至於跟你們商量?早就衝上去了。


    但接下來,張柬之才明白,為何這個兵士敢如此說話。


    “大人,您跟這位……。”兵士不知該如何稱唿王勃,停頓了下後說道:“您在這裏稍候就是,那王本立末將今日見過,長什麽樣兒都已經刻在了末將的腦子裏,末將這就殺進去,定捉拿活得過來。”


    “可有把握。”張柬之跟王勃精神一振,一下子覺得心裏踏實了很多。


    “有把握,如果拿不到,末將願提頭來見。”那兵士狠狠的說道。


    其實他們而是人的心裏更是著急,如果能夠快速拿下王本立,那麽他們還能盡快趕迴去,馳援薛將軍跟黑齒將軍。


    “好,那你們衝進去,如果不能捉拿活口,死的也行。”張柬之抽出橫刀,隻見府門口的唿喊聲以及幾個人,已經朝他們走了過來。


    “是,大人。”兵士領命,雙腿一夾馬腹,第一個便向那些人衝了過去。


    “殺!”無聲的風雪裏,二十名兵士發出的喊殺聲如同一聲驚雷般響起,聲音雖然不是很大,但是卻充滿了決絕的戰意跟冰冷的殺氣!


    點點寒光在層層密集的雪花中穿梭,慘叫聲瞬間就在二十名兵士的前方響起,而身後的七八名兵士,在前方點點寒光剛剛消失後,立刻加速超過了前方的同伴,腰間的弓弩瞬間橫握在手,對著門口的其他人便是一通亂射。


    當他們手中的弩箭射完之時,而原本第一波射擊的兵士,已經在弓弩的掩護下,殺到了府門口。


    橫刀劈斷了如簾幕般飄飛的雪花,淩厲的殺伐氣息中,每一刀的揮舞,都會給空中綿綿不斷的雪花中,添加著一抹鮮豔的血紅色。


    獻血從空中飛舞,瞬間灑落在雪地上,立刻給厚厚的積雪,融化出一個個黑紅色的血洞,瞬間雪地上,便組成了一幅幅妖豔的褐紅色畫麵。


    張柬之看著前方不遠處已經殺進去的兵士,緊了緊抽出刀鞘的橫刀,看著旁邊的王勃說道:“你在此等候,我要一同殺進去!”


    王勃大驚,你一介文官殺進去幹嘛?豈不是找死?


    但此話以他現在的身份自然是沒辦法說出口,隻好伸手阻攔道:“大人不可,殺伐之地,太多危險,大人安危重要。”


    張柬之搖著頭,神色有些急切:“顧不了那麽多了,薛將軍跟黑齒將軍都身先士卒,跑到城門口,以不到一百人的兵力去抵抗好幾百人的牧族遊騎,我在此看著兵士廝殺?對得起殿下對我的期望?對得起大唐乎?”


    最後那個乎字還在王勃耳邊縈繞,但張柬之人已經舉著橫刀,給自己壯膽似的大喊著就衝了過去。


    雖然那喊殺聲聽起來略微帶著一些顫抖,但更多的則是一往無前的勇猛氣勢。


    王勃愣在原地,看著雪花模糊了張柬之的背影,咬著嘴唇糾結矛盾片刻:“我與大人同去!殺……啊。”


    王勃沒想到,自己發出的殺字聲音,在寂靜的雪天顫抖的比張柬之的聲音還要厲害,腿肚子夾著馬腹同樣在軟弱無力的打著哆嗦,甚至他都能夠清晰的感覺到,此刻隻要自己一落馬,指定是一屁股軟座在雪地上了。


    張柬之手裏舉起的橫刀,用盡了吃奶的力氣終於落下,被箭矢射中的人剛剛站起身,看著那在空中搖擺不定、軟弱無力的橫刀,卻無法判斷此人的刀,到底要往哪邊落下。


    順勢彎腰曲背,躲過那軟弱無力的一刀,張柬之心中大失所望,一刀砍在了門口的拴馬石上,在他認為的巨大力道下,橫刀韌性十足,發出當的一聲後,張柬之隻好用力往迴抽橫刀,卻不想這一抽迴橫刀,竟然陰差陽錯的,從剛剛彎腰曲背剛剛直起身子的那人後脖頸處掠過。


    巨大的作用力,加上張柬之用力往迴抽的力,仿佛是重力加速度的感覺,橫刀鋒利的刀刃竟然直接砍掉了那人的腦袋。


    而那人至死,都不曾迴頭,都不知道自己腦袋是如何掉落的,是被誰砍掉的,在他死去的短短思維中,從不認為是剛才那軟綿綿的一刀。


    不光是他,連元兇自己都沒有發現,橫刀在自己手上一揮一抽之間,已經砍下了一個腦袋。


    門口的混戰中,胯下訓練有素的戰馬不給毫不知情的張柬之,任何思考的時間,馱著他在避過一個敵人的襲擊後,順利的從門口進入了前院。


    身後的王勃大驚失色,看著張柬之勇武的砍掉了一個腦袋,而後頭也不迴的殺了進去,心裏有種上了張柬之這王八蛋的當的感覺:原來特麽的你是文武雙全啊!


    “殺!”被眼前鮮血橫飛、斷臂殘手激發出戰意的張柬之,扔掉腦袋上的襆頭,看著眼前的混戰便閉著眼睛,揮舞著橫刀殺了進去。


    “大人,您怎麽進來了。”為首的兵士手裏的馬槊挑起一名敵人,扔飛了出去,連忙策馬趕了過來。


    “殺!不必理會我。”張柬之臉色潮紅,語氣不再顫抖了,但是雙腿雙手卻比剛才顫抖的更厲害了,戰爭太可怕了,尤其是人數不占優勢,四麵八方都是敵人的時候,那種感覺,張柬之是打心底了感到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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