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到了收割的季節。稻田裏,金黃的稻穀都垂下了頭,在陽光的照耀下,金燦燦的一片。葉誌彬來信說,基建隊要趁著好天氣趕工,不能請假迴來幫割稻穀和插田了,他去幹了幾個月,其實也沒得什麽錢,因為總是下雨,動不了工,工資也一直沒發,他向工頭借了二百塊錢寄迴家,給家裏農忙時用。有了這二百塊錢,林芳的心裏踏實了許多,她想,隻要有了錢,請人幫犁田,耙田就行了。

    那天的太陽有點火辣辣的灼人,葉思秋和媽媽抬著一架已經變黑的破舊打穀機,她在前麵,媽媽在後麵,搖晃著身子,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田徑上。在田徑的一個缺口上,葉思秋打了一個滑跌倒了,打穀機重重地摔了下來。

    林芳關切地問道:“有沒有碰到你的腳?”

    “沒有。”葉思秋上氣不接下氣地迴答。

    “累了就歇一歇吧。”

    “沒事的,我們繼續吧!”葉思秋好像是在跟自己賭氣,把那條粗粗的棍子又架到了肩上,使勁的想站起來,可是兩腿軟軟的沒有一絲力氣,剛剛站起來一點點就又摔了下去。

    “不行,你就不要死撐著嘛,叫你歇一下,你又說你行。”林芳的語氣有點責怪的味道。

    葉思秋本來就想哭,被媽媽這一責怪,就哭了起來,其實,她不是因為媽媽的責怪哭,而是為自己的無能而哭。

    “你哭什麽哭呢?難道我罵你了,打你了嗎?”林芳也哭了起來。

    “哎呀,這台這麽重的打穀機,你們怎麽抬呀!”路邊走過王家的王大和王二兩兄弟。

    葉思秋和媽媽都擦幹了眼淚。林芳看著王大和王二說:“打穀機不重,隻是我們沒用。”

    “你們讓開,我們來幫你們抬吧。”王大說。

    “真是太感謝你們了。”林芳說著,就讓到了一邊,葉思秋也讓到了一邊。

    王大和王二彎下腰去,把棍子放到了肩上,也花了一些力氣才站了起來。王二說:“你這台打穀機是舊式的了,特別的沉呢。”

    “是呀,是以前小組的時候用的,我見便宜,就買了下來。”林芳說。

    到了田裏,葉思霞和葉思露以及葉誌鬆手裏拿著一把鐮刀,有模有樣的在割著稻穀。王大和王二把打穀機放到了已經割下稻穀的空地上。他們看到了小小年紀的葉誌鬆也像個大人的樣子,拿著鐮刀在割稻穀,心裏多少感覺有點心酸。王大過去摸摸葉誌鬆的頭,愛憐地說:“誌鬆,你這麽小就懂割禾了?”

    “我不小了,今年秋季一開學,我就可以上小學了。”葉誌鬆用衣袖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說。

    “真是太謝謝你了,喝點粥水吧。”林芳走到田頭,拿起那個水壺要倒水給他們喝。

    “不用了,不用了,你真是太見外了。”王大和王二擺擺手,說了一句我們割禾去了,就轉身走了。

    “真是的,幫了這麽大的忙,水也不喝一口,真是過意不去。”林芳一手拿著水壺,一手拿著一隻碗看著他們離去的背影有點惆悵。

    葉思秋和媽媽開始打穀,她負責把割好的稻禾抱過去給媽媽,林芳腳裏踩著打穀機,雙手抱著稻禾放到打穀機裏麵去打,打穀機的滾筒唿唿地轉,稻穀一粒粒地脫落到機桶裏。沒多長時間,機桶裏就裝了很多穀子,林芳很有成就感,她越踩越起勁,葉思秋側像打仗一樣,抱著稻禾來來迴迴的走。葉思霞和葉思露開始了比賽,她們看誰割得快。太陽火燒火燎地曬著,大粒大粒的汗水從他們的額頭上滴下來,他們的背上都濕了一大片。沒到一個小時,那塊差不多一畝的田就割了一大半。葉思秋抱到足夠的稻禾放到媽媽的旁邊,就走到打穀機後麵的機桶裏把那些下落的稻草撈起來,撈幹淨了稻草,她就拿起竹萁,一竹萁一竹萁的把穀子裝進籮筐裏,不到幾分鍾,就裝了滿滿的兩籮筐。林芳見機桶裏的穀子已經裝完,就停了手中的活,整個人的踩到了打穀機的踩腳上,打穀機停了下來。

    “我們把打穀機推上去一點,免得要走這麽遠的路。”林芳用衣袖擦著額頭的汗,喘著粗氣說。

    “好的。”葉思秋走到打穀機的另一旁,用手抓住側邊的突出來的那個把手。

    “一!二!三!用力!”葉思秋和母親使勁地用力拉,可是打穀機隻動了一下就不動了,後來無論她們怎麽的用力,打穀機就是不聽使喚。

    “思霞思露誌鬆,你們三個過來,在後麵幫推!”林芳衝著那三個翹著小屁股在割禾的孩子們喊。

    葉思霞和葉思露直起身子,放下了手中的鐮刀向打穀機走過去,葉誌鬆看見兩個姐姐走過去了,也放下手中的鐮刀跟著走過去,葉思秋口裏喊著一二三,她和媽媽在前麵拉,三個弟弟妹妹翹起屁股在後麵推,打穀機向前滑去了,在田中央的位置停了下來,他們都鬆了手,喘著粗氣。葉思秋說:“真是人多力量大呀!”

    葉思露用鼻子哼了一聲,一臉自滿地說道:“你以前不是經常說我是多餘的嗎?”

    “好像這個世界少了你地球就不轉了似的。”葉思秋白了她一眼說道。

    葉思露雖然不能完全聽懂姐姐這話的意思,可她知道肯定是損她的話,她迴了姐姐一個白眼,鼻子哼了一聲,就轉身走到田邊拿起水壺要倒水喝。葉思霞看見妹妹去喝水,也跟著去,葉誌鬆見她們都去了,像跑步似的衝過去,從葉思露的手中把水壺奪過來,碗也不用,把壺口對著嘴巴,仰起頭就喝起來。葉思露白了他一眼,罵了他幾句,就把水壺搶了過來,他們喝完以後,沒直接去割禾,而是在田徑上坐了下來。他們這一坐就懶得再動了,直到林芳拿著棍子去要打他們,他們才磨磨蹭蹭的下田去。後來的速度就漸漸慢下來,直到晌午也沒把那塊田割完。

    葉思秋也有點撐不下去了,她又餓又渴又累,她請求媽媽批準迴去吃中飯,就算葉思秋不說,林芳也想發話叫大家迴去了,她實在是撐不下去了,當空的烈日,把她的皮膚灼得生痛,她用腳踩停了打穀機,用衣袖擦了擦汗,叫割禾那幾個孩子先迴去。聽到母親的發話,葉思露跑得最快,連自己用著的鐮刀都不拿,抬腳就跑了,葉思霞罵罵咧咧的幫她撿起那把鐮刀,帶著葉誌鬆迴了家。林芳和葉思秋留下來把割下的稻穀打完。打完稻穀後,林芳用籮筐分開和葉思秋一人挑一擔穀子迴家,林芳挑那擔是滿的,葉思秋那擔不滿,稻穀還沒幹,比較重,盡管葉思秋挑那擔稻穀不滿一擔,可肩上,還是像壓上一把利刀,疼得厲害。以前哥哥在家時,她從來不用挑擔,這是她第一次挑稻穀,所以感覺肩膀特別的疼,她走不到五分鍾就要停下來歇一下,汗水蓋住了她的眼睛,她和媽媽的距離越來越遠,遠到她已經看不清媽媽的背影。在上那個小山坡的時候,葉思秋的兩腿抖得厲害,軟得像豆腐一樣,怎麽也移不了腳步,她想哭,可不敢哭,她怕哭了,就沒有力氣了。

    “哎呀,可憐的孩子,你那點小腰,怎麽能挑得起一擔穀子呀,來,我幫你挑!”拿著一把鐮刀的三嬸走過去,把手中的鐮刀往葉思秋籮筐裏的穀子一塞,半彎下腰把葉思秋肩上的擔子移到自己的肩上去。

    擔子移到了三嬸的肩上,葉思秋突然感覺輕鬆起來,眼淚嘩啦啦的流了下來,她暗暗地擦著眼淚,跟在三嬸的後麵走。上了小山坡後,葉思秋走近三嬸說:“三嬸,讓我來挑吧,我能挑的。”

    “你別逞能了,那點小腰一折就斷了。” 三嬸用手把葉思秋一推,走得飛快。

    太陽的火焰熄了一些,可地上烘出來的熱氣還是有點燙人。路邊那個竹林裏的竹子也沒以往精神,葉子像被火燒過一樣,有點半卷起來。

    割禾進行到第二天的時候,除了在家煮飯曬穀的奶奶外,葉思秋一家人都感到疲勞不堪。葉思霞和葉思露怎麽也提不起精神來。早上的時候,葉思霞被鐮刀割到了手指,出了很多血,不能再割了,隻好迴家包紮。下午的時候,葉思霞受傷不能再到田裏割禾,隻好留在家裏幫著奶奶曬穀。見二姐不來了,葉思露渾身的不舒服,下午割禾的時候無精打采的,不小心,她也被割了一下手指,其實不是很疼,可她抓住手指嚎得比殺豬還要響,葉思露覺得自己已經割不了禾了,就迴家去了。晚上迴家的時候,葉誌鬆見兩個姐姐都用白布纏著手指,感覺很好玩,他也拿鐮刀輕輕在自己的手指上劃了一下,破了一點皮,他也拿白布把自己的手指包上,第二天的時候,他也說他的手指被割破了,割不了禾了,因此也不去割禾了。他在家裏趁奶奶不注意的時候,偷偷的爬上龍眼樹去摘那已經全部承包給了別人的,還沒熟的龍眼吃。這樣一來,葉思秋家裏就隻有她和媽媽兩個人幹活了,盡管很累,也很厭煩,可她呀緊牙根,半句也不敢表露。她覺得自己是家裏的長女,現在哥哥又不在家,是應該挑起家裏的重任的。可是,人的能力是有限的,到了割禾的第三天中午的時候,也許是疲勞過度,也許是天氣太熱中暑的原因,葉思秋在田裏割著禾的時候暈了過去,幸好喝了幾口水後很快就醒過來。看著家裏這樣的境況,林芳欲哭無淚。

    割禾進入第四天的時候,因為晚上下了雨,天氣涼了一些,葉思秋也沒感覺到那麽累了。她和媽媽吃完早餐來到田裏沒到半個小時,就看見葉誌鬆坐在一個人的單車後麵,帶著一大幫人浩浩蕩蕩向她們走來,葉誌鬆遠遠的就衝著媽媽和姐姐大聲的叫喊:“媽媽,姐姐,我帶支援隊來了。”

    走近的時候,葉思秋一看,是呂玲和羅麗萍帶著班裏的一群男女同學到來。她仔細的數了一下,一共有三十多人,班上總共才五十多人,就來了三十多,不知羅麗萍和呂玲是怎麽組織到的。羅麗萍是班上的勞動委員,呂玲是生活委員,她們的組織能力都很強。他們放好車後,就紛紛的下田,割禾的割禾,打穀的打穀,紮稻草的紮稻草。因為打穀機不夠,葉思秋和媽媽又到附近去借了幾台。不到一天的時間,葉思秋家裏剩下的那些稻穀就全部割完了。到插田的時候,這些同學照樣來幫忙,林芳先請人幫把田全部犁耙好,隻用一天的時間就把田插完了。這個暑假的農忙,葉思秋家裏總算順利度過。在後來初中的兩年中,每次農忙,同學都照樣來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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