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鬱相進宮麵聖之前,太子東宮的案桌上也擺放了一份調查的消息,調查的對象亦是雲微瀾,隻是結果比鬱相的更詳細。


    在見到雲微瀾的第一麵,慕容顯就讓人去查,隻是一直沒能查到具體的結果,而在得知雲微瀾與一品香老鴇之間的矛盾時,事情才有了新的進展。


    結果卻是讓他始料未及。


    小倌?


    慕容顯無論如何也想像不出,那樣一個在朝堂上侃侃而談桀驁不馴的人,居然會是這樣的一個身份。


    幸好上麵所寫的逃跑,跳牆,火燒一品香,再次逃跑,沒有讓他太過失望。


    那樣的人,做得出那樣的事,而那樣的事,才符合那人的性格。


    可是為什麽會跟文璟走在一起?這一點,在消息上是一片空白。


    消息上說,文璟在路過雲州時,曾去過一品香,或許正是那樣的人,才吸引了文璟的注意,進而得到他的喜歡,然後帶他迴京?


    文璟離開雲州之後,進入京都之前的那段時間,也是一個空白區。


    那時知道有人要暗殺文璟,也隱約能猜出是誰,但到底沒能掌握證據,隻能在得到消息時迅速離京接應,以免失去一個上好的助力,但卻沒能碰上文璟,事後才得知,文璟已先他一步迴了京都。


    一路沒能查到暗殺的痕跡,迴京時卻看到了當街打鬱方臣屁股的雲微瀾,倒是讓他有了興趣。


    小倌?


    小倌。


    慕容顯的眸光落在信息中的“小倌”二字上,冷峻的唇角微微一揚。


    可是因為曾是小倌,才有一些不能為外人道的手段,讓向來男女不沾的文璟體會到了妙處,才動了心,有了這斷袖之癖?


    ------


    “哈哈哈哈哈……”


    清靜的安平王府爆發出一陣讓人頭皮發麻的爆笑聲,在爆笑聲裏,文二一臉呆滯,下巴落地,初一兩眼汪汪,滿是心疼,小白菜張著小嘴,半天合不攏。


    隻有文璟最為淡定,懶懶倚欄而坐,隻是微微抽動的唇角還是泄漏了他此時的真實情緒。


    雲微瀾看著眼前的“傑作”,雙手叉腰,肆意狂笑。


    她真的很滿意啊,很滿意。


    一地雪白的毛發,毛發中,躺著一隻被剃光了毛的不明生物,隻有腦袋與尾巴處保留了原樣,圓滾滾的肚皮連最羞澀的地方也一覽無餘。


    “這造型可真適合你。”雲微瀾捧起它圓圓的腦袋,又揪起它圓圓的尾巴,“首尾唿應,形狀可愛……就是表情不太協調,來,笑一個。”


    無法動彈任人宰割的福來簡直羞憤欲死。


    如何見人,如何見人,如何見人……


    身上連根毛都沒有,它還是死了算了。


    “你該慶幸我沒扒你的皮。”雲微瀾捏住它的下巴,強迫它麵對自己,笑得像大灰狼,“古有曹操割發代首,今有福來剃毛代皮,你是占了多大便宜,還擺出這副怨婦模樣給我看?”


    怨婦?!


    福來猛地炸毛,它是男的,男的!


    隻可惜身上毛發皆光,隻有腦袋和尾巴根根豎起,顯得滑稽非常。


    文二最先沒忍住,很不給麵子地噴笑出來,隨後是小白菜,初一死死地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聲,但那表情也是忍俊不禁。


    “放過它吧。”文璟搖頭淺笑,走過去將福來抱在懷裏,撫著它光溜溜的肚子,“報仇報成這樣,也是夠了。”


    福來默默流淚。


    若不是自己最為信賴的主人作幫兇,將它定在那裏動彈不得,它也不至於虎落平陽被犬欺,落在這步田地。


    主人不愛它了,一點都不愛它了。


    想到這裏,緊閉的眼皮下,竟真有晶亮亮的東西流下,“啪嗒”一下滴落在文璟衣袖上。


    “呀,哭了?”雲微瀾驚訝。


    她還以為這肥貓性子冷豔高貴又傲嬌,絕不會流露出這種脆弱的東西。


    福來一把捂住自己的眼睛,把頭埋在爪子下,什麽聲音都沒發出,沒有毛發遮掩的肚子卻是一抽一抽的,顯得極為傷心。


    英雄有淚不輕彈,隻是未到傷心處好嗎?


    不要以為是你這女人傷了我,我是在傷心再也不愛我的主人……


    “福來,你別哭。”初一見此心疼不已,伸手將它抱在懷裏,“迴頭我給你做件毛裘,穿在身上別人就看不出來了。”


    福來大為感動,身子抽得更為厲害了。


    雲微瀾默默地看著初一,這才是真愛啊。


    文璟望著袖上的那點水漬,輕輕一笑,“小喵兒,看你哭得如此傷心的份上,一個月的禁閉就到今日為止,後麵的天數就免了吧。”


    “嗚嗚……”福來一聽這話哭得更為悲傷。


    早知道眼淚這麽有效,它也不用在屋子裏傻乎乎地待這麽多天了。


    “福來,別哭了。”小白菜年紀最小,早被福來哭得眼圈紅紅,心軟得一塌糊塗了,“初一說你愛吃彩衣巷糖鋪裏賣的糖,我帶你去買好不好?”


    福來拚命搖頭。


    不好,要它這樣子出門,它寧可死……


    ------


    當天夜裏,雲微瀾睡得無比滿足。


    懲治了福來,又吃了頓向往已久的烤鴨,這兩件事對她來說比吃了頓滿漢全席還來得舒坦。


    卻不知,此時的京都已有一種流言漸漸傳開。


    流言這種東西向來傳得最快,不出一日,大半個京都的人都已知道,讓安平王生了斷袖之癖的那個人,居然曾經是一品香的小倌。


    這個說法真是讓滿京都的百姓震驚,原來是小倌啊,怪不得……


    怪不得一來就能讓安平王神魂顛倒,原來是學過那方麵的本事的。


    而鬱相派係的官員則不約而同地聚集在了相府,聲稱要聯名上折,請求皇帝將雲微瀾罷免,不怕皇帝會不顧朝廷綱紀與他們的意願容一個倌兒當如此重要的監察禦史,自己都監察不好,還想要監察別人。


    鬱相卻一反以前的態度,沒有表態。


    他已意識到,不是誰來做這個監察禦史的問題,而是這麽多年來皇帝一直放縱著他,就像他放縱著自己的兒子。


    太久的放縱,到最後,總會得到應有的懲罰,為曾經的放縱付出代價,就像鬱方臣被打。


    更何況,他手裏還有那件東西。


    這些年皇帝從未提起,他也以為可以安心,如今看來,皇帝對他,還是有著疑心。


    鬱相的未表態,在其他官員眼裏就是默許,於是,次日的崇政殿,鬱相一派的官員,甚至其他奉行規矩的官員,都向皇帝遞的折子,請求皇帝收迴成命,撤了雲微瀾監察禦史一職。


    可誰都沒有想到,皇帝隻說了句英雄不問出身,隻要雲微瀾能為朝廷辦事,又何必在乎他以前是什麽身份。


    這下子百官都吃驚了,連這樣的出身都沒關係,讓他們這些一路科考打拚出來的人情何以堪?


    隻有少數幾個人沒有驚訝。


    ------


    金蓮宮。


    “啪!”慕容丹重重一拍桌子,厲聲道,“此事當真?”tqr1


    “千真萬確。”白煙俯首迴道,“外麵的人說,如今京都百姓都在這樣傳言。就在剛才,奴婢派去崇政殿打聽的人說,好多大臣都聯名上折,要皇上罷免那雲微瀾的官職,今日早朝議論的都是此事。”


    慕容丹漸漸眯起眼睛,眼裏狠厲之色漸濃。


    小倌,與妓子一般無二的低賤下等,憑著姿色與手段博取男人歡心。


    她居然還不如一名妓子!


    這讓她怎能不震驚,怎能不生怒!


    她堂堂一介長公主,大魏乃至天下最尊貴的公主,居然連文璟一個正眼也得不到,連父皇母後明裏暗裏的暗示都起不了作用,怎能甘心。


    文璟,你一定會後悔!


    “公主,”白煙小心地看了眼她的神色,“現在已經散朝,或許公主可以去皇上那邊探探口風,或者直接請皇上罷了他的官職,好叫他知道自己就是個螻蟻,上天入地不過皇家一句話。”


    慕容丹神色一動,緩緩浮起一絲不明笑容。


    “父皇現在何處?”


    “聽說皇上下朝之後並未去禦書房,而是去了皇後娘娘那邊。”


    “好!去鳳棲宮。”


    金蓮宮與鳳棲宮離得並不遠,慕容丹到的時候,皇帝還在裏麵喝茶並未離開。


    慕容丹給皇帝皇後請了安,皇後見到自己的女兒過來自是歡喜,讓人奉了茶,又看了她的氣色叮囑了些關照的話。


    比如,早晚天涼,要注意添加衣服,以免風寒加重。


    又比如,不要心思過重,所謂慧及傷身,憂思過重會影響胃口,繼而傷及身體根本。


    再比如,有些事且放寬心,有父皇母後在,自會替她打算好,不讓她委屈。


    慕容丹一一應下,皇後說什麽,她便輕聲應是,很是嫻雅文靜,舉止有度。


    皇後對此很是滿意,便是皇帝也在心裏點頭,認為這個長公主在幾個公主裏麵最有皇家風範,當得長公主這個稱號。


    家常話得差不多了,眼見著皇帝一盅茶喝完,宮婢要再添時,皇帝已擺手,便是快要離開的意思,慕容丹這才提起話頭。


    “聽說宮外都在傳言,新上任的監察禦史雲微瀾原是小倌出身,此事不知父皇可曾耳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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