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豐盛、熱鬧的篝火晚會之後,張翌跟沈君諒醉醺醺、飄飄然,神色之間隻剩下機械的嗬嗬傻笑,腳步浮虛踉蹌著,兩人互相攙扶著迴到了茶樓內。


    無論是李崇義還是任何人,第二天都沒有得到太子殿下李弘的召見,至於如今被關押進大牢,嚴加看守的楊季康,被扔進去後,就再也沒有過問過。


    李弘並沒有再去理會這件事兒,而是把李淳風跟崔知辨叫到了府裏,商談了一陣後,便讓兩人離開了。


    兩人也並沒有在李崇義提供的下榻之處做過多的停留,一日之間,所有船上的兵士都被召集到了錢塘江碼頭,整個杭州城,仿佛是眨眼之間,就空出了很多的房舍。


    等過了幾日,李崇義跟魏思溫過來求見李弘時,迎侯他們的人則就變成了白純,而太子殿下,此時已經與李淳風、崔知辨,包括杭州城內的那個閑散侯爺張翌,也被殿下帶上了戰船之上。


    關於楊季康一事兒,李崇義跟魏思溫問了白純好幾次,但都沒有得到一個明確的答複。


    白純的迴答,顯然無法讓李崇義跟魏思溫滿意,但也無可奈何,以白小姐的意思是,殿下離開的時候,並沒有交代關於楊季康的事情該如何處置。


    但楊季康的消息還是快速的從杭州,長了翅膀似的飛到了京都長安,吏部侍郎楊執柔、太子少師楊思儉的府邸內。


    兩人的第一反應便是立刻起身前往東宮,給太子殿下一個解釋,但剛剛一出府門,緊張過後,才想起來殿下如今人就在杭州,自己除非是插上翅膀,或許能夠以最快的速度,飛到殿下跟前,為孽子楊季康求情、解釋。


    兩人站在各自的府門口呆呆發愣,這時候突然才發現,不知何時,後背已經被冷汗濕透了。


    楊執柔呆呆的望著門口車來車往、人群穿梭的景象,感覺自己雖然站在太陽底下,但渾身卻是冷冰冰的,如同墜入到了冰窖當中。


    至於眼前的繁華熱鬧,像是被隔離在了另一個世界內,與他自己毫無關係,是兩個世界。


    “備備備車,去少師府。”楊執柔愣了一會兒,才突然對下人說道。


    為今之計,隻有是先找少師楊思儉商議一下對策了,自己就這麽一根獨苗,如果真是蓄意謀反,刺殺太子殿下的話,這……就是神仙也救不了他這個孽子啊。


    馬車內楊執柔自言自語,一路上把遠在大牢內的孽子楊季康罵的狗血噴頭。


    楊思儉坐在自己府內的正廳,心中忐忑無比,這個時候,他即希望楊執柔過來同他商議,又希望楊執柔不要過來與他商議。


    “小姐呢?”楊思儉抬頭,看著旁邊的侍女問道。


    “老爺,小姐一早就出去了,說是要與裴小姐一起前往曲江池遊玩遊玩兒,而且還要去寺院,說是得晚上才能迴來了。”侍女看著神情有些焦躁的楊思儉,小聲稟報道。


    “胡鬧,簡直是胡鬧!都什麽時候還要去遊玩兒?遊玩兒不能自己去嗎?不能帶著下人一起去嗎?為何非要相約裴小姐一起?去,把小姐找迴來,要快!”楊思儉眉頭擰成了一團,時不時感覺一陣陣的頭疼。


    楊雨一直嫉妒裴婉瑩,這如今已經是裴行儉跟自己都知道的事情了,但兩人都沒有辦法阻止啊。


    一來楊雨是皇後欽定的,這打著前往皇宮的幌子,自己也不敢阻攔。


    二來,就算是楊雨前往裴婉瑩家裏,約裴婉瑩一同出去,裴行儉也隻能是幹看著,畢竟是準太子妃,而裴婉瑩如今跟太子又是不清不白,這……攔阻也沒法攔阻。


    侍女聽到很少發怒的楊思儉如今都吼出了聲,身體一顫,立刻急忙點頭應是,這就準備出去找小姐去。


    “且慢!”楊思儉扶著有些疼痛的額頭,而後搖了搖頭說道:“算了吧,今日先由著她吧,如今去找迴來,也沒辦法給裴小姐一個合理的解釋,但願不要出什麽亂子就好,這個楊雨啊,真是不讓人省心啊。”


    這時,隻見一個下人神色匆匆的跑了進來,行禮後急忙說道:“老爺,吏部楊大人求見,說是有急事與您相商,看樣子好像很著急。”


    楊思儉望了望這一個家裏的老人,門房向來都是目光如炬,心思靈活之人,要懂得會看每一個拜訪客人的神情,要懂得什麽時候替主人攔下,什麽時候直接稟告主人。


    而這個門房在楊家這麽多年,一直能夠處在門房的位置上,就足以說明楊思儉對他的看重了。


    “請他去客廳,我這就過去。”楊思儉歎了口氣,把桌上的信件放到了袖袋裏,這才起身往外走去。


    花孟、驚蟄兩人緊緊跟在裴婉瑩跟楊雨的身後,這大半天的時間,兩人已經在心裏歎氣無數次了,但身為太子殿下的貼身太監,兩人堅守其職責,那就是不需要有思想。


    所以看著一味忍讓、遷就楊雨的裴婉瑩,兩人盡量做到在心中都不去評價楊雨,甚至是連想都不想,而是時不時把目光放在裴婉瑩身旁,那一頭毛發烏黑油亮,如同小牛犢子的黑狼白起身上。


    “那四人如今到底是在東宮呢還是皇宮呢?但我可是聽說,昨日裏可是從你家裏出去的,而且還是東宮的馬車過來接走的。”楊雨仰著秀氣的下巴,看著旁邊逗弄白起的裴婉瑩問道。


    “楊姐姐,向來都是東宮裏來人接走她們四人的,就算是宮裏陛下召見,或者是皇後召見,也會讓東宮來馬車接人的。”裴婉瑩看著楊雨秀氣的下巴說道。


    自己身高比她高了小半頭,所以麵對楊雨的用下巴看人,也隻能是目光低下看楊雨,對她形不成任何的壓力跟不平。


    楊雨盡力讓自己的下巴顯得秀氣一些,撇了撇嘴,顯然對楊雨的迴答不滿意:“那為何她們會來你家裏呢?既然是陛下跟皇後召她們,為何卻在你家停留了好幾天?難道是你找陛下要過來的?”


    “妹妹哪裏敢,借我十個膽子也不敢不是,是前些日子,宮裏的馬車給送過來的,也不知道為什麽,然後住了有三四日?就被東宮的馬車再次接走了。”裴婉瑩如實迴答道。


    楊雨卻是聽的心裏越來越酸,裴婉瑩嘴裏一句一個宮裏,一句一個東宮,是在像自己顯擺嗎?


    是顯擺她雖然跟太子殿下無名無份、不清不白,但就是這樣,陛下跟皇後,也會對她恩寵有加嗎?這是在赤裸裸的向自己炫耀、挑釁!


    楊雨心裏也很清楚,每一次都是皇宮裏的馬車給送過來,而後由東宮的馬車給接走,至於是接到宮裏,還是接到了東宮,楊雨並不知曉。


    她雖然能夠出入皇宮,但也是在大唐節日之時,其他時間,她就是連進入皇城都比較困難。


    但裴婉瑩早就不一樣了,進入皇城甚至比出她家門還要容易,每次出門,裴行儉還都會問一句去哪裏又!


    但進皇城、東宮,甚至是皇宮,都沒有人攔她,完全是暢通無阻的走進去!甚至比她父親裴行儉進入東宮、皇宮還要容易!而且加上一直伴隨著兩個太子殿下的貼身太監,簡直是把裴婉瑩服侍的跟太子妃似的。


    這讓原本就懷有嫉妒之心的楊雨,心中更是充滿了滿滿的嫉妒跟恨意,不知道太子殿下到底看上了她什麽,不知道自己的姿色,哪裏就比她裴婉瑩差了!恨不得那個能進東宮的人是自己。


    “婉瑩,做姐姐的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但不說吧,又怕害了你,說吧,好像顯得姐姐我心胸狹窄,怕你誤會了姐姐。”楊雨看著曲江池旁邊一個小亭子,見那裏三三兩兩的坐著幾個人,唉聲歎氣了一聲,嬌柔的說道:“這走了半天,也找不到個清淨點兒的,能夠跟妹妹說些貼心話的地方,好不容看見個涼亭吧,竟然還有人了,真是的。”


    說完後的楊雨,看了裴婉瑩一眼,然後把目光扭向了身後,看著花孟跟芒種,意思不言自明,便是希望花孟跟芒種,能夠把亭子裏的趕出去,給她騰出地方來。


    裴婉瑩看著楊雨的一舉一動,哪能不明白她在想什麽?不就是想自己想到亭子裏去歇息,但又不願意他人打擾,便想讓花孟跟驚蟄,把亭子裏的人趕走,讓她能夠坐下來。


    “姐姐不妨再往前走幾步吧,你看,不遠處那裏也有一個亭子,倒是沒人呢,而且稍微偏一些,更不會被人打擾呢。”裴婉瑩看著花孟跟芒種裝作聽不懂,看不見楊雨的話語跟眼神,心裏暗自感到好笑。


    於是,不想楊雨太過難看,指了指遠方的亭子,替楊雨解圍道。


    但就在這時候,已經被裴婉瑩把狼養成狗的白起,突然間臥在了裴婉瑩腳邊,擋住其道路,不讓其前行。


    “喂!”裴婉瑩看著越來越懶的白起,跺腳道:“真是像父親說的那樣,你現在越來越懶了,你是狼,不是狗,快起來。”


    白起充耳不聞,見裴婉瑩往左邊挪步,然後它就躺在地上往左邊滾,裴婉瑩往右,它就往右滾,一副賴皮的樣子看的裴婉瑩是又好氣又好笑。


    無奈之下,隻好在楊雨的注視下,看了一眼身後的花孟說道:“你去吧,跟那些人說一聲,就說這是狼,怕與他們一同相處的話會傷人,請他們行個方便吧。”


    “是,小姐。”花孟立刻點頭行禮,往亭子那裏走去。


    而裴婉瑩腳邊的白起,骨碌一下起身,抖了抖身上不存在的灰塵,披著黑又亮的毛發邁動著它嚇人的身軀,追著花孟就跑了過去。


    這一幕看的裴婉瑩是又好氣又好笑,隻好在白起身後指著白起笑罵道:“以後你就當你是狗狗好了,哼!”


    白起扭頭,給了裴婉瑩一個大白眼,而後繼續跑過去,給花孟助威去了。


    楊雨望著眼前的這一幕,心裏更加是五味陳雜、恨意叢生!這兩個貼身太監,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但就是不聽自己的話,這讓她感覺,就像是被人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般,臉麵上火辣辣的一陣灼熱感。


    而那裴婉瑩就簡簡單單、輕飄飄的一句話,就讓太子的貼身太監,鞍前馬後、任勞任怨的侍奉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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