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秀養手裏依然是那柄桃木劍,當初安爭在燕國都城方固城的時候和風秀養有過一戰。風秀養以桃木劍聚桃花,以桃花養怨靈,那劍意之中有一種輪迴之力。


    那個時候的風秀養和現在的風秀養完全不可同日而語,而此時此刻的安爭,也早已經不再是燕國那個少年郎。


    在很久之前安爭心裏總是有一種感覺,他總覺得自己的對手會是風秀養。那個時候的燕國之內,風秀養的實力算不得出類拔萃。在他之上還有一個蘇飛輪,還有一個聶擎。而現在過去了這麽久,聶擎戰死在東疆戰場,蘇飛輪已經不知所蹤。


    桃木劍出,依然是桃花滿天。


    這裏是風秀養的結界,他說這結界是武當山張真人送給他的。


    不知道真假,但是結界強大的毋庸置疑。


    劍出,桃花紛飛。


    那個在桃花落下中起舞的道袍少年,看起來如此的俊美飄逸。


    安爭才一動,身邊已經是布滿了桃花瓣。他微微皺眉,雙手將破軍劍猛的往下一插,然後雙手啪的一聲合在一起。


    他身體外麵驟然出現了一個淡紫色的光團,這光團才出現不久,那漫天飛舞的桃花瓣就到了。


    “好快的速度。”


    個人體質不同,速度不同。無論是修行者還是凡武江湖,速度其實是第一要素。速度足夠快的人,在對決的時候總是占據先機。安爭的速度已經足夠快,卻沒有想到風秀養的速度居然也快的這麽離譜。


    其實這是一個很淺顯的道理,誰快誰主動。同樣境界之下,同樣的修為之力,同樣的都是人,這種情況下速度的優勢就能直接轉化為勝勢。


    淡紫色的光團在安爭身邊浮現,而桃花也到了。


    當當當當......金屬撞擊的聲音不絕於耳。那些桃花瓣,每一瓣都帶著殺人之威。安爭的身體吸收了聖魚之鱗的防禦之力,是一種詭異的切強大的融合。聖魚之鱗的防禦之力成為安爭自身力量的一部分,這其實就相當於安爭擁有了雙重防禦。


    當桃花落下的那一刻,仿佛有人彈了一下古箏。


    隻是一下,帶著殺伐之氣。


    古箏聲響,桃花隨即全部震蕩了出去。以安爭為中心,落下的桃花形成了一個完美的圓形。落在地上的桃花就好像有人用畫筆勾勒出來的線條,紅色的,有像是灑了那一圈的鮮紅的血液。


    桃花盡碎,沒有一瓣桃花是完整的。


    遠處,風秀養的臉色微微一變,嗓子裏有一絲腥甜。


    “你還不會什麽?”


    他咽下去那一口腥甜,居然還能笑著問了一句。


    安爭聳了聳肩膀,沒有迴答。


    “好強大的反震之力,但這防禦上的修行似乎並不是你擅長的。一般修行者的防禦隻是抵消,我以十成力度進攻,能抵消六七成力量的防禦就已經不錯。能完全擋住的防禦之術,就是絕強。可你這防禦之術有反擊之力,用的還不是你的力量,而是我的。”


    風秀養看著安爭,哪裏有什麽敵意,反而有一種欣賞:“我受了反彈之力,所以比你還要清楚,這力度大概是我剛才出力的四成。”


    安爭笑了笑:“你覺得的低了?迴頭我好好改進。”


    風秀養搖頭:“高了,你還沒出手對手已經被你的反震之力傷了,這種比試沒法打。上天為什麽待人如此的不公平,讓你擁有了那麽多。”


    安爭:“不是上天不公平,而是你我的誌向不一樣。你是想一人得道,我是想懲戒天下。所以我必須會的多一些,懂的多一些,別人不逼著我去學,我自己也要逼著自己去學,不然我會死的很快。”


    他從地上將破軍劍抽出來:“我喜歡進攻,所以防禦性的法器也好,防禦性的功法也好,到了我手裏都必須能進攻才行。”


    風秀養:“你有奪天地之誌。”


    安爭:“你屁話真多。”


    風秀養苦笑搖頭:“殺你真不容易,這可是我的結界。”


    他忽然盤膝坐下來,那桃木劍就漂浮在他的身前。桃木劍上有一個太極圖,竟然是活的一樣在迅速的轉動著。黑白魚互相追逐,逐漸看不清楚。


    “日落。”


    風秀養抬起手指了指天空。


    安爭:“日落有何用?”


    風秀養笑道:“日落,不是天黑。”


    可天還是黑了,而且黑的很快。安爭感覺到天黑的時候,雙手向上托舉出去。三十片聖魚之鱗從他身體裏飛出來,形成了一個巨大的圓盤。他兩隻手舉著圓盤,然後就是轟的一聲!


    真的是日落。


    一個巨大的無法形容出來的黑色太陽落了下來,黑色太陽無光無亮,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石球。可是這石球太大了,大的讓人難以接受。看起來,安爭像是一隻螞蟻,托舉著一個幾十斤重的大西瓜。


    可安爭不是螞蟻,那落日也不是西瓜。


    而這又是風秀養的結界,這裏屬於他。所以安爭腳下的大地變得更加堅固起來,安爭的雙腿沒有下陷。螞蟻可以扛起來比自身重很多倍的東西,但一個幾十斤重的大西瓜滾過去還是會把螞蟻碾死。


    安爭舉著那落日的樣子,在風秀養眼力看來就是快要被碾死的螞蟻。


    “是不是挺重的?”


    風秀養問了一句,不等安爭迴答就繼續說道:“我知道這並不是你的極限,你總是能帶給人驚喜。但你的極限對於我來說也沒有什麽意義,因為你真的打不過我。”


    他雙手往下一壓。


    就在這一壓的時候,世界忽然變了。


    是啊,這是他的世界,他可以隨便變化。


    安爭變得很小,也許是風秀養變得很大。那落日真的好像隻有幾十斤的西瓜那麽大了,而安爭真的好像隻有螞蟻那麽大了,但可怕的是風秀養還是正常人那麽大。


    他蹲下來,如天神俯瞰人類那樣,用一種悲憫切輕蔑的眼神看著安爭。


    “你怕不怕死?”


    在他眼裏,安爭隻有螞蟻那麽小。


    安爭咬著牙舉著那巨大的西瓜,他的雙手和雙腿都在顫抖。


    風秀養笑著說道:“不迴答別人問題的小孩子不是一個好孩子,你也不是。不是好孩子的孩子都要被懲罰,你也不例外。”


    他伸出一隻手按在落日上,就真的好像一個正常人拿手指按在一個西瓜上往下壓的感覺一樣。然而西瓜下麵有個人,螞蟻那麽大的人。


    安爭的身子彎了下去,感覺下一秒自己的骨骼都會全部碎裂。他的雙手彎曲迴來,落日已經壓在他的肩膀和後背上。低著頭的安爭,全身上下的骨骼都在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聲。


    風秀養很得意,他當然很得意。從很早很早開始他的目標就是擊敗安爭,但是在過去的任何一秒鍾裏,他都沒有這樣的自信和把握。現在他成功了,跨過了安爭對他來說是跨過了一道巨大的桎梏。


    安爭......是他的心魔。


    “你好像很能堅持啊,真的是一個讓人敬佩的人。我覺得你這的人一定是可以成聖的,如果你不死的話。可是我怎麽能讓你不死呢?你不死,我怎麽成聖?”


    他的手指猛的往下一按。


    他感覺一定會很爽,安爭被落日壓在下麵爆開的一定很爽。就好像他抓住了一個藏在他身上好久好幾的跳蚤,用指甲掐死跳蚤的那一刹那,噗的一聲血噴出來的場麵。


    肯定爽極了。


    但是並沒有那種爽感到來。


    風秀養趴在地上,因為他很大而安爭很小。他趴在地上看著安爭,然後生氣了。


    “為什麽你還是能堅持住?”


    “為什麽?”


    “為什麽?”


    風秀養好像變態了一樣,看著安爭問。他太大了,大到安爭可以清楚的看到他臉上的每一個毛孔。看到他眼神裏太多太多別人永遠也看不到的東西,看到了那眼神之中藏著的很深很深的一種含義。


    安爭似乎是說了一句什麽,但是安爭太小了,所以風秀養沒有聽清楚。可安爭就是不肯被壓倒,就是不肯如捏碎了的跳蚤那樣死去,讓風秀養很惱火。他猛的站起來,然後一腳踩在落日上。


    對於安爭來說,那巨大的腳掌落下來的時候,仿佛天空掉了下來一樣。


    轟!


    氣浪向四周席卷出去,那隻腳踩在落日上,終於將落日踩了下去。可是風秀養卻根本就沒有停下來的意思,他繼續一腳一腳瘋狂的踩下去,那樣子似乎是不把這西瓜踩碎不算完。然而真的西瓜肯定是會被踩碎的,但那不是西瓜,而真的是這結界裏的太陽。


    “我不信你還能翻身。”


    風秀養踩了無數腳,氣喘籲籲的說。


    他附身一把將落日抓起來往天空上一扔,那太陽就飛了迴去繼續做它的太陽。那種扭曲的大小對比恢複了正常,風秀養也恢複了正常。


    他麵前是一個看起來最還少有幾十裏方圓那麽大的深坑,地麵已經粉碎粉碎的,連一塊小拇指那麽大的碎石都沒有。地麵塌陷下去的地方被落日擠壓的完全沒有什麽碎塊,甚至連細沙都算不上,隻能說是粉末,細小到了極致的粉末。


    風秀養站在那盆地邊上,看著裏麵尋找著安爭的影子。


    “我知道你死了,但我覺得還是應該再多加一把勁兒。能殺你的機會可不多,一旦讓你僥幸逃出去,我可能就再也沒有殺你的機會了。”


    他朝著天空上招了招手:“月華。”


    他說了兩個字。


    之前是落日,現在是月亮。


    一個白色的月亮從天空之上落下來,那不是圓月,而是彎月。有人說彎月如刀,在風秀養的手裏這彎月不是如刀,本來就是刀。他舉著彎月,兩隻手高高的舉著。


    把彎月開始轉動起來,轉的飛快,所以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圓月了。無數的寒冷的白色鋒刃從飛速轉動的月亮上釋放出來,隨著月亮的轉動而越來越多越來越快。數不清的鋒刃好像機槍掃射的子彈一樣激射進盆地裏,又好像犁地一樣在盆地之中犁了一遍又一遍。


    “死......死的透透的。”


    舉著月亮的風秀養,看起來像是個怪物。


    掃射還在繼續,盆地裏激蕩起來的煙塵好像迷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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