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既然被鬼給吹滅了,那就意味著我們這幫不速之客是不受歡迎的,同時被嚴厲警告“擅入者必死無疑”。這是一道難題,原路返迴吧,心有不甘,硬闖墓道吧,生死兩難,所以大家再次陷於糾結之中。


    田甜一直自責於因為冒失而吹滅了油燈,說不定油燈根本就沒滅而是被自己吹滅了,本以為關鍵時候幫大家一把,沒想到弄巧成拙,害大家差點到閻王爺那裏報到。


    我說田甜你也不要耿耿於懷,其實你還是救了大家。鬼吹燈固然是一個警告,燈即滅未滅的時候,你意外給吹滅了,得饒人處且饒人,鬼以為我們中途改變了主意,所以才沒有痛下殺手,而是給你們留了個全屍。厲鬼要是殘忍起來都是“六親不認”,早就撕裂了你們元體,那你們就成孤魂野鬼了,即使斷胳膊少腿,活過來也不過是個殘廢。


    田教授嗬嗬笑著說,聽你這麽一說,我們還得感謝田甜這丫頭的“有心插花花成柳,無意栽柳柳成花”。


    李佳珠後怕說道,閻王殿逛了一圈又迴來了——還是知難而退吧,不能再重蹈覆轍。


    田才、田甜和田教授都沒說話表態,主要想聽我的意見,隻要我說走人,他們絕對不會阻攔,什麽考古尋寶都是扯淡,命都沒了,要這些破銅爛鐵有什麽用?


    大家已經唯我馬首是瞻,我也無法推辭,於是表態說,我的意見是按原計劃繼續,看看這座墓葬的主人到底是何許人也,畢竟成吉思汗這個名字太具誘惑力了,一旦證實,必定引起考古界的一片軒然大波。當然這不僅僅是考古者的使命,也是人類共同的使命。


    田才和田教授對於我的覺悟投以讚賞的目光,田甜看父親和哥哥都同意了,自己要是唱反調,那可是叛逆。


    李佳珠卻脫口說道,賴天寧你長著幾顆腦袋,大家都不要命了?明明知道“鬼吹燈”後麵是“燈下黑”,這不是明擺著跟鬼叫板嗎?


    我耐心分析說,燈自己滅的,還是田甜吹滅的,這是個未解之謎,如果是我們自己給吹滅的,好不容易來一次多不容易?你們四個是閻王爺給放迴來的,這屬於取保候審,鬼雖然勾走你們的魂魄,但地府不給立案,也就是說鬼暫時隻能旁觀你們的自由,它們執意加害我們,這是罪加一等,閻王爺豈能放任執法犯法?所以趁機繼續探墓,那些鬼見到我們活著迴來了,借給它們膽子也不敢動我們一根毫毛。


    我這三寸不爛之舌竟然說得天花亂墜,把大家說得一愣一愣的。


    我心想,你們還不清楚我在陰曹地府的具體身份,我既是陰司殿的附馬爺,又是陰司殿主的接班人,這以後都是閻王爺手下的封疆大臣,這點麵子他老人家還是要給的。


    田教授老當益壯地毅然說道,那就聽賴天寧的,也不能空手而歸,先進墓室看看,如果真是成吉思汗的墓葬,我們也是死得其所。賴天寧也說了,鬼吹燈的契約已經失效,我們大可堂而皇之地走進去,用不著怕那些小鬼搗亂。


    老爺子發話了,其他人自然沒意見,索性生死與共,同進同出。


    探墓老法子,從包裹中取出一隻金絲鳥,放到墓門裏麵,眼瞅著它撲楞飛遠了,等半天也沒折迴來,大家判斷裏麵很安全,至少唿吸用的氧氣很充足。為了安全起見,我拿出一個水杯,將一紙“避鬼符”用三味真火化為灰燼,攪拌清水後給四個人服用。


    田甜捏著鼻子死活不敢喝,其他人也是麵有難色地盯著我。李佳珠支支吾吾地說,能不喝嗎?我怕喝了拉肚子。


    我說你們要是不怕女鬼附體就可以不喝,但我先聲明,要是因為這個你們自傷自殘,一切後果自負。


    一聽女鬼附體,這可是要命的事,大家搶著喝下去,唯恐落下。


    我說,這是無色無味的,三個小時之內,邪靈不敢附體,那些鬼魂雖然不敢明目張膽地害我們,但少不了躲在背地裏裝神弄鬼,一定會折騰個沒完沒了。


    大家都說心窩裏熱熱乎乎,好像燃了一堆火。田才臉色一紅,小聲問道,賴天寧你給我們吃的是壯陽補腎的吧,怎麽跟六味地黃丸一個感覺?


    我說功效差不多,這是符籙產生作用了。鬼魂附體的主要對象就是陽虛陰盛之人,你們體內燃燒著一把陽剛之火,鬼魂避之唯恐不及呢,哪還敢太歲頭上動土?它們那點陰寒之氣還要留著聚攏魂魄。


    進入墓門,裏麵是一條筆直的通道,牆壁是用四四方方的青石壘砌,表麵打磨的光可鑒人。墓道頂部懸掛著帶玻璃罩的油燈,我們走到一定的位置,頭頂的油燈自動亮起,走過去一段距離,這盞油燈會自行滅掉。在數百年前,這個設計理念可謂巧奪天工,地板有壓簧連接著輸油係統和點火裝置,隻要我們的腳步踩下去,對應的燈盞就會瞬間被點亮,當腳麵離開,壓簧就開始迴彈,油料就會慢慢地撤迴來,燈芯缺油自然就滅了。


    我們環顧四周,嘴裏嘖嘖稱奇。跳躍的燈光中,我們幾個影子倒映在牆壁上,然後被分割成許許多多的小影子,隨著腳步的挪動,一陣婆娑迷離,給人一種恍恍惚惚地夢中場景。


    黑暗中我發現了一個紅色的人影,她緊緊貼在牆壁上,我一眼就認出是那個捉弄我的女鬼。她隻是靜靜地觀察我們幾個,我們往前走一步,她就往後躲開一點,始終故意跟我們保持一段距離。俗話說,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她這麽盯著我們的一舉一動,早晚得出點事情。


    其他四個人也注意到有個紅色的人影晃來晃去,我卻示意他們不要害怕。從懷裏取出龍珠,它遇到黑暗頓時光芒四射,我把龍珠放在地上,往前滾動了好幾米,剛好滾到那個女鬼跟前,趁我們不注意,她小心翼翼地撿起來,看了一會,就順著來路給我滾迴來了。


    看來人和鬼溝通不是想象中那樣困難,它們也很勢力眼,幹什麽事也是看人上菜。


    我把龍珠收起來。田甜小聲說,搞定了?我看你們就是在推皮球,沒見你怎麽說話溝通?


    我開玩笑說,小丫頭你這就不知道了吧?這女鬼長得還行,我就扔了一個皮球,它以為是繡球,結果又給退迴來了,說我和她不合適,跟你倒是郎才女貌。


    田甜知道我是在胡說八道,也沒希搭理我。


    那個女鬼影子銷聲匿跡了。我心想,這個女鬼有點來頭,竟然認識陰司殿主的龍珠,本來就是想試探一下,讓她知難而退,沒想到歪打正著,問題還無疑解決了。


    這條筆直的墓道快到盡頭了,因為前麵能看到一處幕牆。油燈的照明不夠遠,這個時候我們隻能用手電來輔助,光束清清楚楚地照在幕牆上,上麵是一棵冬梅,一朵粉色的梅花在飄搖的大雪中格外醒目,這是一幅彌足珍貴的彩繪,色彩清晰明亮,沒有沾染一點歲月的氣息。


    我們都不明白這幅彩繪此時此刻出現是何用意,所以紛紛停下了腳步。筆直的墓道設置了一處幕牆,幕牆右邊是一個黑乎乎的影子,那應該是通往墓室的通道,左邊跟墓道牆壁連接為一體。這個幕牆設在這裏尤為突兀,給人一種摸不透的感覺。陽宅有風水陰陽,陰宅也是如此,難道這是風水需要?


    繪畫是心靈的窗戶,古代人表達含蓄,往往把要說的話和要表達的意思融匯在畫中,讓人去猜想和領悟。這幅彩繪《冬梅傲雪》想要告訴我們什麽信息?是吉是兇,是禍是福?還是就是一幅抒情論景的普通畫?


    田教授皺著眉頭,一問三不知,其他三個人也是茫然不知,這種仙人指路的遊戲最傷腦筋。


    李佳珠的臉色有點嚴肅,半天才說,這幅畫有殺氣,大雪紛飛中,一剪寒梅傲立不群,花瓣和鵝毛大雪針鋒相對,竟然流露一種殺氣。一白一紅,一個代表刀光劍影,一個代表血染沙場。


    田甜憋不住笑,咯咯笑著說,李佳珠你是什麽眼神?二郎神的第三隻眼?我覺得就是一幅彩繪,隻不過妙筆生花而已,哪還有什麽殺氣?


    田教授嗬斥田甜說,別瞎說,李佳珠的感覺沒錯,那些鵝毛大筆寥寥數筆,卻是棱角分明,梅花挺立,視死如歸,我怎麽覺得像是萬箭穿心?鵝毛大雪像是射過來的弩箭,梅花象征著一個人的心髒。


    田才看了一眼李佳珠,又看了一眼父親,直言不諱說,我對古畫沒有研究,非要說出點什麽來,我覺得這是暗示墓主人一生傲骨,威武不屈的意思吧。


    我忽然想起一首詩,橫看成嶺側成峰,遠近高低各不同,五個人五個角度,對同一事物的感知卻是大相徑庭。同樣一幅彩繪,大家卻能感覺出不同的意境,或許這就是想象的偉大和神奇。但是田教授看出了“萬箭穿心”,李佳珠看出了“殺氣”,而我卻看出了一種“死亡”的氣息,三者融合在一起,一個共同的特征就是“死亡”。


    我示意大家後退幾步,田教授和我交換彼此的意見,李佳珠負責對幕牆的古畫照明,田才和田甜負責察看後麵的情況。


    從風水學角度而言,墓室好比是一處房子,墓道好比一條筆直的馬路,為了緩衝馬路的“煞氣”,在前麵設置一堵牆,這是為了“避煞”。傳說鬼走直路而不走彎路,馬路上的晦氣就會被幕牆遮擋。幕牆拐出來再設置墓室就平安無事了,畢竟這是後門臨時進來的一條路,什麽都完全符合陰陽風水,短時間是做不到的。


    墓穴是死人的陰宅,活人跟死人犯衝,設一道幕牆立於生死之間,算是避而不見。探墓者視而不見,隻能說是自尋死路,針鋒相對、非生即死,這就是殺氣。


    “萬箭穿心”是古墓中最厲害的暗器,幾乎無人能幸免。“萬箭穿心”需要有地方發射弩箭,這處幕牆就是最好的平台,因為它直接麵對我們。


    我和田教授一致以為這是一個“萬箭穿心”陷阱,《冬梅傲雪》就是一個寓意,識破了玄機,就可以活下去,看不懂就隻有死路一條。


    我一個人原路返迴地麵,因為山根還堆放著一些盾牌,我挑了五個大一點的,第二次返迴墓道。按照古代弩箭的射程,我們選擇在五十米以外防守,用牆壁上摳下來的石塊“問路”,地麵是平的,石塊向前滾動起來不費事。在靠近幕牆十米的地方,每扔一塊石頭過去,幕牆上就射出一陣弩箭,牆壁上隻要畫著雪花的地方都張開一個空洞,裏麵紛紛射出一尺長的弩箭。


    萬箭齊發,耳朵聽到“嗖嗖”之聲猶如萬馬奔騰,我們完全暴露在覆蓋範圍之內,幸好龜縮在盾牌後麵,筆直的墓道內根本無處可躲。箭雨強勁,像釘子一樣釘在我們的盾牌上,手臂震得發麻,這要是射在人體上,直接就是一個洞穿。


    “萬箭穿心”雖然厲害,但也有缺陷,扔了幾迴石頭,藏在幕牆裏麵的弩箭就射沒了,最後隻能聽到裏麵傳出“哢哢”響的機括聲。


    遠遠的聽到石頭滾動的迴音,也沒有再引起其他機關連環發動。墓道內暫時是安全的。


    墓室就在拐彎的通道裏,那裏依然黑暗無邊,也不知道還隱藏著什麽危險。墓室是死者重地,每一步都危機四伏,靠近墓室固然跟財富一步之遙,但越是靠近,危險越是增加一分,墓主人的殺手鐧都會在這裏埋伏。


    生死考驗暫且拋之腦後,我們猜想會不會是天之驕子成吉思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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