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了袁氏二公,欒奕又向盧植走來。及至近前,舉杯邀敬,“上述大人,去歲牢中,奕從大人處所學甚多,感激之至。”說完,正想喝酒,卻被盧植攔下。


    盧植眼中精光連閃,問:“子奇喝的甚來?”


    欒奕一陣心慌意亂,強作鎮定道:“酒啊!不信你聞!”


    盧植還真就湊過來聞了聞,笑道:“還真是酒!既然同樣是酒不如換上一換!”說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搶來欒奕手中酒盞,將盞中之酒潑在了地上。又抄起自己桌上的酒壇給欒奕滿灌了一杯,塞迴欒奕手裏,“這樣再喝不遲!”


    “這……”欒奕心裏直罵,好你個盧植。就不能讓我清醒點入洞房。不過話說迴來,你是怎麽發現酒裏藏著貓膩的?聞出來的?狗鼻子也沒那麽靈啊!難道?他結婚那會兒也用這招?


    不等欒奕判定緣由,盧植笑著把答案告訴了欒奕。他小聲道:“子奇,剛才老夫問你喝的是甚,還沒等子幹要求,你就主動要求來聞。這一舉動太過於欲蓋彌彰,讓老夫看出了破綻,判定你酒中必是兌了水。”


    “這也行?”欒奕目瞪口呆的環視一眼笑意融融的盧植,腦門直冒冷汗。暗暗感歎:平日還自詡有些聰明才智,可要跟大漢王朝跟真正的智者玩心眼還差的遠呢!以後還得繼續勤加修身養性才是,否則還有什麽資格去亂世中占據一席之地?“奕受教。當自罰此盞!”


    欒奕滿飲過後,又從盧植桌上取來酒壇,再倒一盞恭敬敬酒。“幹!”


    “幹!”瓊漿入肚二人一齊爽朗大笑。


    欒奕倒置酒盞,示意自己喝了個一幹二淨,隨後道:“奕少陪,先去給其他賓客敬酒。尚書大人自便。”


    “好!”


    敬完盧植,欒奕繼續前行敬了一圈,終於挨到袁紹、曹操席前。長出一口氣,“哎呀媽呀!撐死我了!”


    “子奇,快坐下吃口菜!”袁紹大手一揮,十人大桌上立刻有一人離席,給欒奕騰出空來落座。不遠處料理喜宴一應事物的小廝都是起鳳閣的夥計,見多識廣,又經過係統培訓,見到欒奕落座,立刻送來竹筷。


    欒奕早上就沒怎麽吃東西,這會兒又空腹喝了一肚子酒水,早就餓得不行。狼吞虎咽,大快朵頤。


    “子奇賢弟!”曹操跟袁紹對視一眼,開口道:“今兒娶了這麽兩個如花似玉傾國傾城的美嬌娘,開懷否!”


    得!敬酒的由頭來了。


    欒奕也不多說,咽下嘴裏的雞肉直接端起自己攢了一上午的酒盞,道:“二位兄長,奕敬二位一盞!”


    “怎麽?衝咱們的交情……你也喝這個?”曹操一臉得意相。


    “咦?兄長何意?”欒奕麵不改色心不跳。


    “你以為剛才盧子幹的舉動我等沒看見?”曹操小眼一眯,憋著笑說。


    “啊?”欒奕垂頭喪氣。“好!今日奕便舍命陪君子!”隨即,招了招手,讓小廝又取來一尊空酒盞換上新酒,指著酒盞問:“如此可好?”


    “大善!”


    三足銅盞,三盞同觸,發出丁的一聲脆響。


    欒奕先一步喝下白酒,一邊擦拭嘴邊的殘酒,一邊看向麵前二人。說來可笑,袁紹、曹操今日與自己坐在同一張席上稱兄道弟,把酒言歡。可他們是否想得到,在不久的未來,將跟以濟南國為基的自己……鼎立大漢北方,為逐鹿中原拚個你死我活。


    他們肯定想不到,而我……則是不敢去想。世事變幻無常啊?


    “子奇!”曹操抹一把胡子上的酒滴,緩緩道:“說起來你我相見真是有緣。三年前的那天操閑來無事,尋思著該幹點什麽好。琢磨半天便決定去渭河畔參加詩會,也是在那裏第一次見到了子奇。你說說,要是那日操沒去詩會,而是轉去他處,豈不是要與子奇失之交臂?對了,當時子奇的出現還引起了不曉得轟動,被人團團包圍,幸得淳於仲簡相救才逃出生天。哎?還有,前陣子子奇在牢中遇刺,最後不也是淳於仲簡出現相迎?如此算來,仲簡也與子奇頗有緣分!要不然,你倆喝上一杯?”


    曹操話音剛落,淳於瓊就端著酒盞站了起來,“淳於瓊,敬子奇先生!”


    “淳於將軍折煞欒奕了。應該欒奕先敬將軍才對!”欒奕連忙起身恭敬。再進一杯。


    “誒!”袁紹適時發言,“子奇這就不對了!仲簡救了子奇兩次。應連幹兩杯才對。”


    一聽這話,欒奕的汗可就冒出來了。他自打一落座,看到袁紹曹操多有眉眼交流就猜出這倆人兒沒憋什麽好屁。苦苦哀求,“孟德兄,本初兄。我喊你們二位親哥哥好不好。今兒我實在是喝不動了,再喝真的醉了。求二位兄長暫且饒了我!等明天,或者後天,咱們再好好喝上一場。隻要不是今天哪天都行,連喝一個月都一個月都沒問題。到時候別說敬淳於將軍兩杯,兩壇都可以。怎樣?”


    “一個月?”曹操咯咯直笑,又忽然正經起來,“當真?”


    “君子一言!”欒奕伸出右手,與曹操的右手互擊一下,“啪!”


    “快馬一鞭!”曹操心滿意足,“好了!子奇可以去別處敬酒了!”


    “急甚!我先吃上兩口!”欒奕拿起筷子又是一陣劃拉。可是肚子裏裝的全是酒,哪裏又吃的下多少東西。隨便塞了點東西,又去廁所扣著嗓子眼“卸了批貨”才晃晃悠悠走迴院子。扶著牆長歎:結婚真特麽不是人幹的活兒,下迴打死也不結了!“下迴?”欒奕不由低笑,正妻都有了,哪來的下迴?


    敬完各級官員敬長輩,七大姑八大姨身為女子是上不了席麵的,三大叔二大爺的卻是不在少數。


    欒奕在祖父欒濤和老爹的引領下,來到一個個陌生的親戚麵前,挨個見禮。


    “這是你二爺爺家的老二。你得叫二伯!”


    “二伯好!”欒奕機械的將酒水送進嘴裏。


    二伯情緒十分激動,忍不住發表“獲獎感言”,“哎呀!奕兒啊!有出息啊!上次見你的時候你才這麽點兒,我還抱過你嘞!現在,好家夥長這麽高了。了不得啊!這才幾年就當上太子少傅了啊?咱老欒家第一個當官的!”


    話剛說到這兒,欒濤糾正道:“不對!你弟弟欒邈才是第一個當官的!他先當的曆城縣令。”


    不是他孫子就是他兒子,橫豎都是他欒濤的種。


    “哦對!險些忘了。”二伯點了點頭,“奕兒了不得!皇帝給誰家主過婚?從來沒聽說過,就咱老欒家享受過這待遇。別說享受這待遇,潁川有幾個人見過皇帝?咱老欒家人都見過。光宗耀祖啊!”


    “是啊!”一眾族親連連點頭。“咱大爺教導的好啊!”


    “祖上顯靈啊!”“是啊是啊!”


    聽到這麽多讚許的聲音,欒濤老臉直放光,哈哈笑個不停。“奕兒,還不快給你二伯敬酒。二伯敬完,那邊還有三爺爺家的。”


    “還得挨個敬啊!”欒奕猛咽一口口水。他記得欒老頭兒這一代一共兄弟四個,也就是說除欒老頭兒外還有三個爺爺,平均每個爺爺至少兩個兒子,也就是六個叔伯。除此之外,欒老頭兒的爸爸,也就是欒奕的曾爺爺有五個兒子,下邊各有分支,一串一串的!


    想到這兒欒奕一個頭倆大。“能不能一鍋端啊?”


    “啥叫一鍋端?”欒濤不明所以。


    “就是一氣兒都敬了?”


    “當然不行!”欒濤斬釘截鐵。


    欒奕小聲說:“祖父大人!酒席結束孩兒還有大事呢!您不急著抱曾孫啊?”


    欒濤用咳嗽掩飾自己的笑意,“老夫硬朗著呢!還等得起,不差這一天。”他眼珠滴溜溜一轉,話鋒反轉,又道:“不過話說迴來,飲酒傷身,喝太多酒也無甚好處。就按奕兒所說,一鍋端了吧!”


    “謝祖父體諒!”欒奕大喜。心道:想抱曾孫就實話實說唄!還非得再找個冠冕堂皇的理由。


    酒杯一抬,別管他三大爺四大叔,一氣兒解決。欒奕長歎一聲,酒好歹喝到頭兒了。


    不過,雖然不用繼續敬酒,欒奕的活兒卻沒有幹完。此時喜宴已經到了尾聲,身為新郎官的他還需到門口為前來飲宴的賓客送行。


    搗蒜似的連連躬身。腰部彎曲,壓得他滿灌酒水的小胃好不難受。


    曹操臨走前,故意低下頭來,提醒道:“別忘了那一個月的宴席!”


    “知道了!”欒奕直翻白眼。


    “起鳳閣?”


    “我可沒說是起鳳閣!”欒奕早就在這兒留了一手,“出門左轉有家酒莊!”


    “不是起鳳閣?”曹操背著手一點失落的表情都沒有,“既如此。本初,操覺得也許咱們應該留下來鬧洞房。你說呢?”


    “大善!”袁紹大袖一揮,眼見一眾紈絝子弟便要迴院子中去。


    欒奕大驚,心想要讓這幫人鬧洞房那還了得!一手抓曹操,另一支手箍住袁紹腋下,“二位兄長,兄長。奕說錯了,是起鳳閣,起鳳閣!”


    “這還差不多!”曹操一臉得色,跟袁紹扭頭往門外走。一眾追隨者尾隨其後,“到時候別忘多備些神仙釀!”


    欒奕心裏直噴血。一個月的起鳳閣,還神仙釀,那得少賺多少錢呐!衝曹操的背影直犯嘀咕,“好個曹孟德,算你狠!你也不怕撐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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