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的範圍極大,隻有腹地才是荒蠻的原始叢林,這裏居住著滇、黔、湘、桂四省的苗民,雖然都是苗民,但是細分起來,不下數百種之多,苗民隻不過是一個統稱而已。


    有養蠱習俗的苗民就更少了,而且都生活在崇山峻嶺的苗疆腹地,人數稀少,就算是刻意去找,也是可遇不可求。


    我的眼睛被毒瞎,想要找到蠱師治療,本來就是一件成功率很低的事情,就算是找到了養蠱的苗寨,我也未必能夠找到有手段的蠱師。


    但我也不是無的放矢,像個沒頭蒼蠅一般在苗疆亂闖。


    我很清楚自己應該怎麽做。


    如果說有一個人能救我,那麽隻有一個人——玉玲瓏。


    之前在通玄湖道門大會上,我跟玉玲瓏有一麵之緣,雖然說交過手,但我也算是幫過她,跟她有幾分交情。


    聽說在通玄湖大會之後,玉玲瓏就迴到了苗疆。


    她在苗疆是有名的蠱師,我問應采,有沒有聽說過玉玲瓏。


    應采想了一會兒,緩緩搖頭:“我的寨子雖然祖祖輩輩都養蠱,但是我不是蠱師,隻是懂一點皮毛而已。可是,寨裏的阿達一定知道。”


    “阿達?”我一臉茫然。


    應采頓時笑了起來:“阿達就是老婆婆的意思,她是寨裏最德高望重的人,也是村裏唯一的蠱師。”


    應采說的很認真,我的心情也是微微一鬆。


    看來我的運氣還真不錯,本來八字沒有一撇的事情,現在終於有了一些眉目。


    我和應采帶著她姐姐的屍體走了一天的山路,傍晚的時候,我們到了一個叫做“梨花”的小村。


    由於沒有進入到苗疆腹地,這個村子並沒有我想象中的原始,村裏的人也不是住在吊腳樓上,而是水泥磚瓦房。


    這個村子很漂亮,漫山遍野都開滿潔白的梨花,到處都彌漫著醉人的芬芳,有一條清澈的小溪,從村旁潺潺流過,梨花瓣鋪滿了整個溪麵,美不勝收,簡直是人間仙境一般。


    我是一個保安,手裏沒什麽錢,很少出門,見識很淺,從未見過如此美麗的地方,整個人都呆住了。


    應采見我一臉呆樣,纖細白皙的手指遮著嘴唇,吃吃笑著:“漂亮吧!我的寨子比這裏還漂亮!”


    “也隻有這麽美麗的地方,才能出你這種美麗的姑娘。”進村的山路上,有幾個背著竹簍,穿著苗家服飾的年輕姑娘走過,個個都是年輕漂亮,美麗的不可方物,讓我不由歎道。


    應采的俏臉一紅,低著頭,一副嬌羞的模樣,更是讓人心醉。


    這個時候,我聽到背後傳來一陣追逐打鬧的嬉笑聲。


    轉頭一看,我看到十幾個孩子,有男有女,年齡在七歲到十二歲之間,身上都背著軍綠色書包,身上穿著老式綠軍裝,腳上穿著綠色的雷鋒鞋,歡笑著朝我跑過來。


    這些孩子的表情都很快樂,顯然是剛剛從學校放學,像是一隻隻出籠的小鳥,一路追逐打鬧。


    但是,他們的穿著打扮卻是讓我陡然一怔,感覺到莫名怪異,似乎迴到了上世紀六七十年代。


    沒有錯,就是上世紀六七十年代,那個無比混亂的悲慘年代!


    我甚至看到有幾個大孩子的胳膊上綁著紅色的袖標,一隻手拿著紅色的小冊子,分明是紅寶書,一邊追逐打鬧著,一邊大聲朗誦著偉人的語錄:“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我們的。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八九點鍾的太陽。希望寄托在我們身上!”


    我忍不住一陣眩暈,感覺自己似乎是穿越了時間,迴到了那浩劫的十年。


    當然,以我的年齡,我並沒有經曆過那個年代。


    可是,我曾經被困在那個時代的一座電影院中,體會過那個時代的瘋狂和壓抑。


    梨花村是苗疆的一個小村落,雖然不富裕,但也絕對不貧窮。


    村民的服飾,本應該是苗族的傳統服裝,而不是老式綠軍裝。


    本來寧靜祥和的美麗景象,被這一行穿著怪異的孩子們打破,讓我忍不住毛骨悚然,身體止不住輕輕發抖。


    然而,當我轉頭看向應采的時候,她卻還是一臉淡然,分明沒有被這怪異的景象所影響。


    “我見鬼了?”


    我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


    這群身穿舊綠軍裝,手拿紅寶書,背誦著偉人語錄的孩子,不是人,而是鬼。


    由於某種原因,他們的魂魄至今在附近的山路上遊蕩。


    然而,現在是傍晚時分,太陽還沒有完全落山。


    我的眼睛是一雙紙眼珠,失去了探查陰陽的能力,視力連普通人都不如,不應該忽然看到鬼,更不會白天看到鬼。


    應采見我臉色忽然發白,身體也在顫抖,一臉好奇,隨著我的目光看去,她楞了一下,然後便是捂著嘴,輕聲嬌笑起來:“哈哈哈,孩子們穿成這樣,是這個村子的習俗。你太敏感了。”


    村子的習俗。


    我一陣無語,心裏隻想罵娘。


    這都什麽年代了?這個村子怎麽會有這麽古怪的習俗?


    “我也不是這個村子的人,隻是偶爾路過,我也不清楚。”應采是個冰雪聰明的姑娘,看透了我的心思,無奈的聳了聳肩膀。


    身穿綠軍裝的孩子們歡快的跑著,從我的身邊經過,肆無忌憚的眼神在我和應采身後的巨大編織袋上打量。


    編織袋裏是應采姐姐化成的僵屍。


    嗤啦!


    僵屍好死不死,在這時候動彈了一下,尖銳的指甲刺破了編織袋露了出來!


    “啊!”


    “是人!裏麵是死人!”


    孩子們正好看到破損的編織袋裏麵露出發白的女子屍體,一個個都是麵露驚恐,尖聲大叫起來。


    有幾個小一點的孩子,嚇得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都站不起來。


    我和應采此刻也是懵了,不知道怎麽跟孩子們解釋。


    孩子們嚇壞了,好不容易站起身,一溜煙跑迴村子,沒過一會兒,村裏大人們就拿著雪亮的刀子,來到村口,氣勢洶洶的衝了出來。


    這裏是少數民族的區域,家家戶戶都打獵,家裏都藏有苗刀。按照當地的政策,他們持刀也不犯法,因此民風極其彪悍,聽孩子們說村口有“殺人犯”,立刻就將我和應采圍了起來。


    應采連忙解釋,說那是她姐姐,客死異鄉,要帶姐姐葉落歸根,迴到家鄉埋葬。


    應采很漂亮,看起來不是壞人,而且,村裏有人認出來,她是附近苗寨的人,知道那個苗寨的人懂蠱術,也不敢招惹。


    他們雖然不敢招惹應采,但是卻也不歡迎。一個身穿苗族服飾的老人走出來,用當地話跟應采說了幾句。


    應采很生氣,俏臉漲紅,爭辯了幾句。但是老人的態度很堅決,一直搖頭。


    應采無奈,朝我走過來,輕聲說:“他們不讓我們進村投宿。沒辦法,今天晚上,我們兩個隻能露宿荒野了。”


    我不是一個嬌氣的人,以前當保安的時候,軍大衣一裹,靠在牆角就能對付一晚上。


    可是,這裏不是城市,而是苗疆。


    苗疆多蛇蟲鼠蟻,夜晚在荒野露宿就算露營裝備齊全,也十分棘手。


    何況,我和應采連個睡袋都沒有,怎麽露宿?


    就在這時候,人群中有一個背著大箱子的男人走了出來,村民們紛紛讓開,態度尊敬。


    這個男人四五十歲,身穿著黑色的苗族傳統服飾,臉上布滿了風霜,神情疲憊,看起來跟普通的苗族中年人沒有什麽差別。


    他身上有兩個讓我注意的地方。


    一個是他的下巴上長著一個巨大的肉瘤子,紫黑色,讓他的整個麵容看上去十分的兇惡。


    第二個,就是他身上背著巨大的木箱子,上麵蓋著一層黑布,裏麵傳出來嗡嗡聲。


    男人跟剛剛的老者說了幾句,就朝我走過來,對我伸出手,笑著用地方口音很重的普通話自我介紹:“阿賓,趕蜂人阿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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