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妹妹學校迴來後,葉誌彬一直悶悶不樂。還了五叔單車後,他連腳都懶得洗,就縮到床上發呆。他決定明天再去找村裏的陳七,求他帶他去做建築工。長兄如父,他覺得他應該把這個家扛起來,讓媽媽和奶奶還有弟弟妹妹都過上好日子。

    “哥哥,幫我做哨子。”弟弟葉誌鬆拿著一條削了邊的筋魯進來。

    “好的,哥哥幫你做個吹得最響的哨子。”葉誌彬接過弟弟手中的筋魯,愛憐地摸摸弟弟的頭。

    葉誌鬆左腳踩右腳,右腳踩左腳,扭動了一下屁股,把鞋脫了,一骨碌的爬上床,像隻小貓一樣鑽進了被窩,依在哥哥的身邊,睜著他那雙大眼睛看著哥哥做哨子。

    葉誌彬用小刀在筋魯的一端割一條縫,讓筋魯變成兩邊,然後又把兩邊的筋魯交叉起來,慢慢的開始由小到大的絞纏起來,直到把那條筋魯纏完。他拿起做好的哨子試吹了一下,不夠響亮,拆了,重新再纏,纏好了,再吹,聲音很響,像笛子的聲音,葉誌鬆高興得拍起了掌。筋魯的哨聲驚動了外麵的雞狗,狗在汪汪的狂叫,雞在籠子裏吱吱的亂跳。

    外麵又下起了雨,瓦頂上,有沙沙的聲音。

    “哥哥,你要幫我做個飯包。”聽到哨聲,葉思霞和葉思露手裏都拿著一條長長的筋魯進來,爭先恐後的把筋魯塞到哥哥的手裏。

    因為是葉思霞的塞的快一些,葉誌彬就先接了葉思霞了。葉思露見了,二話沒說,一手搶過哥哥手中的筋魯丟到一邊,把自己手中的筋魯塞過去說:“哥哥,先幫我織,要織個大大的。”

    葉思霞白了她一臉,本想罵她一句,可是後來又忍著不罵了。雖然是同一天出生,但自己畢竟出來得比她早半個小時,是姐姐。她覺得姐姐就有姐姐的樣,因此沒跟她計較。

    葉誌鬆在被窩裏,雙手拿著哨子,伸長脖子在喋喋的吹著他的哨子。葉誌彬拿著筋魯彎過來繞過去的編織著葉思露的飯包。

    林芳手裏拿著一條濕毛巾進來,直徑的向葉誌鬆走去,口裏說著:“髒兮兮的,連臉都不洗就上床了。”說著,就把毛巾貼到他的臉上去。

    葉誌鬆把頭扭過一邊,不肯洗,口裏說著:“不洗臉,豬肉才大大塊呢。”

    葉誌彬和兩個妹妹都被葉誌鬆的話逗笑了。

    林芳一隻手把他的頭扭過來,一隻手使勁地用毛巾擦他的臉,口裏罵道:“你一天到晚就想著吃豬肉!”

    “他還想著天天過年呢!”葉思露翹起嘴巴不屑地說。

    “難道你不想過年嗎?刁婆!”葉誌鬆白了葉思露一眼。

    “誰是刁婆了?”葉思露揚起臉,好像要打架。

    葉誌彬已經編好了她的飯包,塞到她的手裏,說:“拿你的飯包出去,別在這裏吵了,做姐姐也不懂事。”

    葉思露氣鼓鼓的接過飯包,還是有點想要打架的樣子。

    “來,我們出去,拿飯包去給奶奶,讓她明天做飯給你吃。” 林芳拉著女兒的手出了門。

    奶奶坐在床沿邊,在煤油燈下一針一針地補衣服。葉思露拿著那個剛剛織好的筋魯飯包進來,見了奶奶就撒嬌說:“奶奶,我見筋魯飯包的飯比米粽還好吃,明天你就給我做飯包吧。”

    奶奶已經把剛才縫著的線用完,正想找人幫穿針,葉思露剛好就來了,就笑嗬嗬地說:“不就筋魯飯包嗎,有什麽難的,明天煮飯時,把米放進飯包裏跟飯一起煮不就行了嗎?你快點過來幫我穿針吧。”

    “好的,穿針我最拿手了。”葉思露伸手從奶奶手中拿過針線,把頭靠近煤油燈,左手拿針,右手拿線,用嘴巴舔了一下線頭,一穿就過去了。

    奶奶從孫女的手中接過針線,感歎道:“唉,我真是老了,沒用了,不像你們小孩子眼尖手快的。”

    “奶奶不老,還年輕著呢!”葉思露拉著奶奶的手搖晃著,有點賣乖的樣子。

    夜深了,外麵一片漆黑,四周寂靜,隻有瓦頂上沙沙的雨聲。葉誌鬆偎在哥哥的身邊沉沉地睡去,可葉誌彬卻輾轉反側,難以入眠,直到公雞啼叫了兩遍後,才迷迷糊糊地合了眼。

    天才麻麻亮,奶奶就起來做飯了,她首先煮了一鍋紅暑給孩子們做早餐,然後淘米煲飯。她那時雖然60多歲了,可身體還硬朗,幹起活來很利索。她淘好米放下鍋後,又拿起昨晚葉思露和葉思霞給她的筋魯飯包洗幹淨,然後裝進洗好的米,一齊放進大大的飯鍋裏開始了生火。她手裏拿一條生火棍,坐在爐灶前的矮凳上,一把一把的往爐灶裏塞稻草,又不停地用生火棍壓著爐灶裏的灰。半個小時左右,鍋蓋開始咚咚的亂跳,一鍋水米開了。奶奶用生火棍一壓,滅了火。她起身去洗裝飯的大缽頭。洗好後,她先把那一大一小的兩隻飯包撈起來放在一個大海碗裏,然後開始撈飯。撈完飯後,她在衣襟上擦了擦手,就出了廚房的門,喂雞喂鴨去了。

    葉誌彬被廚房裏乒乒乓乓的聲音吵醒之後,懶懶的躺在在床上賴了一會床,才慢吞吞的起來洗臉漱口。天氣已經放晴,花花灑灑的出了一點太陽,感覺曖和了許多。葉誌彬的心情像那天的天氣一樣明朗起來。他順手拿了一條紅薯,胡亂的撕一下皮,就放進嘴裏啃起來。他想起了要去找陳七這事,就放下手中的另一半紅薯,轉身出門。剛跨出了一步廚房門,他突然又想起了什麽,停了下來。他覺得不能空手去陳七家,應該拿點什麽去才好。他返迴廚房,打量了一下,看有什麽可拿的。他看到了桌麵上那兩個一大一小的筋魯飯包,就順手拿了那隻大個的飯包出了門。陳七有個五歲的女兒,她肯定喜歡這個飯包,他想。

    葉思霞和葉思露放學迴來的時候,奶奶正在廚房裏炒菜,她一邊燒火一邊炒菜,很忙碌的樣子。葉思露一進廚房的門就向奶奶要她的飯包。奶奶在忙著炒菜,沒空理她,隻是告訴她在桌麵上的大海碗裏。葉思露走近桌麵一看,大海碗裏沒見她那個大飯包,隻剩下葉思霞那個小小的。她哭了起來,麵向奶奶嚷嚷:“我的飯包呢!”

    奶奶已經炒好一碟青菜,捧到桌麵上。她瞄了一眼大海碗,好好的一個大飯包確實不知了去向。她就在嘴裏哆嗦著:“是誰這麽饞,不說一聲就拿走了。”

    “肯定是誌鬆這個饞吃貓拿了!”葉思露哭著,氣鼓鼓的出了廚房門。

    葉誌鬆一手拿著一個玻璃瓶,一手拿著一把破菜鏟,在家門前的龍眼樹下挖蚯蚓。

    葉思露像隻發怒的小母雞,衝到葉誌鬆的麵前,指著他的額頭大聲責問:“是不是你吃了我的飯包!”

    “誰吃你的飯包了?送給我,我都懶得要呢!”葉誌鬆白了她一眼,一手撥開她的手說。

    “那是誰拿了我的飯包?”葉思露一屁股的坐在地上,蹬著雙腿,張大嘴巴,哇哇地大哭起來。

    葉思霞手裏拿著她那隻小小的飯包走到她的跟前,把飯包塞到她手裏說:“拿著,給你。”

    “我就要我那個大的,我不要你這個小的!”葉思露用手一撥,飯包落了地。

    葉誌鬆在一邊用手刮著臉,陰陰的笑著說:“羞羞羞,這麽大了還滾地!”

    葉思露在地上撿起一塊瓦片用力向弟弟擲過去。葉誌鬆把頭一歪,閃過了瓦片。瓦片剛好打在從陳七家迴來的葉誌彬的腳上。陳七答應過完清明帶葉誌彬去做基建,他的心情格外的好,口中還哼著歌兒。被這瓦片一打,他住了嘴,停下腳步看著坐在地上的葉思露問:“你這是幹嘛呢,你沒看見地上很髒嗎?”

    “她的大飯包不知是誰拿了。”葉思霞看著坐在地上的妹妹說。

    葉誌彬愣了一下,知道自己捅了黃蜂窩,在這幾個弟弟妹妹中,唯葉思露最難惹。現在當務之急就是怎麽樣把妹妹哄住,他走近葉思露,伸手去拉她說:“是我把你那飯包拿了去送人了,等會我再幫你織一個大大的。”一聽說是哥哥拿了她的飯包,葉思露就霍地站了起來,拿起哥哥的手,裂開嘴巴,像條小狗一樣咬了起來。葉誌彬被咬得嗷嗷的大叫,飛快地把手縮了迴來。在廚房裏聽到叫喊聲的奶奶,拿著一條生火棍氣哼哼地走出來,她看到孫子的手在流血,心痛得不得了。她雖然疼愛葉思露,可她更疼愛葉誌彬,她掄起棍子,就想在葉思露的屁股上掄一棍,可是看了看那棍子,覺得實在是太粗了,就走過一邊去,從一把掃帚裏抽出一根枝子,打在了葉思露的身上。葉思露本來心裏就委屈,給奶奶打了一鞭子,覺得更委屈。她整個人一骨碌的倒在地上打起滾來。無論奶奶和哥哥怎麽哄都不起來。葉誌彬急得團團轉,他一激靈想了一個辦法,趕緊迴屋裏拿起一把砍柴刀出來,對著葉思露說:“你起來吧,我現在就去割筋魯給你織飯包。”

    葉思露還是死勁的哭,拚命的蹬著雙腿,有點不把天鬧得塌下來試不罷休的架勢。葉誌彬勸了幾句沒用,也就不再勸了,隻是拿起刀往河邊走去。

    “你這個小冤家呀,難道你非要把天鬧得塌下來你才罷休嗎。”奶奶流著眼淚,拚命的拉著一團爛泥似的葉思露。

    林芳從菜園裏挑著一擔淮山迴來,看到葉思露在地上打滾哭鬧就來氣,她直著腰,把肩上的淮山一放,指著葉思露喊道:“你給我住嘴!你今年多大了?”

    奶奶放下手,不再理她,氣哼哼地往廚房裏走,口裏說著:“我不理你了,讓你媽媽好好修理你。”

    葉思露亂蹬亂舞的手腳停了下來,可哭聲依舊。

    林芳用腳撩起地上的扁擔,把它緊緊地握在手中,眼睛瞪著葉思露說:“我這扁擔是不長眼睛的,我從一數到三,你再不起來的話,我看你不死也會脫層皮,一、二……”三還沒出口的時候,葉思露就一骨碌的爬了起來。她呆呆地站在母親的麵前,嘴裏還嚶嚶地哭著。

    “馬上給我住嘴,去把衣服給換了!”林芳命令道。

    葉思露閉上了嘴,擦了一把眼淚,嘴巴鼓鼓,臉蛋通紅的向房間蹭去。

    清明過後,田已經插完,雨水也開始收斂,天氣漸漸的曖和起來。葉誌彬背上簡單的行李,跟著陳七到了幾百裏外的一個城市做建築。葉誌彬打工的目的就是為了多掙錢,到了工地後,什麽累活重活危險的活,隻要是能多拿錢,他都幹。他經常咬著牙大桶大桶的挑泥漿上樓梯,爬到高高的梯架上麵貼外牆。他下決心,無論是上刀山下火海,都要把這個家扛起來,都要讓媽媽奶奶住上好房子,讓弟弟妹妹吃好穿好,好好地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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