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那老婦所畫,畫上之人是特蘭公主。”文一道,“雖然與媚娘氣質完全不同,長相也稍有偏差,但屬下一眼就認出,這人就是媚娘。”


    五年的光陰,可以讓一個少女的容貌發生巨大的變化,那老婦隻是憑著五年前的記憶所畫,與如今的媚娘當然不會相同,但一個人再怎麽變,根本的東西卻變不了。


    文璟唇角輕勾,“特蘭‘死’的那年,正好是西域聖宗宗主收關門弟子玄冰的那一年,兩者之間相差不過三個月,而且是特蘭‘死’在前,聖宗宗主收弟子在後,如此說來,這些事就說得通了。”


    “屬下也是想到這一層,因此在南疆遍尋媚娘不著之後,便轉道去了西域,卻意外發現媚娘的蹤跡,隻是她那時已是玄冰的身份,所以,媚娘便是玄冰,也就是五年之前意外身故的特蘭公主,這一點已是毋庸置疑。”


    文璟久久未語。


    他雖可以確定媚娘就是玄冰這一點,但對於特蘭這個南疆大公主的身份卻是沒有料到。


    要這麽說來,特敏之死,是否意味著很快就可以真相大白?


    那蘇沒有殺特敏的理由,而“落無”又是南疆王宮才有的秘毒,特蘭身為南疆王室成員,知道這種毒藥的存在太正常,就算她手上未必有,以她使毒的能力,隻要知道配方,煉製起來容易得很。


    更重要的是,當年的事,她必定對那蘇及王後恨之入骨,連帶與他們有著血緣關係的特敏也成了仇恨對象,為報當年之仇,特蘭對毫無防備魯莽衝動的特敏下手,實在是情理之中。


    “怪不得,她會幫著慕容佩來殺我。”文璟端詳著手裏的螭紋玉佩,唇角勾起一抹淡淡弧度,“救命之恩重如山,她會如此不擇手段不用其極地對付我也就不奇怪了。”


    “主子的意思是,這玉佩的主人是四皇子?”文一的目光跟著落在玉佩上,露出一絲驚異,隨即恍然,“是了,不管是媚娘或玄冰,還是特蘭公主,主子與她都無怨仇,可她卻偏偏與四皇子攪和到了一起,這麽說來,隻有這個理由。可是,即使如此,主子又如何能確定這玉佩便是四皇子所有?”


    “慕容佩生母雖死得早,可皇帝對他的喜愛程度卻一直不減,甚至隱隱有超越其他皇子的跡象,包括太子。若非後來發生那件事,慕容佩又怎會一下子跌落雲端,被皇帝冷落這麽些年。”文璟的笑容裏多了絲淺嘲,“自古帝王喜怒無常,愛恨憎厭不過轉瞬之間,之前皇帝愛極慕容佩時,曾賜給他這塊螭紋佩,其意不言而喻。螭,龍屬。佩,意指其名。皇帝賞下這塊玉佩,曾引起朝堂內外一陣風波暗湧,朝臣紛紛揣測聖意,都道太子儲君之位即將易主。可就在這樣關鍵時機,卻出了那樣的事……”


    他笑了一下,不再言語。


    他當時還在江淮祖居,這些消息由設在京都的暗探傳送迴來,文一他們跟在他身邊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不需他多說。


    文一當然記得。


    據密報上說,那年中秋節宮宴,四皇子喝多了酒,居然在宴會之後跑進一名正受寵的妃子寢宮中,對正在沐浴的妃子意欲非禮,皇帝大怒,連解釋的機會都不給,當晚便將他趕出皇宮,讓他提前出宮辟府,那時四皇子還未到出宮的年紀。


    由此一來,聖眷盡失,所有朝臣避之不及,易儲之事也就無從提起,太子穩穩當當地坐在儲君之位,直到至今。


    可實際上,這事的最大受益者顯而易見——沒有慕容佩這個威脅存在,太子,抑或是皇後便再無後顧之憂,當年的真相是否就如看到的那樣,誰又能確信無疑?


    隻是文一的確想不到,那塊皇帝賜給慕容佩的螭紋佩便是眼前這塊。


    “可是我們從來沒有收到過四皇子去過滿都的消息。”文一冷酷的臉微微繃著。tqr1


    “文家暗中的消息網雖然發達,但總有得不到的消息,無需介懷。”文璟站起,將玉佩與鐲子都收入懷中,往外走去。


    文一什麽都沒問,隨即跟上。


    “不必跟著。”文璟卻製止了他,“我讓文七盯著驛館的動靜,文二還在查找太子暗殺慕容佩的線索,你迴來得正好,去刑部大牢附近看著。出了這樣的事,慕容顯對慕容佩定然不會再輕易動手,但難保不會對小八做些什麽,刑部大牢雖有許承玉照看著,慕容顯若是要做些什麽,他未必能擋得住。”


    ------


    禦書房內,皇帝批閱著奏折,臉色始終陰沉。


    慕容憐懷孕一事,其實很好解決,隻要一碗藥下去,再找個理由處死那太醫,便再無後顧之憂,可這種橫生枝節之事,到底將他對雲微瀾的厭惡徹底挑了出來。


    雖然錯在皇後與慕容丹二人,但若是沒有雲微瀾,這種事也就不會發生。


    高高在上的人,總是習慣於將責任推卸給他人,連皇帝也不能免除。


    “稟皇上,四殿下醒了。”候在殿外的太監忽然推開殿門匆匆稟報。


    皇帝一怔,隨即立刻擱下朱筆,站起來往外走,“去看看。”


    “皇上,外麵冷,仔細著涼。”楊全才連忙拿起毛氅跟了上去。


    皇帝披上毛氅,連步輦都沒有坐,一路疾行至養心殿,進去時,慕容佩正在太監的伺候下喝藥,太醫院的院正在給他把脈,旁邊還有兩名太醫候著。


    見到皇帝進來,慕容佩便推開麵前的藥碗,掙紮著想要下床行禮,被皇帝出聲製止。


    “罷了,歇著吧。”皇帝快步過來,見太監手裏的藥還剩一半,便道,“把藥都喝了。”


    “謝父皇。”慕容佩就著碗邊一口氣將藥喝下,愧疚地道,“兒臣無用,讓父皇擔心了。”


    “這些話就不必說了。”皇帝看他一眼,轉而對跪在一旁的太醫道,“都起來吧。四皇子的病情怎樣了?”


    院正連忙迴道:“迴皇上,四殿下病情已經穩定,隻是寒氣入體太深,外傷好治,內腑卻要好生加以調養,細細調理數月方可痊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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