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現周宇的地方是鎮口的那個破廟,還是那個搖搖欲墜的破廟,明亮的陽光順著廟頂上的破洞投下,剛好落在中間那個大一些的棺材裏。


    邊上兩個紅棺材已經不見了蹤影,而中間那個棺材,不知是哪個大聰明,找人竟找到了這裏。


    棺材蓋打開,周宇滿身是血的躺在裏麵。


    令人意外的是,他身邊還躺著另一個人,是一個女人。


    白鵠立很眼熟,那是他們在連四爺宅子外見過的春華。


    春華手裏握著一把匕首,是那時候在宅子外擊退嫁衣女屍時的匕首。


    現在那把匕首就插在周宇的胸口,周宇滿身的血跡由此而來。


    春華握著匕首,躺在周宇身邊,也穿著一身通紅的嫁衣。


    破廟中一時陷入了一片死寂。


    雖然他們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但現在眼前的情形很清楚,春華嫁給了一直想嫁的周宇,也殺了一直想要殺了春華奪她氣運的周宇。


    “報應。”時澈開口,引來圍在破廟中的來鎮眾人一片側目。


    其中一個略顯威嚴的中年男人向時澈道:“年輕人,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他欺騙感情,給自己掙了一份前程,也因為這份前程,最後送了命。”時澈指了指棺材裏躺著的周宇,向中年男人瞥去:“難道,這不叫報應?”


    來鎮眾人自己做過些什麽心裏很清楚,他們麵麵相覷,竟然誰也不敢上前查看周宇的具體情況,也不敢再深問時澈。


    時澈注意到周宇衣服掩蓋下的手,還緊緊攥著一把錢,他不知道別人有沒有發現,但他看到周宇的臉上還帶著詭異的滿足笑容。


    甚至這笑,時澈有預感,就是衝著他和白鵠立的。


    而他的預感,從未出過錯。


    時澈拉著白鵠立的手,按住白鵠立還踮著腳,探頭探腦往裏張望的腦袋,幾不可聞地歎了口氣:“走吧。”


    白鵠立被拉走以後才反應過來,忽然問道:“阿澈,鍾財的委托,你現在完成了吧?”


    得到時澈肯定的頷首後,白鵠立反而有點苦惱的樣子:“屍山是上古禁地,按理說不能讓人接近,但是現在其中邪物怨氣都被菩提度化幹淨,鍾財如果過來開發……”


    “你是要告訴那個‘和光’嗎?”時澈看向白鵠立,眼神一片平靜。


    和光?


    白鵠立一愣,他去和師母說這個做什麽,他和師尊成天為神仙府的事情要忙死了,他如果拿這些小事去煩他們,隻會暴露自己又逃課的事實。


    而且白鵠立總覺得時澈醒來後有點奇怪,就像這份平靜下有無數洶湧的暗流,一層層覆蓋上來,幾乎要把他溺斃。


    “又或者……你打算怎麽處理那些人?”時澈又問。


    “來鎮的人?”白鵠立很快反應過來,“人類的事,自然由人類自己解決,要我們操什麽心?法律會教會他們怎麽尊重人,怎麽善待生命。”


    白鵠立一笑,小小的虎牙冒了個尖尖:“報警吧!”


    時澈點點頭:“好。”


    而後,時澈微微低頭,眼神深邃幽暗。


    人類的事……


    人類……嗎?


    -


    在他們還躺在迴去的飛機上閉目養神,一個驚天大新聞在全網爆開。


    【燕州和安樂川的交界群山中的一個山中小鎮,風俗詭秘恐怖,因為迷信,堅信奪取他人氣運能補自己不足,竟在朗朗乾坤下殺人冥婚!


    甚至裝神弄鬼抵製開發商,全鎮聯合驚嚇外來務工人員,還致人死亡!


    這一切,多虧前去旅行的白某和時某發現端倪,及時向有關部門反饋。現有關部門已經組織專門的調查組前往,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破除封建迷信人人有責……】


    隨著網上“爆”開的詞條,占據報紙最大版麵的頭條,這件特大案件成了所有人最近茶餘飯後的談資。


    “來鎮他們都把女人埋山裏奪了氣運,就叫仙來?”


    “不是吧,出生在這種地方才倒黴吧!還仙來,惡魔在人間!”


    不過,其中也出現了一些奇怪的評論。


    “你們覺不覺得……這個報案人有點眼熟啊?”


    “對啊對啊,我也覺得,雖然打了碼,但是這下半張臉也太精致了吧!”


    “這個小哥哥,我絕對見過的!”


    ……


    第53章


    迴去的心情和剛剛來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時澈微微偏過頭, 看著坐在自己身邊的白鵠立,他閉著眼睛,腦袋靠向自己這邊, 不輕不重地搭在自己肩上,溫熱的氣息一下一下掃過自己的脖子。


    額前頭發略長,幾縷墨色長發蓋住了白鵠立的眉眼,纖長的睫毛依稀能看出帶了點卷翹的弧度, 這個角度正好看到他肉嘟嘟的唇微微張開, 胸口有節奏的一起一伏, 睡得正香。


    從機窗外可以看到,外麵的候機樓都在往後退, 飛機終於移動了。


    但即使起飛時的巨大聲音也沒能吵醒白鵠立,時澈忍不住低笑一聲, 抬手碰了碰白鵠立的臉頰,軟乎乎的。


    到底白鵠立睡得有多熟啊……


    或者說是他這一趟耗費了多少靈力。


    在家的時候, 時澈也常常會對比著書本和自己以前留下的筆記畫一些符咒,每次畫多了,用的心力多, 晚上也會睡得更沉更久一些。


    在來鎮遇到這麽多事, 白鵠立睡會兒也屬正常。


    時澈把飛機窗戶拉上,隔絕了升空後越發刺眼的陽光。


    又打了個手勢,示意空乘人員不要來打擾他們, 時澈才看向靠在自己肩頭,睡得正香的白鵠立,眼神逐漸複雜。


    他知道, 自己從第一次見白鵠立就有好感,他本身不算是個主動的人, 但在商場見到抱著奶茶色狐狸的白鵠立,隻覺得白鵠立仿佛在發光,總是吸引著他的視線,於是他主動和人交換了聯係方式。


    而第二次,在“等你相愛”學校,兩人患難與共,解決裏麵的怨靈,更讓時澈對白鵠立多了幾分關注。


    那時,他隻覺得白鵠立是哪個玄門家族的孩子,懂得多也算正常,但是這次兩人在來鎮經曆的事遇到的人……尤其是吳桐和菩提,讓時澈的想法又有了新的變化。


    吳桐不是人,又是白鵠立的老師。而白鵠立對他說話口吻甚是親近,吳桐也從話語中流露出和白鵠立師父關係頗近,甚至帶著點長輩看頭痛孩子的意思。


    加上那句“吳桐是被鳳選走的梧桐樹,菩提是被佛帶走的菩提子”,菩提是菩提樹他已經知道了,那吳桐多半是梧桐樹妖,既然被鳳帶走,那白鵠立的師父,是不是就是鳳呢?


    如果他們都不是人,那白鵠立又是誰?


    他們和妄念,和他們口中的上古兇獸,又是什麽關係?


    還有……


    時澈放鬆身體靠在座位上。


    他沾了妄念的泡沫後看到的東西讓他始終很在意。


    看到妄念的招式時,他沒想那麽多,唯一的想法就是一定不能讓白鵠立受傷,妄念是專門針對的白鵠立攻擊,自然不能讓他碰到那些來路不明的東西。


    可等他碰到後,卻和他想象的全然不同,沒有受傷,沒有被攻擊,就像身處夢境,看見了一幕幕不一樣的場景。


    他一直知道,隻要他盯著某個人,他能看到那個人的未來。


    唯有兩個人例外,一個是他自己。


    醫者不自醫,他能勘破天機,看不清自己也屬正常。


    可另一個,就是白鵠立。


    他根本看不到有關白鵠立的任何未來。


    可這一次,他在那些泡沫中,看到了些奇怪的畫麵。


    除卻和白鵠立相處約會的,還有兩人明顯關係已經更進一步的情況,甚至還有他和白鵠立在“等你相愛”學校時,兩人在房間裏說話的內容,這些除了自己可沒人知道。


    原本他以為這是妄念折射他心中所想,才應證到白鵠立身上。


    但剛剛在機場候機室,白鵠立手機拿著一份雞塊,又一眨不眨地盯著邊上的奶茶,看得他心都軟下來了。


    “買一杯就好……”白鵠立拉住他的衣服,有些不好意思地低聲道:“我喝不下了,就是有點想喝……”


    時澈忍不住想笑,一路上他以為白鵠立的肚子通著大海,多少都吃得下,沒想到也有迴絕的時候。


    可奶茶拿到手上,他看著白鵠立手裏東西多,就自己端著了。白鵠立偏過頭,扒拉著他的胳膊,就著他捧的奶茶喝了一口,抿了抿唇,品鑒道:“不夠甜。”@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然後,他神使鬼差地,拿迴去也喝了一口。


    “……”


    奶茶很甜,但這似曾相識的一幕讓他怔住。


    似乎在哪裏曾見過。


    就像現在白鵠立把頭擱在他肩膀上睡著的樣子,他也有似曾相識之感。


    難道……他看到的都是真的?


    那他在泡沫的夢境中看到的……他的死法呢?


    也是真的嗎?


    -


    時澈看到自己虛弱地躺在床上,身邊是一片白色,“嘀嘀嘀”的聲音在耳邊有節奏地響起。


    他帶著氧氣麵罩,微微動了動手指,指尖夾著探測心跳的儀器,床頭還掛著點滴,很顯然,這是在醫院。


    可是他身上沒有傷痕,連麵容都看著和現在沒什麽兩樣。


    “裏麵那個身體怎麽那麽奇怪?數據單上顯示的……活像八九十歲的老年人。不會……有什麽問題吧?”


    “噓別亂說,這就是罕見病例!”


    護士交談的聲音,從沒關嚴的門口傳來。


    討論的就是時澈自己。


    看這樣子,他也撐不了多久了。


    果然,下一刻就是警鈴聲響起,邊上儀器顯示的血氧濃度直線下降,緊接著連心跳都慢慢迴歸直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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