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人臉上帶著黑框眼鏡,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身材極痩,皮膚緊緊包裹在骨頭上。他抓了甲蟲,丟在嘴裏,嚼了一陣,衝我們咧嘴一笑,滿嘴黑甲汁液,看起來十分惡心。


    我和林月兒都是呆住了,我們從來都沒有見過如此饑餓的人。


    餓的連蟲子都吃。


    林月兒看著那個人,聲音顫抖:“你是什麽人?”


    我護住林月兒,低聲說:“你應該問他,是什麽鬼才對。”


    這種情形下,忽然出現的東西,怎麽可能是人?


    那人咯咯怪笑了兩聲,忽然手足並用爬進屏幕的後麵,那裏是後台。


    林月兒問我:“咱們追他嗎?”


    我皺著眉頭:“隻能追。雖然他是鬼,但是可能知道怎麽從這裏出去。”


    我走到後台,裏麵很黑,入口的地方堆積了很多條凳,架起的很高,而且很整齊。中間的空間很小,不知道那個人剛剛是怎麽鑽過去的。


    我更確定,那人就是鬼。


    我跟林月兒一起,將這些疊放整齊的條凳,一個的拆開,露出了後麵的空間。


    啊!


    林月兒慘叫了一聲。


    原來,她發現地上有一具森白的骷髏,嚇了一跳。


    我走過去,看著地上的白骨,發現他的雙腿沒有了,是個殘疾人。


    我低聲說:“你是走陰人,屍體見得一大把,怎麽見到骨頭就嚇成這樣。”


    林月兒躲在我的懷裏:“屍體是屍體,骨頭是骨頭,能一樣嗎?”


    我沒有跟林月兒爭辯,因為我在前麵不遠處,又發現了一具白骨。


    林月兒不敢睜眼了,我拉著她的手,慢慢往裏走。


    越往裏麵走,地上的白骨越多,足足有十幾具。


    他們的身上都沒有衣服,而且還有個最顯著的特點,他們都是殘疾人,骨頭上都有利器劈砍過的痕跡。


    林月兒眯縫著眼睛,看到這恐怖的一幕,聲音顫抖:“這裏怎麽會那麽多屍體?而且都是殘疾人,這裏原來是殘疾人福利院嗎?”


    我搖搖頭,沒有說話。


    我腦海中有一個更為恐怖的解釋。


    這些人的屍體,是死後才被人用利器劈砍的。


    為什麽劈砍這些屍體…


    我不敢繼續想下去,因為那已經觸及了人類道德的底線。


    再往裏麵走,我看到兩口大鐵鍋,鍋裏麵都是水,咕嘟咕嘟的冒著氣泡,蒸汽沸騰。


    那個帶著眼鏡的男人,正在燒火,木材用的是條凳。


    他抬頭看了我們一眼,眼珠子綠油油的,就像是狼的眼神,充滿了貪婪。


    我聽到他低聲嘟囔:“今天終於不用吃蟲子了,終於有東西吃了。”


    我瞪著這個人,大聲問:“你是什麽人?”


    這人抬頭看了我一眼,咧嘴笑了:“你這紅小將竟然不認識我?我是這家俱樂部的部長,孫部長。”


    我微微一愣:“孫部長,那些骷髏是怎麽迴事?怎麽死了那麽多人?”


    哈哈哈。


    孫部長放聲狂笑,笑著笑著,就哭了起來,指著我的鼻子,大聲說:“你還問我?你們紅小將,把我們關在放映廳裏麵,關了多久?十天?二十天?還是一年?我不記得了。你們給我們一口水喝,一口飯吃嗎?”


    孫部長走過去,指著地上的一具白骨,大聲說:“她叫徐秋霞,今年才三十七歲。你知道她怎麽死的嗎?”


    林月兒已經嚇得愣住了,慢慢搖頭。


    “她是撐死的!”孫部長又狂笑了起來:“撐死的!你敢信嗎?她居然是撐死的。她餓瘋了,以為那些木頭板凳是饅頭,抱著使勁啃,牙都咯碎了,滿口都是鮮血,木頭渣滓跟牙一起咽下去,整整吃了兩條板凳,肚子都隆起來了,跟懷了小孩似得。她死的時候,還摸著肚子說,死也要當個飽死鬼。”


    孫部長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


    孫部長的話,讓我和林月兒都感覺到毛骨悚然。


    他的遭遇,實在是太可怕了。


    我和林月兒都沒有經曆過那個瘋狂的年代,但是我們不能否認孫部長,因為,這樣的悲慘事情,當時在華夏大地上,到處都在發生。


    孫部長大哭著,走到另一具白骨前,大聲說:“他叫李小亮,還是個孩子。他...說自己實在是餓的受不了了,自己咬自己的指頭,把十根指頭都咬了下來,吞到肚子裏。”


    我想起林月兒嘴裏的手指頭,一陣陣的感覺到惡心。


    林月兒緊緊地抱著我,一直搖頭,哭著說:“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


    孫部長繼續指著一具具屍體,給我們講述毛骨悚然的事實,告訴我們,人在饑餓的時候,會做出如何瘋狂的事情。


    我自詡膽大,也聽得身上直冒虛汗。


    我原來一直以為鬼可怕。


    但是,我現在才知道,真正可怕的是人。


    “夠了!”


    我怕自己再聽下去,精神會崩潰,大聲打斷了孫部長的話。


    我看著孫部長說:“他們都死了,你為什麽還活著。”


    孫部長的臉一下子變得唰白,捂著臉痛哭了起來:“我不想死,我隻想活下去。我實在是忍不住…反正他們都死了,他們幫我活下去。”


    我低聲說:“你吃了他們。”


    林月兒聽到我的話,蹲在地上嘔吐了起來。


    孫部長的眼神,再次變得綠油油的,從身後摸出來一把斧子,獰笑道:“你說的沒錯。但是,現在已經吃完了。幸好,你們兩個細皮嫩肉的紅小將送上門來!”


    說著,孫部長一聲大喝,抓著斧子,就向我砍過來。


    孫部長餓的很慘,腳步虛浮,幾乎是站不穩了,搖搖晃晃的。


    我當然不可能讓一個餓漢打倒,提起腳,就朝他小腹踹去。


    孫部長的嘴角浮現出一抹詭笑,我忽然感覺有人拉我的腳,是地上一具骷髏。


    不對,不是骷髏。


    而是一個人,極其的瘦,跟骷髏都沒有差別,我居然沒有認出來。


    我把這人抓住腳,狠命一拉,立刻重心不穩,就要撞到斧頭上。


    林月兒大叫一聲,將孫部長撞開。


    我從地上爬起來,將抓住我的枯手踢開,手中拿著桃木劍,一劍就刺在這人的喉嚨上。


    那人尖叫了一聲,就化為一團黑煙消失不見了。


    我走到孫部長身邊,發現他已經狠狠的掐住林月兒的脖子,我把桃木劍刺入到他的背心,口中喃喃了幾句殺鬼咒。


    孫部長發出一聲尖銳的嚎叫,也化為黑煙消失了。


    林月兒咳嗽了半天,才驚異道:“這兩個人,原來也不是人,是鬼。”


    “當然是鬼。到現在已經多少年了,人怎麽可能還能活?”我說:“隻是他們兩個的怨念實在是太重了,這麽多年過去了,還以為自己活著。”


    我跟林月兒一起,將散落的骨頭都收集了起來。


    我問她:“你會超度的往生咒嗎?”


    林月兒詫異的看著我:“我看你比我厲害的多,難道你不會嗎?”


    我搖頭說:“我隻會殺鬼。這些人死的很慘,可又罪不至死。我拿他們沒辦法。”


    林月兒點點頭說:“我是走陰人,不過我也不會佛家的往生咒,隻會道教的度化經文。”


    林月兒站在屍骨前,嘴裏念了一遍經文。地上的白骨頓時腐朽,化為一道青煙不見了。


    “他們雖然死的慘,但是沒有那麽怨。”我低聲說。


    我本來以為,解決了這些餓死鬼,就能從幾十年前的電影院裏出去。可是,我發現自己想錯了。


    我和林月兒依然在古舊的電影院裏麵,一籌莫展。


    整整一天時間過去了,一點變化都沒有。


    我和林月兒兩個人大眼瞪小眼,都知道不太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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