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敏順著時澈的眼神看向白鵠立,又順著白鵠立的視線看向麵前的公路,卻黑漆漆一片,空蕩蕩的什麽都沒有,還是隻能遠遠看到城市裏燈火傳來的光。


    冬季夜晚的風格外刺骨,徐敏會打扮,一貫是隻要風度不要溫度的,這會兒微微打了個寒顫,問:“發生什麽事了……忽然停-下。”


    “哦。”白鵠立笑得眼睛彎彎,平常地就像是在餐廳裏對著菜單點菜一樣自然,指向前方某處,道:“前麵有人在唿救,正跑過來呢。”


    徐敏看向前方的路,路燈把公路照得亮堂,她盡力睜大了眼,可看過去還是一覽無餘,幹幹淨淨,什麽都沒有。


    徐敏這會兒是真覺得冷了,顫抖著聲音,“你說……前麵有人?”


    第29章


    聽到徐敏問題的其他人也紛紛驚恐地向前麵看去, 但任他們看破天去,也什麽都沒發現。


    無論他們多害怕,那個他們看不見的“人”依然過來了。


    “太好了, 這裏有人!”那姑娘有些靦腆,因為劇烈跑步,聲音也有點喘。


    這是這些人中唯一一個對自己笑,向自己散發友好信號的人。其他人如時澈正皺著眉, 似乎被什麽問題困擾住了, 又時不時看看身邊的少年;另外的那些人就更不靠譜了, 滿臉驚恐地四處張望,活像見了鬼。


    “出什麽事了?”白鵠立問。


    麵前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隻是對比他們身邊比如徐敏這樣的時尚都市女性,這位姑娘有些過於樸素了。


    穿著一身小碎花的紅色大棉襖, 不知道是不是冬天穿的太多太臃腫的關係,顯得有一點緊, 腦後紮著兩個低低的麻花辮,甚至最後還是用紅頭繩打著蝴蝶結。而下半身則更明顯了,一條小碎花棉褲, 但顯然短了, 腳踝都露在外麵,而鞋子則更加不合腳了,顯然擠得很, 能明顯看到腳趾頂著鞋子。


    雖然隻有他和時澈能看到。


    “我爹心髒病突發了,就在前麵。”姑娘指了指前方的路,接著道:“但是這裏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 連輛經過的車都沒有,我娘在照顧我爹, 我就跑遠一點看看能不能叫到人。”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還有同伴?


    心髒病突發?


    白鵠立若有所思地望了眼姑娘,和時澈疑惑地對視一眼,跟著姑娘向前跑去。


    這下可把徐敏那些什麽都不知道的人嚇壞了,他們隻看到白鵠立和空氣說了幾句話,就往前走了。


    如果是幾個月前,他們看到這樣的場景隻會說好好一個漂亮帥哥,可惜是個精神病。可是才經曆過“學校”的事情,他們對這樣中邪的事情,誰也不敢多說多想。


    要他們跟上去,實在不敢,但是不跟上去,自己往前走,荒郊野嶺的,他們也不敢。


    一時躊躇起來。


    還是時澈往前跑了兩步,像是忽然想起什麽似的,迴頭對徐敏說:“你們自己迴去吧,走了大半夜,離市區也不遠了,試試看打車軟件能不能用,不放心就幾人拚車!”


    “哎!”有人喊了一聲,但兩人還是頭也不迴地往前跑去。


    “算了。”還是徐敏阻止道:“如果連大佬們都能被迷惑,那種……東西,我們去了也是送死,還不如趕緊迴家呢!”


    說著拿出手機,不抱希望地想看一眼時間,誰知……


    “有信號了!”徐敏驚喜道:“我叫人來接我們!大家一起在這裏等著,人多也安全一些!”


    -


    跟著那求助的姑娘跑了挺長一段路,前麵果然出現了兩個倒在路邊的人。


    是一對老夫妻,連頭發都已經花白,穿著臃腫厚重的棉衣,邊上零散堆著幾個大蛇皮袋子。


    怎麽都不像是身邊這個年輕姑娘的父母。


    而那對老夫妻的狀態也不太好,老漢倒在路邊,臉色發紫,正急促地喘著氣。而老太太則一邊撫著老漢的心口,一邊流著淚,嘴裏還絮絮叨叨地說著什麽。


    “需要幫忙嗎?”


    突然傳來一個清亮的聲音,老太太抬頭,看到一個少年正向他們跑來。


    “他……他……我老伴……忽然發了病,我們要去城裏賣菜的……半路忽然就……”老太太顯然著急過頭,話都說得顛三倒四了。


    郊區野外,人煙稀少,在她絕望之際突然出現的少年,難道是山裏的神仙聽到了她的禱告嗎?


    “你先別著急。”白鵠立已經蹲-下-身檢查了,“心髒病?……怎麽還出來呢?”


    “自己種的菜,拿出來賣點錢,快過年了……”老太太被白鵠立影響,也安穩下來不少,指著旁邊鼓鼓囊囊的袋子說。


    可是白鵠立的臉色卻越來越差,他向時澈望去。


    眼神清明,帶著篤定。


    時澈收迴盯著老漢的視線,對白鵠立點點頭,又搖了搖頭,輕聲道:“心髒病確實很嚴重,但是因為晚上太冷,他們又躺在這裏……凍死的。”


    說到這裏,一直等在邊上的年輕姑娘忍不住了,一把拉住白鵠立的衣服,哭道:“您救救我爹娘,求您救救我爹娘!”


    “你別著急。”白鵠立安撫道,又像是暗示什麽,沒頭沒尾地問時澈:“行嗎?”


    時澈眼前驀地有些發黑,他搖晃了一下,沉默片刻,沒有說出自己的不適,點點頭道:“死因不是心髒病,來得及。”


    “好。”白鵠立望了望不遠處的城市,掏出手機,笑道:“果然有信號了。”


    說著,按下了三個數字。


    因為地址說得清楚,救護車很快就到了,幫著把老漢一起抬上救護車,白鵠立才偷偷在老太太兜裏塞了疊錢,一轉身,竟然看到時澈直挺挺地摔到地上。


    額角滿是冷汗,臉色比躺在救護車裏的老漢還蒼白。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急救室外,白鵠立靠著牆,發愣地看著門上亮著紅光的燈。


    時澈……身體到底是哪裏不好呢?他明明仔細查看過,他一切安好,也沒有靈魂不穩或者有所損傷。


    怎麽這次這麽快就又暈倒了呢?


    “對不起……”那個穿著花棉襖的姑娘挪到白鵠立跟前,哽咽道:“我不知道你的朋友也會出事……”


    “不是你的錯。”白鵠立微微一笑,伸手揉了揉姑娘的頭發,壓低了聲音問:“你跟著他們多少年了?”


    “一、二……十三、十四……”花棉襖姑娘費勁地數著,還是數不清,不好意思地向白鵠立看了眼:“我不記得了……”


    “他們知道你嗎?”白鵠立忽然問。


    花棉襖姑娘點點頭,臉上是有些羞澀的微笑,“記得的,你看,我這衣服還是我娘親手做的。”


    白鵠立看了眼,實話實說,“有點小。”


    花棉襖姑娘更不好意思了,“娘不知道我尺寸,也是我長太快了。”


    白鵠立一笑,“也是,如果不是時常念想又香火充足,你也不會是如今模樣。”


    白鵠立和花棉襖姑娘說著話,老太太坐在急救室前的椅子上,有些疑慮地望過來。


    “小恩人……是在和誰聊天嗎?”老太太看著有些小心翼翼。@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白鵠立幾步上前,坐到老太太身邊,忽然道:“你有過一個女兒吧?”


    老太太一愣,接著眼睛瞪大,驚訝地問:“小恩人怎麽知道?”


    說完,老太太迴憶道:“在我們那個年代,我和我家老頭子算是結婚晚了,但感情挺好。可是結婚以後好幾年都沒有動靜,村裏也有些閑言碎語,我當時很難過,可老頭子說看中的是我這人,不是別的什麽。”


    說著,老太太臉上也有一絲紅暈,“說來也奇怪,第二年我就懷上了,可原本挺好的事兒……那會兒月份也沒大到走不了路,我就去地裏給他送些飯……”


    老太太的語氣低落起來,“結果給絆了一跤……孩子、孩子也沒留住……是個已經成了型的女娃。”


    老太太抹了抹眼角的淚光,歎氣道:“醫生還說,我傷到了身體以後,恐怕就沒有孩子了。後來村裏的閑言碎語又多了起來,唉……”


    白鵠立抿了抿唇,“在那個年代確實,你壓力一定很大。”


    “不是。”老太太搖了搖頭,輕聲道:“我老伴很好,他頂住了所有壓力,和村裏每一個勸他離婚再娶的人說,少年夫妻老來伴,他就是想和我到老,有沒有孩子都無所謂了……”


    老太太擔憂地向急救室看去,“可是生活哪有話說的那麽簡單,今天我們要是有個孩子,也不至於這樣……我不是說小恩人有什麽不好,就是、就是……如果有個娃兒,也能有個依靠……如果以後我不在了,他可……”


    老太太長長地歎氣,“他可怎麽辦啊?”


    “別想那麽多。”白鵠立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背,笑道:“她一直在你們身邊。”


    老太太一愣,似乎意識到了什麽,看向白鵠立。


    眼神中帶著些不敢置信,但又帶著些小心的期待。


    “你女兒很好,很孝順。”白鵠立盯著走廊的某處,溫柔輕聲道:“長得也漂亮,懂事,愛笑,活潑……紮著麻花辮,穿著小碎花的紅色棉襖,就是你給她做的衣裳鞋子都有些小了。”


    說著,白鵠立對上老太太不可思議的眼神,“今天我會出現,是你女兒跑了很遠很遠的路,找人求助的。也許路上她遇到過看不見她的人,也遇到過不願意幫她的人,但的的確確因為你女兒,我才會遇到你們。”


    因為你們,原本應該死在今天的寒冷冬夜中。


    你們作為父母的愛意,種了善因,如今也結了善果。


    老太太捂著嘴,眼眶通紅,已經淚流滿麵。


    她抖著手抓住白鵠立的胳膊,啞著嗓子,聲音顫抖:“她在哪兒?她就在這裏,對不對?”


    白鵠立輕輕拍了拍老太太的手背,看著姑娘紅著眼睛,伸著手想給老太太擦眼淚,卻總是無法觸及,“你們給她的愛意和香火很有用,她一直陪著你們。”


    老太太捂著臉哭了起來,這一次急救室外聽到的不是絕望和傷心的哭聲,而是帶著幸福和欣喜。


    -


    白鵠立站了一會兒,微閉著眼睛,感受到時澈如今尚且穩定的狀態,轉身去排隊去交費。


    可剛排到他,正遞出銀行卡,忽而一陣心慌,腦袋像被針紮一般疼,白鵠立捂著胸口,一時竟有些站不住。


    身為九尾天狐,他的身體一向很好。


    是……是時澈出了什麽事嗎?


    白鵠立搖晃著往迴走,正遇上急救室的門打開,醫生一眼就看到了他,“放心,一切都很順利,你哥已經送到病房了。”


    畢竟白鵠立的樣貌實在生的太出眾了,很難叫人忘記。


    不是時澈?


    白鵠立眨眨眼,就這一會兒的功夫,那些不適感全消失了,仿佛剛剛隻是自己的錯覺。


    白鵠立還是去病房先看了看時澈,確認他沒事,才轉身離開。


    他還有很多事情,比如,要把這次的事情告訴師兄和師父,也不知道他們上次去醫院調查出來什麽沒有,還能任由兇獸在外如此囂張。


    從醫院出來,已經是後半夜了,白鵠立望了望天上唯一能清晰看到的月亮,正考慮今晚就去師父處,還是先迴時澈那裏。


    忽然,一陣黏膩的甜香,仿佛帶著所有期待,以及會讓人沉溺的幻想,在無聲無息中彌漫在整個街上。


    而原本就人煙稀少的街道,現在更是空無一人,連徹夜不休的醫院門口,都不見一個人影。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對象他有九條命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蘇臨客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蘇臨客並收藏對象他有九條命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