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婚前的幾日裏,欒奕寢宿全安排在了蔡琰房中。


    蔡琰知道欒奕這是怕她因詩萌出嫁心情低落,特地過來陪她她告訴欒奕這兩年她在朝中務事,每天有做不完的事情,生活充實,也就不會為嫁女一事而傷神。


    再者說,詩萌嫁去長安,長安離洛陽又不遠,逢年過節也能迴來看看她。她勸欒奕不必為她擔心,也不用總在她這裏過夜,欒奕這一出征就是半年多,貂蟬、楊婉都想他了,有時間去找她們說說話,道道相思。孫尚香剛剛過門,冷落了人家小姑娘也不好,也應常去走動走動。


    欒奕見蔡琰眼神明亮,看出蔡琰說的都是心裏話,便沒再多說什麽,不過接下來的時間裏,隻要他在洛陽每周至少要抽出三天時間陪伴蔡琰,直至蔡琰駕鶴西去。


    聖元十七年十月初十,既是欒詩萌的大婚日,也是她的十七歲壽辰。


    這日一大清早,欒奕便換上了嶄新的衣領鑲著金邊的白色神袍,腰紮伏虎玉盤腰帶,腰別紫金鑲玉佩劍,手持蔡琰一手繪製的折扇,與蔡琰攜手來到欒詩萌閨房跟前。


    離著老遠,便聽閨房內哭聲陣陣,欒詩萌竟是在哭。


    蔡琰還道是女兒不忍離家因此落淚,便進門規勸。


    還沒進門卻見欒詩萌搶先一步站起身來,將房門死死閉合。


    “我的兒,你這是怎地了?雛鷹終歸是要離巢的,你出嫁之後還可經常迴來看我們啊!別再哭了,大婚日哭花了妝容是小,哭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蔡琰安慰的話語並沒得到善意的迴應,欒詩萌反而哭得更加厲害了,“我不想聽,不想聽,你走,你走。”


    蔡琰聞言一愣,欒奕隨後跟了上來,問她“怎地了?”


    蔡琰茫然的搖了搖頭。


    欒奕便對屋內的欒詩萌道:“詩萌,你怎麽了?把門開開。“


    欒詩萌歇斯底裏迴應,“走……你們都走,讓我安靜一會。到了吉時我自會出去。”


    “呃……”欒奕、蔡琰麵麵相覷不明所以。欒詩萌不讓他們進屋,他們也不敢硬闖,隻得守在門外,靜等吉時到來。


    辰時三刻,司馬懿和迎親的嬌子來到教主府門前,報吉的使者一到,欒詩萌房門應聲開啟,露出了兩名侍女攙扶下,蒙著紅蓋頭的欒詩萌。


    “詩萌,到底怎麽了?”蔡琰問。欒詩萌不答。


    “你母妃問你話呢!”欒奕憋悶許久,終於道出了怒氣。


    欒詩萌依然不做任何迴答,借著蓋頭的餘光,看到登門的司馬懿,“哇”的一聲大哭起來,甩開侍女大步上前撲進司馬懿的懷裏嗚咽起來,“仲達哥……”


    司馬懿也以為欒詩萌舍不得離家,連連寬慰。可欒詩萌卻搖了搖頭,“我想趕快離開這裏。”


    這一句話宛若一道奔雷,直刺欒奕和蔡琰胸口。蔡琰晃了晃身子,歪在了欒奕懷中。


    欒奕大怒,“你太讓你母妃寒心了。”


    “母妃?”欒詩萌哽咽著冷笑,“她根本不是我的母妃。我的親生母妃叫蕭紅,被父王你害死了!”


    “你!”這次輪到欒奕腿腳發軟,搖搖欲墜了。即便麵對再強大的敵人也未曾露出頹色的他踉蹌了數下,在欒福攙扶下好不容易站穩身子,喘著粗氣將既憤怒又羞愧的眼神投向欒詩萌的紅蓋頭,似要透過那尺紅布看透欒詩萌的內心。


    然而他失敗了,欒詩萌的心窗已被遮蔽,什麽都看不到了。


    院落裏的氣氛立刻變得尷尬起來,蕭紅死後投到欒奕帳下的謀士、武將麵麵相覷,竊竊私語打聽蕭紅的底細。


    “原來公主不是蔡大家親生的啊!我之前都不知道。”


    “我也第一次聽說!”


    郭嘉、毛玠、荀彧、荀攸、典韋、關羽、趙雲、黃忠這些知道內情的人則閉口不言,垂頭哀歎。


    聽到院子裏眾人此起彼伏的私語聲,欒奕頓覺顏麵大失,氣的渾身發抖,指著欒詩萌的鼻子怒喝,“你胡說什麽!“


    “胡說?”欒詩萌再次冷笑,“負心漢,你幹的那些壞事我都聽說了,也找人印證過了。蕭紅才是我的生母,你還有什麽值得狡辯的!”


    “誰告訴你的!”欒奕仿佛一隻發了狂的獅子,咆哮道。


    “我答應過替她保密。”欒詩萌說完,頓了頓,用咬牙切齒的口氣接著道:“我恨你們。以後我與你們我與你們恩斷義絕,自此再不來往。”言訖,扯著將在震驚中沒迴過味兒來的司馬懿便往門外走。


    “我的兒,別忙走,聽為娘解釋。”蔡琰淚眼婆娑,淚水將妝容衝的七零八落。


    “別叫我‘兒’,我沒你這個母親。”欒詩萌毅然決絕。


    欒奕勃然大怒,“不孝女,給我滾迴來。”氣勢洶洶便要上前硬拽欒詩萌,給她點顏色瞧瞧。這是欒奕平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生出打孩子的念頭。


    蔡琰見欒奕要動手,大驚失色。以欒奕那身神力,怒火衝天之下一腳踢過去還不把欒詩萌的小命兒踢沒了,就算不踢,一個掌摑也足有讓欒詩萌吃不了兜著走。她搶先幾步從後麵抱住欒奕的腰,哀啼道:“子奇,別衝動。讓詩萌走吧!”


    “別攔著我。我今天非打斷她的腿不可!”欒奕力大蔡琰哪裏攔得住,一拉一扯,蔡琰撲倒。頭上的步搖散了一地,盤在頭頂的頭發散落開來。華麗的絲質長裙中看不中用,與地麵接觸劃出幾道口子,,手上的肌膚在支撐地麵的時候也露出幾道血印……模樣說不出的淒涼。


    欒奕愛惜蔡琰,見蔡琰受傷便不再去管欒詩萌,一臉痛惜的將蔡琰攙扶起來,自責地問:“琰兒沒事吧!傷到哪裏了。”


    蔡琰貝齒咬唇,搖了搖頭。一律淚水從她的眼窩裏泛濫出來,一直延續到尖俏的下巴。她看著欒詩萌對欒奕道:“讓她走吧!別攔著了,讓她追求自己的幸福去吧!”


    欒奕既憤怒又無奈,更多的則是傷感。他仰天連喘幾口粗氣,壓抑住失落、悲憤的淚水,右手虛抬揮了揮,示意司馬懿立刻待欒詩萌走。


    一場婚宴不歡而散。


    大婚之日後第三天,負責隨行護衛欒詩萌出嫁的欒福的兒子——欒佑派人傳迴口詢,說公主死活不肯讓司馬家手下教主送去的嫁妝,並揚言與教主和夫人決裂,絕不再用欒家一針一線,這可怎麽辦?


    欒奕問詢氣得把屋子裏能摔的東西砸了個遍,迴訊說:“砸,全給我砸了。能燒的燒,能砸的砸,金子銀子全給我煉成水,潑在司馬家門前。王八犢子。”


    欒佑見到這樣荒唐的命令隻好照辦。一千名送親衛士在司馬府前忙活起來,上好的琉璃、陶瓷器皿一概砸碎,由五名工匠十天十夜趕製出來的上等錦緞亦是沒能逃脫厄運,燒成了飛灰。


    還有鐵匠在司馬府門前開爐煉金燒銀,燒出來滾燙的金水銀水,平鋪在了地上。


    於是乎,欒奕焚燒陪嫁品的幼稚舉動成了長安城內的一景,天天都有無數百姓前來圍觀。


    看到上好的琉璃變成一地殘渣他們會心疼,看到一等的綢緞葬身火海,他們會跳腳。他們問欒佑,“教主這到底是幹嘛呢?”


    欒佑想了想,一本正經的迴應說:“這是在給公主燒嫁妝呢!用天火將嫁妝燒到天國去,以備公主升入天國後使用。”


    “哦……”百姓隨即釋然。


    讓百姓們震驚的是,看著司馬府門前的大道在鐵匠金水銀水澆灌下從原本的土路,變成了一片金光大道,是真正金子鋪成的道路。


    乖乖……這得多少錢。


    起初,有人曾想過趁夜偷偷過來撬金子,可是後來一琢磨,金子是教主親自派人鋪的,萬一被人發現滿門丟命不說,這金子據說還是公主未來通往天國的金路。如有侵犯就會得罪聖母。


    在大漢沒有人敢得罪聖母——他便將這一念頭收了迴去。


    待時間一久,金路成了規模,從一尺見方,擴張到五丈多寬,四分之一寸多厚,就算有人想偷也敲不下來了。


    焚燒嫁妝的幾天裏,要數最可憐的就是司馬一家。原本好好的,以為喜喜樂樂娶個公主。卻不曾想出了這等幺蛾子,護親的親兵們反過頭來把他們的府邸圍了個水泄不通,還在門前燒著燒那。


    他們不知具體緣由,還道是兒子觸怒了教主要引來滅頂之災,嚇得連宿睡不著覺,窩在房裏不敢出門,瑟瑟發抖。他們問司馬懿和欒詩萌到底怎麽了,二人均是閉口不答,出門複問欒佑,欒佑則扯謊說自己就是個辦差的,具體自己也不清楚,得去問教主或者公主。


    司馬俊一看這架勢哪裏行,趕忙換上官袍,不管兒子犯沒犯錯,先去洛陽向欒奕賠罪。


    好在司馬俊還沒到洛陽,便得到家裏人傳來的書信——門外的衛士最終並沒有危及家人性命,在院外忙活了十天十夜後悄然離去了。


    令他們隻得慶幸的是,家裏不但沒損失什麽,門前反倒出現了一條金路——金子鋪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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