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藝、瀟瀟,我想,你們早就看出我喜歡她了吧。”

    林照說了一個肯定句,趙小藝和李瀟也不問那個“她”是誰,隻是各自在心裏感歎了一句“果然如此”,都不答話,算是默認了。

    林照繼續坦白:“其實那會兒我真的不知道我喜歡她,我是一直把她當好兄弟的。可是漸漸地我看見她和沈義洋、陳曦他們玩我就不開心,所以我總是纏著她不讓她和別人玩。但是到了高三,她和張右軒同桌,我就纏不了她了。俗話說近水樓台先得月,就算我每天一下課就去找她,也抵不過他們每節課都待在一起吧?所以有幾天我就賭氣沒去找她,誰知道她居然也不來找我。後來還是我忍不住了又去纏她,可是她不理我了,於是我們就這樣一直冷戰了下去,這就是我和她鬧翻的起因。”

    “因為我和她冷戰,整個高三上期我過得都很煩躁。月考我故意考得很差,我以為她會來找我,問我為什麽考這麽差,可是她沒有;我也會經常借著大家一起聊天的機會和她說幾句話,想服個軟,讓她原諒我,可是她對我愛答不理,連正眼都不給一個。於是我整個高三上期都是處於煩躁的狀態,可笑的是我居然還沒明白那是因為我喜歡她,是我在吃醋。”

    “那時候錢進說我肯定是寂寞了,讓我趕緊找個女朋友去。本來我沒放在心上,可是在寒假的時候我遇到了小琬。當時覺得她挺乖巧的,想起錢進說我寂寞了,所以就動了心思,想著幹脆試一下,於是就和她在一起了。”

    趙小藝和李瀟聽到這兒,都用一種“你真禽獸”的眼神看著林照,林照被盯得挺尷尬,不好意思地繼續道:“我也知道我當時確實很混蛋,動機不純。可是雖然我不愛小琬,但是我一直在努力做一個好男友,我覺得我對她已經夠好了。”

    趙小藝嘲笑道:“是很好,都為了美人放棄我們這些老朋友了。哎喲喂,當初你們倆可是羨煞了我們班多少孤家寡人哪,每個星期脖子上的“草莓”可是閃瞎了我們大眾的狗眼哪~~”

    李瀟配合道:“唉,年輕人嘛,衝動是很正常的嘛~~控製不住欲/望也是很正常的嘛~~”

    林照被擠兌得無言反駁,隻得繼續尷尬道:“咳,我知道當時我是做得太招搖了……可是我就是想看看阿熒是什麽反應,我多麽希望她能罵我幾句,哪怕是怒視我一眼也好,可阿熒她對我不聞不問,明明全班都在起哄我和小琬的事,隻有她毫無反應。想著以前有什麽事我都會主動給她講,我就在想難道是因為我沒有

    向她坦白所以她才不理我的嗎?因此我就找了個時間給阿熒講了我和小琬的事,那也是自我們冷戰以來我和她第一次單獨相處。我這麽明顯的服軟我不信阿熒不懂,我以為我們會像以前那樣冰釋前嫌,然後阿熒會因為我這麽輕率臭罵我一頓,可是沒有。”

    “阿熒在聽完我和小琬的事之後,也沒說什麽,隻是像以前那樣笑著對我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嗯,你們挺有緣分的,要好好珍惜呀~~不過說實話,根據我對你的了解,你對她的感情肯定不是特別深吧,或許她很愛你,可是你……其實你還是喜歡小藝的吧,所以你們應該早晚還是會分手的。你現在高三馬上要畢業了,可是人家才念高一,我建議你要分手最好早點分手,不要等到人家念高三了才說什麽分手打擾人家高考。最好是在你大一她高二的時候分手,對你對她都好,你可以幸福的完成高中學業然後在大學找其他的喜歡的人,而她也有時間整理心緒然後應對高考……當然,這都是我的猜測,我覺得最好的結局應該是你越來越喜歡她,然後忘掉小藝,一直和她在一起。所以,為了有一個好結局,你好好對她吧,可不要做什麽對不起她的事兒啊。根據你的描述,她是一個好女孩兒,你肯定會真心喜歡上她的,你們會過得很幸福的,好好加油吧!’”

    “雖然阿熒還是在為我考慮,雖然她還是說得那麽現實,可是我還是能感覺得到,我們倆之間真的破裂了,再也迴不到以前了。阿熒心裏多了許多我不懂的東西,她不願意讓我知道,她有了屬於她的秘密,我們再也不對彼此透明了。”

    林照說到這兒,神情說不出的落寞,幽幽地歎了一口氣。

    趙小藝和李瀟迴想起那會兒葉熒臉上時不時流露出的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疲憊與哀傷,看著沉浸在迴憶中的林照,也都無聲地歎了一口氣。

    人總是為情所傷。為了家國情征戰沙場會被刀槍所傷,為了兄弟情兩肋插刀會被棍棒所傷,然而這都是皮肉傷,雖痛但易愈合。最難愈合的當屬心傷,與朋友斷交、與親人決裂、與愛人分手……任意一種便可讓人心痛難當。

    可是那會兒葉熒差不多是三者集一體了。林照是葉熒的好朋友,更是一直被葉熒視為家人;雖然葉熒自己不知道或者可以說是故意忽視這個事實,可是那會兒她其實是喜歡林照的。所以她和林照冷戰那會兒,傷心異常,這一點她身邊的趙小藝和李瀟再清楚不過。

    高三寒假歸來第一天,班上林照的哥們兒錢進突然說林照有女朋友了,一開始大家

    還表示懷疑,可是錢進生動地講述了林照和她女朋友相遇的經過,並信誓旦旦地保證自己是目擊證人,讓大家更相信了幾分。最後林照承認了錢進說的是真的,讓大家徹底起哄了一場,然後這件事就成為開學時期的班級八卦。

    在高中那個時候,每個人之間都很熟稔,有什麽八卦消息也是一個課間就傳完整個教室了,葉熒當然也聽到了林照和唐琬偶像劇般的故事。

    寒假時,林照和錢進出去吃飯,在一個飯店遇到了唐琬。唐琬是在那兒做假期兼職的,為二人倒茶時,一不小心把茶水倒在了林照身上,然後林照注意到了這個看起來明顯不像服務員的女孩兒。

    唐琬長得小鳥依人甜美可愛,把水倒在客人身上時驚慌失措無辜的神情一下就激起了林照身為男性的保護欲,贏得了林照的好感。

    錢進看林照好像還挺喜歡這個女孩兒的,就慫恿他去要個電話。林照倒是沒那個意思,是有好感,可那也隻是一種男性對女性的欣賞而已,根本發展不到男女朋友那個地步去。可是想起錢進說他是太寂寞了,就沒有拒絕。他們吃完飯走的時候,林照把自己的電話留給了櫃台,讓櫃台那位收銀員轉交給唐琬,其他的什麽也沒有說。

    結果那天晚上唐琬就給林照發短信了,兩人就這麽聊了起來。林照知道了唐琬上高一,是在做兼職找點零花錢,好讓她爸媽少給點零花錢給她;知道了唐琬還有一個妹妹,由於爸媽上班忙,平時大多都是她在照顧妹妹;知道了唐琬在家會幹家務活,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她洗……總之唐琬是個家庭並不很富裕且非常聽話懂事的小姑娘,然後林照就更喜歡這姑娘了,最後兩人墮入愛河……當然,這都是錢進講出來的,至於真實情況如何、林照到底喜不喜歡唐琬,林照也沒有說什麽,所以大家都理所當然地認為錢進講的是真的了。

    葉熒一直笑著在聽錢進講林照和唐琬的偶像劇,雖然並不覺得林照真的特別喜歡唐琬,可是還是沒有說什麽。畢竟已經有一個學期沒怎麽接觸了,林照已經變了也說不定。

    當天中午葉熒和李瀟、趙小藝她們吃完午飯迴到教室坐著聊天時,趙小藝和李瀟問她過了一個寒假怎麽感覺還那麽抑鬱呢,葉熒還是笑,隻不過那笑容卻有著壓抑不住的悲傷,她笑得模糊了雙眼,玩笑道:“我也不知道啊。我從小說和電視上總看到這麽一句話,說什麽‘我心裏苦啊!’,我覺得我現在也隻能用這句話來迴答你們——我心裏苦啊!”

    趙小藝看著葉熒燦爛的笑和

    濕潤的眼,隻覺得心頭一痛,眼淚便流了下來,拉過葉熒抱住她。

    李瀟也是心裏無比難受,鼻子酸澀,眼淚濕潤了眼眶,靜靜地過去抱住二人,三人抱做一團。

    那是趙小藝和李瀟唯一一次看見葉熒露出那麽傷心無助絕望的表情,二人也從那次聊天中隱約明白了葉熒抑鬱的原因。

    趙小藝和李瀟對葉熒那個表情至今記憶猶新,如今林照談到他和唐琬的事時,二人不約而同地又迴想起那時葉熒散發出的悲傷氣息。趙小藝無奈地看著李瀟,小聲道:“這又是何苦呢!”

    李瀟讚同地點點頭,既為葉熒感到心痛,又為這兩人的遲鈍感到無奈——這兩人真的是比豬還蠢哪……李瀟在心裏默默地罵了句髒話。

    李瀟問林照:“所以最後你就這樣放棄小熒了?”

    林照搖搖頭:“也算不上放棄吧,畢竟那會兒我都沒意識到我喜歡她……隻是在我認識到阿熒和我有了隔閡之後,我就一直不怎麽敢去找她了,怕一不小心惹她生氣,所以最後我也很少去找你們了。其實我一直有努力嚐試著修補我們的關係,隻是阿熒總是不給我機會。你們也知道,我和她在其他人麵前表現得和以前一樣,仿佛我們一直都是那麽要好;可是一旦沒人了,阿熒從來不和我呆在一起。我們就像兩個演戲的人,劇情需要了,出場表演一下,表演完了又各過各的。”

    趙小藝和李瀟點點頭,那會兒確實是這樣。趙小藝和林照之間,林照因為尷尬自動遠離了趙小藝,而其他人一直以為是趙小藝拒絕了林照,所以兩人不怎麽說話大家可以理解;李瀟和林照之間,本來就沒有任何矛盾,所以二人正常交談也是應該的;而葉熒和林照之間,雖然實際上他們關係已經破裂了,可是他們根本沒有正常的鬧翻的理由,所以兩人一直在別人麵前假裝還是好朋友。

    於是那個時候幾人之間就維持著這種奇怪的關係:三個好姐妹還是每天在一起,然後趙小藝從來不和林照說話,李瀟偶爾在林照找她時和林照聊聊天,葉熒則隻在有其他人在場時會和林照說話。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到高中畢業,也讓葉熒和林照保持著這種奇怪而痛苦的關係一直到了高中畢業。

    “其實在那之後我還去找過一次阿熒。有一個星期天,我把小琬帶到我們教室來了,你們還記得嗎?其實在那之前我去問過阿熒。當時洋子、孫立行、小菲他們不是起哄說讓我把女朋友帶來給他們看看嗎?然後我就問阿熒想不想看看小琬,如果想看我就把她帶過來,

    不想看我就不帶。我當時想起阿熒讓我好好對小琬,想讓阿熒知道她說的我一直在做,有點像一個小孩完成了老師交代的任務然後向老師邀功……當時阿熒古怪的看了我一眼,說她無所謂,我帶來了她就看,不帶就不看,然後我就把小琬帶來了。”林照自嘲道,“後來我明白阿熒喜歡我之後,我才知道我當時的行為有多麽欠扁,我居然問她想不想看小琬,還把人帶到了她麵前去……我當時還一心覺得阿熒看到我對小琬那麽好肯定會很開心……”

    趙小藝和李瀟一臉“居然是這樣”的表情,才知道原來那會兒見到唐琬還是沾了葉熒的光,才明白難怪林照把唐琬接到教室後就直接到葉熒那兒坐著去了。二人消化了一下內情,覺得為什麽別人枯燥的高三生活她們卻過得這麽揪心複雜有滋有味呢?!

    李瀟突然意識到剛剛林照還說了什麽,試探著問:“等等,你剛剛說知道小熒喜歡你?”

    林照點點頭:“其實你們應該也早就看出來了吧?我喜歡她,她喜歡我,你們都知道,隻有我們自己不知道。我高中畢業後,見不到阿熒了,結果每天對阿熒瘋狂的思念。開始以為是剛畢業,懷念是正常的。可是到大學後,發現對其他同學的想念已經逐漸淡了,可是對阿熒的思念不淡反增,每天都恨不得立馬奔到阿熒身邊去跟著她,可是我又不敢給她打電話,更不敢去找她,我怕聽到她愛答不理的聲音、怕看到她疏離的表情。最後我終於認清我喜歡阿熒這個事實,然後迴想了一下阿熒對我的態度,終於明白原來阿熒也是喜歡我的,當時我的心是狂喜的,我終於可以有理由一輩子和她在一起了!然後雖然很對不起小琬,可是我還是和她分手了。之後就開始了漫長的等待,等著阿熒願意見我、願意原諒我為止,於是就一直這樣等到了現在。”

    聽完了這個漫長的自白,趙小藝和李瀟都鬆了一口氣。她們倆是一直陪著葉熒走到現在的,經過揣摩推斷種種蛛絲馬跡,也知道葉熒其實一直愛著林照。現在知道了林照的想法之後,知道他原來也是痛苦了那麽多年,瞬間就覺得心理平衡了,對他的不滿也減消了許多。

    但是一想到這兩個人大腦遲鈍導致浪費了那麽多的美好光陰,就覺得咬牙切齒怎麽著都不解氣,這倆人是什麽做的啊!!!要不要這麽讓旁觀者著急啊!!!為什麽要白白浪費8年光陰啊!!!就幾句話便能解釋清楚的問題為什麽要等那麽久啊!!!這是在比誰愛得更深嗎!!!愛得更深就一定會先低頭嗎!!!這要方晨如何是好啊!!!……顯然,二人

    已經忘了昨天還在勸葉熒接受方晨的事實……

    就這樣,林照一番深情自白獲得了趙小藝和李瀟的原諒,不過也被二人趁機好好的調侃嘲諷了一番。待到趙小藝和李瀟覺得替葉熒出了一口惡氣之後,終於放過了林照,而林照已經被二人攻擊得精疲力竭快要吐血而亡了,第一次知道原來跟人說實話這麽累,難怪那麽多人愛說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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