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史慈不見了!


    江東的斥候失去了太史慈及其麾下五千人馬的蹤跡。五千人,足以影響一場規模中等的會戰勝負。找不到太史慈的下落,呂蒙、孫權就不敢對陸遜的大營生出攻打的心思,萬一戰事陷入膠著的時候太史慈帶人突然殺出來,後果不堪設想。


    江東的兵馬不多,在給了周瑜三萬人以後,孫策在江東強征五萬,湊出了八萬人。自己領五萬攻打壽春,剩餘的三萬水軍則交給了孫權。臨行時孫策曾對孫權有過交代,不求有功,但求無過,隻要保證柴桑不失,江東就不會有危險。


    而孫權在接收了水軍三萬以後,又在丹陽、柴桑征兵兩萬,湊出五萬人馬準備討伐江夏。也就是說,此時的柴桑城內兵馬不多,若是太史慈真去攻打柴桑,失城還是其次,孫權囤積在柴桑的糧草,可就難保了。


    此番出兵,孫權憋著要與兄長孫策別別苗頭的念頭,他要讓江東人知道,孫家並非隻有一個孫策能戰,他孫權同樣也能戰。


    相比起孫策的自負,孫權要更懂得籠絡人心。當然孫策自負也是有自負的本錢,武藝在江東可說是第一,又年紀輕輕便做了江東之主,遍觀天下,除了當今天子,就數孫策、周瑜算得上是年輕俊傑。


    誌得意滿的孫策也就忽略了身邊人的感受。人太優秀了,也不是什麽好事。物以類聚,人以群分,孫策自認自己了不起,能夠入他眼的也就隻有一個周瑜,至於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曾感受過孫策的輕視。


    而孫權則不同,孫權善於隱忍,而且擅長察言觀色。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很容易便能取得他人的信任,從而被別人視作知己朋友。


    孫權不願輸,他希望通過攻取江夏獲得江東大部分人的認可,日後談及他的時候會說孫仲謀,而不是孫策的二弟。但柴桑的安危對孫權又至關重要,在無法弄清陸遜的意圖之前,孫權不願意繼續冒險,便生出了退兵的念頭。


    可來時容易退走難,孫權能不能走,還要看陸遜肯不肯放行。江夏的戰報已經傳到了孫權的手中,劉備的質問讓孫權無言以對,也由此知道了江陵水軍所用的一種在水上速度極快的戰船。


    若不是那種戰船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撞進了馮習、張南的水軍船隊,馮習、張南未必會全軍覆沒。


    在陸遜那裏,孫權知道了拍杆與投石車,而在江陵水軍中又出現了速度極快的戰船,孫權感到有點壓力大。這朝廷的水軍究竟還有多少底牌沒有暴露,自己的水軍能否繼續保持優勢,這些都是還未明了的問題。


    “子明,準備撤兵吧。”孫權吩咐呂蒙道。


    雖然心裏不願,可呂蒙也不敢違抗孫權的命令。而且說實話,呂蒙也在擔心柴桑的安全,保住了柴桑,日後才有機會獲勝,可若丟了柴桑,即便最後拿下了江夏,也會因為孤軍深入而不得不選擇後撤。


    “仲謀,你想清楚了?”呂蒙問道。


    “想清楚了,撤吧。來日方長,不必計較一時的得失。”孫權肯定的答道。


    即便是決定了要撤兵,那也不是說一聲就可以撤的,必須考慮一個先後順序。陸遜的江夏水軍不是吃閑飯的,他肯定不會眼睜睜的看著江東的水軍就此全身而退,必會想盡辦法從中阻撓。呂蒙在確定了孫權的心意以後,便開始著手布置水軍退迴柴桑的相關事宜。


    ……


    “伯言,你究竟派子義去幹什麽了?”甘寧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問陸遜道。太史慈奉命離開以後,甘寧本以為太史慈是去攻打蘄春,但太史慈就是帶人在蘄春城外露了個麵就撤走。又以為太史慈是去偷襲柴桑,可直到今日,也未聽到有關太史慈的任何消息,這太史慈就如同人間蒸發了一樣。


    “興霸,莫問子義的事情,你的買賣來了。”陸遜笑著說道。


    “我的買賣?……伯言,你又要差遣我去幹嘛?”甘寧聞言皺眉問道。


    一見甘寧的神色,陸遜就知道甘寧心裏在想什麽,笑著保證道:“放心,這迴不是小事,而是有大事要你去辦。”


    “……那你先說說是什麽大事?”甘寧不上當,謹慎的問道。


    “嗬嗬……”陸遜笑了,笑罷正色對甘寧說道:“子義這一失蹤,孫權、呂蒙的心便亂了,用不了多久必生退意,而你要做的,就是想辦法一點一點吃掉他們留下來斷後的人馬。”


    “你終於要動手了嗎?”甘寧高興的問道。


    “嗯,確切的說,是你甘興霸殺敵立功的機會來了,衝鋒陷陣,還是你甘興霸更拿手一些。不過興霸,你也切莫小瞧了呂蒙、孫權,這二人並非善類,別便宜沒占到反倒叫人賺了去。”


    “啊,就憑我手下的八百豪勇,就算他呂蒙、孫權設計賺我,我也能叫他們血本無歸。”甘寧自信的對陸遜說道。


    甘寧的確有自信的本錢,想當初他投效劉協之前就已經有了錦帆賊的匪號,手下部眾千餘人。在得到劉協重用以後,他便命人返迴將原有部眾招至麾下。這千餘人這些年年隨著甘寧東征西討,還剩八百餘人,每個人皆是驍勇之士,更兼精通水戰。江夏水軍奉命成立水陸兩棲戰隊的時候,甘寧便是以這八百人為骨幹,組建成軍。


    “不可大意,江東水軍既然可以稱雄水上多年,那必有可取之處。”陸遜皺眉提醒道。


    “好啦好啦,我記住了,反正我聽你的就是,你讓我追我就追,你讓我迴我就迴,這總可以了吧?”甘寧見狀妥協道。


    “一言為定,到時你若是不遵將令,可莫怪我對你施行軍法。”


    “得令嘞。咱們什麽時候動手?”甘寧有些迫不及待的問道。


    “你若是等不及,不如今晚就先去打個招唿。”


    “好,瞧我的吧。”


    ……


    陸遜的水寨在三江口,位於長江北岸,呂蒙孫權的水寨則在長江南岸,靠近武昌。陸遜讓甘寧去夜襲江東水軍水寨,一是滿足一下甘寧求戰之心,二是叫孫權、呂蒙誤以為自己是想要拖住他們,好給失蹤的太史慈爭取時間,從而堅定他們撤兵的信念。


    甘寧並不知道陸遜心裏想的是什麽,反正自己有機會出戰,那就足夠,總比整日悶坐在水寨裏要強。等到夜幕降臨,甘寧也沒多帶人,就帶著八百悍勇,駕駛著五十艘艨艟離開了水寨。


    選擇艨艟不選擇樓船的原因很簡單,甘寧這迴是去騷擾,而不是強攻,艨艟的速度快,更利於把握進退的節奏。


    甘寧膽大心細,趁著夜色的掩護抵達了江東水寨的附近。他沒有直接讓人駕駛著艨艟去突擊江東的水寨,而是先靠岸,放下了三百人,隨後與剩下的五百人約定,一個時辰後再自江上對水寨發起佯攻。而他自己,則帶著三百人上岸自陸地摸到了水寨營門外。


    看著近在眼前的江東水寨,身邊有人小聲問甘寧道:“老大,你這是打算幹什麽?”


    “聽人說江東孫仲謀天生異像,紫髯碧眼,我想去親眼瞅瞅。”甘寧隨口答道。


    “……就咱們三百人?去攻擊有數萬人的大營?”


    “怎麽?慫了?”


    甘寧帶的這三百人,昔日多是水上悍匪,被甘寧收服以後才死心塌地的跟隨。這類人最怕的就是丟麵子,聽到甘寧問自己是不是怕了,當即梗著脖子答道:“隻要老大敢去,咱們哥幾個就舍命奉陪。”


    “成,沒丟老子的臉。告訴兄弟們,一會都跟著老子走,老子進你們就進,老子要退,你們撒丫子跟老子撤。聽明白沒有?”


    這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反正就是緊跟老大的步伐唄。


    甘寧抬頭看天,估摸著時間已經差不多了,隨即衝身邊的兩人一揮手,得到命令的兩人立刻一左一右潛行至水寨的營門前,動作麻利的收拾掉了守門的兵丁。甘寧一見得手,當即起身奔著營門衝了過去。等到他帶人衝到營門前的時候,之前解決守門兵丁的同伴已經合力推開了營門。


    江東軍的注意力多在江麵上,對陸上來敵疏於防範,結果直到甘寧一夥人快要接近中軍大帳,才叫巡邏的江東軍發生。晚上是睡覺的時間,古代又沒有什麽業餘活動,大部分人都已經進入了夢鄉。等他們聽到了示警,起身穿盔帶甲的時候,甘寧已經直奔中軍大帳衝了過去。


    中軍大帳是孫權待的地方,他此時倒是還沒有安歇,正跟軍中眾將商議退兵的相關事宜。猛然聽到遇襲的警報,當即就準備出去看看情況。萬幸丁奉、蔣欽離帳門最近,二人代孫權受了甘寧的見麵禮。


    “啊哈,這迴遇上大買賣了。”甘寧看著中軍大帳中的數人,不由高興的叫道。


    可孫權卻一點都不高興!


    “賊子好膽!竟敢夜襲我中軍!既然來了就別想走了。”孫權怒聲喝道。


    甘寧聽後不屑的一笑,“爺爺想來便來,想走便走,豈是你等江東鼠輩能攔得住的。”說到這甘寧上下打量了一番孫權,忽然笑著問道:“孫權,你真是你父孫堅與你母吳氏所生嗎?怎麽生的與你父母一點都不像,別是撿來的吧?”


    “放肆!”孫權大怒。長相一直都是孫權的禁忌,也可以說是孫權的童年陰影。長得異於常人,孫權小的時候沒少因為這個被人譏諷,後來年紀大了,再加上孫家的強大,也就沒人敢當著麵問孫權這個問題。可今日卻叫甘寧當眾揭開了這道傷疤,由不得孫權不怒。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甘寧當眾譏諷孫權是個撿來的野種,孫權身邊的呂蒙、潘璋等人不由大怒,紛紛怒吼著衝上去要與甘寧拚命。而甘寧好漢不吃眼前虧,嘴上的便宜占足了,繼續留在這裏容易被人圍上,當即腳底抹油,開溜了。


    甘寧的武藝本就高過在場眾人,單挑無人是他對手。眼下他一心想走,呂蒙、潘璋等人又怎麽攔得住,隻能眼睜睜的看著甘寧帶著人又原路殺了迴去。


    “追!給我追!我要扒了他的皮!”孫權怒聲吼道。


    隻是還沒等呂蒙等人點齊兵馬去追,忽聞江麵上傳來一陣戰鼓的聲響,緊跟著喊殺聲由遠及近。夜晚的江麵難以辨清究竟是來了多少人馬,孫權無奈,隻得放棄追殺甘寧,下令固守水寨,以弓箭迎敵。


    一直折騰到天邊漸明,來襲的漢軍這才退去。孫權命人一清點昨晚的損失,發現損失倒並不是很大,但那口氣卻堵得孫權難受。


    “仲謀,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呂蒙沉聲對孫權說道。


    “有什麽不對?”孫權心情不爽的問道。


    “昨晚來襲的漢軍似乎人數並不是很多,與其說是襲營,倒不如說是騷擾。可這樣一想,漢軍為何要選擇在這時派人騷擾?”


    “他們是吃飽了撐的,閑的。”孫權恨恨的答道。


    “仲謀,不對勁。漢軍來襲的時機不對,他們似乎是有意為之,阻撓我軍撤兵。”呂蒙猜測道。


    “……子明,你是不是想多了?我們昨日才決定撤兵,陸遜那小子又怎麽會如此快就得到消息?”孫權有些不信呂蒙的猜測。


    “可若是陸遜事先便推算出來了呢?”呂蒙還是堅持自己的猜測。


    不想和呂蒙爭執的孫權妥協的問道:“……好吧,就算你說的在理。那你說怎麽辦?咱們是撤,還是不撤?”


    “當然要撤,而且還要加快速度。仲謀,傳令蘄春的周泰,不必繼續留在蘄春守城了,讓他立刻率部趕往柴桑。”


    “行,聽你的。那我們這裏……”


    “按照之前商議好的,仲謀你先帶人撤。”


    “行,那我先走一步,在柴桑等你們。”孫權沒有矯情,點頭說道。


    ……


    江東軍開始撤退,甘寧也帶著八百人迴到己方的水寨。帶出去八百人,帶迴來的同樣還是八百人,一個人也沒少。


    “興霸,你昨晚沒去?”陸遜看了看甘寧問道。


    “去了啊,我還當麵問孫權是不是他爹娘親生的呢。”甘寧一臉得意的答道。


    陸遜沒興趣去管甘寧是如何當眾羞辱孫權的,聽過甘寧講述的過程,隻是莞爾一笑,隨後對甘寧道:“興霸辛苦,快去休息吧,今晚有場大戰等著你。”


    “大戰?”


    “嗯。被你這麽一鬧,呂蒙、孫權必會加快撤兵的速度,若是所料不差,他們此時應該已經啟程。”


    “那咱們現在就去追啊。”甘寧一聽頓時沒了困意。


    “不著急,這時候去追,豈不是給了呂蒙以逸待勞的機會,你放心,等你養足了精神,仗有的你打。”陸遜微笑著答道。


    將甘寧打發去戰船上養精蓄銳,陸遜吩咐眾將道:“全軍聽令,緩步追擊江東軍。”


    聞知江夏水軍離開了水寨的時候,孫權已經帶著頭一批人馬退往柴桑,如今水寨中主持大局的是呂蒙。


    “傳令,準備迎戰。”呂蒙沉聲吩咐道。


    兩軍在江上遭遇,時間已是臨近傍晚,看到江夏水軍姍姍來遲,呂蒙心中不由生出一絲不安,感覺自己似乎已經上了陸遜的惡當。


    “江東水軍的呂蒙聽著,我家都督有意與你陣前說話。”一艘艨艟飛速駛進,船上的兵丁手持鐵皮大喇叭大聲衝著江東水軍的船陣大喊了數遍。


    聽到陸遜要見自己,呂蒙本不想見,可又猜不透陸遜的葫蘆裏在賣什麽藥,便答應了漢軍的要求,上了小船來到陣前,對麵的陸遜同樣也坐著小船來到陣前。


    看著年輕的陸遜,呂蒙心裏不由有些感慨,若是當年主公沒有在廬江多行殺戮,說不定這陸遜會是江東的一員良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成了孫家的仇敵,連點轉圜的餘地都沒有。


    “陸伯言,你要見某,有何話要說?”呂蒙開口問道。


    “無他,隻是前來感謝一番,若不是你呂子明多疑,我陸遜也立不下生擒敵大將這份功勞。”


    “嗬……就憑你也想生擒活捉某?”呂蒙不由笑問道。


    “你算什麽?我與你又無深仇大恨。好啦,見也見過了,該說的也說的,你迴去準備一戰吧。”陸遜來得快,走得也快,絲毫不給呂蒙問話的機會,說完自己想說的,立刻便讓小船退迴了本陣。


    呂蒙見狀也隻得趕緊退迴本陣,腦子裏卻在想著陸遜方才所言,是故意說那些話動搖自己的軍心,還是確有其事。陸遜說出生擒敵大將的時候,呂蒙就第一時間的想到了孫權。若陸遜所言非虛,那太史慈失去蹤跡就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這家夥肯定是帶著五千人埋伏在了孫權退往柴桑的路上。


    五千漢軍精銳,再加上武勇過人的太史慈,孫權那裏還真是有點懸。迴到自己坐舟的呂蒙越想越擔心,一麵吩咐麾下將士準備迎敵,一麵傳令後陣的丁奉、潘璋,立刻退迴水寨率領本部人馬趕去與孫權匯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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