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下百萬凡民,他們看不出大魔君巫真這一斬的滅世強悍,隻是看到他們視為天兵神將的援軍主將,在腳尖尖都還沒有踏上城樓簷頂的那一瞬時,受了一擊重創,在瞬息間毫光閃爍的靈劍寶甲皆碎,肉身百骸也被打得千瘡百孔,跟支離破碎沒有多大的區別。


    這一刻,近三百萬凡民眼睜睜的盯著這一幕發生,心髒都停上跳動,又似乎有無形的手扼住他們的脖子,令他們難以唿吸,令他們剛剛萌生的狂喜似迎頭澆上一盆冰水,幾乎再度將他們打入絕望的恐怖地獄裏!


    然而從陳海傷勢重要生命垂危、肉身百骸都要支離破碎,到體內爆發出磅礴的生機逆轉傷勢,以致渾身上下的創口以肉身可見的速度愈合,對於凡民而言則是極短的時間,他們相當於是看到陳海在眨眼間由死而複生。


    他們並不知道陳海的實力還是遠不及大魔君巫真的,要不然就不會看著蒼雷劍、破邪靈甲皆被摧毀了——魔劫持續到今天,西北域所存的天地法陣也好,道器法寶也好,都已經沒有多少存貨了,在魔獐嶺攻防八年,消耗不僅僅是數千萬凡民以及上千萬精銳弟子的性命,也有不計其數的法寶靈劍,不計其數的修煉資源——他們隻知道天兵神將似的救兵,並沒有他們剛才那一瞬所誤以為的那麽不堪,知道他們有逃脫升天的希望了。


    凡民山崩海嘯般狂唿起來,無數人折向朝頂禮膜拜。


    這一刻陳海能感覺到從滄棱城所匯聚過來的蒼古氣息格外的濃鬱、精純。


    這也是很正常,眾生願力的多寡,除了與凡民的數量直接有關,同時也跟凡民感知的激烈程度相關。


    淪棱城三百萬凡民,每一人都正沉浸在由死望生的劇烈情緒之中,所引起的神魂波動之劇烈,甚至不比最精銳的虎狼戰將所能透漏出來的意誌稍差。


    很可惜陳海沒有辦法直接借用眾生願力,要不然他哪怕是借用這滄棱城裏的三百萬凡民感念,也能將大魔君巫真一劍斃殺。


    說起來真是奇怪,龍帝蒼禹竟然能借助眾生願力直接提升修為,他怎麽就不能直接借用眾生願力呢,太虛龍魂鼎到底是怎樣的造物?


    “你剛才太冒險了?”


    一道神念從陳海的腰間傳出,數落陳海剛才硬接大魔君巫真這一斬太過冒險——此時的太虛龍魂鼎縮得仿佛像一隻小銅鈴或者一枚鴿子蛋大小的銅印,懸掛在陳海的腰間,而龍帝蒼禹恢複天位第三境的修為之後,靈體元胎一直都以是太虛龍魂鼎為軀殼,也一直跟陳海如影隨形,剛才是強忍住才沒有最後一刻出手。


    陳海微微一笑,傳念說道:“由前輩禦太虛龍魂鼎護住我的命脈、元胎,怎麽都值得一試啊,與閆莨老魔一樣,巫真老魔借助魔訣吸噬凡民血肉,短時間內能將戰力提升到天魔上三境,但終究不是天魔上三境,它這一斬沒有想象中那麽恐怖。”


    龍帝蒼禹忍不住要對陳海翻白眼,他要是剛才被迫出手,祭出太虛龍魂鼎替陳海擋這一斬,絕對沒有問題,但太虛龍魂鼎此時直接暴露,會引發怎樣的變數,誰能推測得到?


    他們現在隻有一千精銳追隨在身邊,還心思不定,太虛龍魂鼎的行蹤暴露,黑炎大魔君暫時舍棄大燕山之敵,直接往滄棱城而來,他們怎麽辦?


    又或許說,太上天尊秦世民,舍棄大燕山的兵馬,直接率玄元天軍趕來搶奪太虛龍魂鼎再逃迴雍京,他們要怎麽辦?


    龍帝蒼禹此時跟陳海是神念交流,他腦子裏想什麽,也是完全放開來讓陳海感知得到。


    “蒼前輩跟左師就是太瞻前顧後了,”陳海哈哈一笑,傳念說道,“魔族其實都絕沒有想到太虛龍魂鼎已經重迴星衡域了,真要是太虛龍魂鼎暴露了,我就直接將太虛龍魂鼎送給暴帝秦世民,又或直接以此為條件,換越國出兵西北域,形勢也同樣能有一線生機——不過現在不用擔心這些有的沒的,我感覺到滄棱城所匯聚來的眾生願力額外的精純,蒼前輩、蒼老師有沒有可能突破下三境的瓶頸,直接進入第四境!”


    “我與太虛龍魂鼎是被黑炎大魔君及太古魔尊聯手打入虛空的,當時巫真還隻是魔侯級微不足道的存在,但我真要被迫出手,跟直接祭禦太虛龍魂鼎出世,並沒有太大的區別,所以我還是能不出手,盡可能不出手,”龍帝蒼禹說道,“不過這一刻,如此強烈的眾生願力,卻是能夠直接凝煉好七八枚真龍涎息丹來……”


    最初時,真龍涎息丹差不多需要四五年才能凝煉一枚,到龍帝蒼禹複活,再到打通天羅穀、黑山魔淵的通道,能接引燕州的眾生願力過來,不僅龍帝蒼禹恢複到天位第三境的修為,凝煉真龍涎息丹的速度,也提升到一個半月一枚。


    這樣的速度已經極其驚人了,要知道真龍涎息丹雖然跟天樞地元丹在功效上各有千秋,但實際的價值,不比天樞地元丹差多少。


    想想當年吳氏為煉製一爐天樞地元丹,不惜神人共憤搞出盜胎案來,想想陳海拿出一枚真龍涎息丹就令薑晉徹底轉變態度,可見太虛龍魂鼎一個半月能凝煉一枚真龍涎息丹,一年能凝聚八枚真龍涎息丹,是何等變態的事情。


    不過太虛龍魂鼎的變態,是跟眾生願力直接相關,但流陽宮當年掌握太虛龍魂鼎並沒能將北境魔域的羅刹魔族徹底的巢滅掉,也沒能將疆域從海東大陸往南擴張,可見太虛龍魂鼎雖然極其變態,但也不是沒有限製。


    這主要也是前朝疆域過度膨脹之中,又不得不依賴於宗閥治理凡民,一方麵眾生願力被分攤出去,一方麵宗閥對凡民的盤剝、壓榨,所匯聚過來並非都是能匯聚眾生願力的善念,甚至有些時候民怨極盛,不要說凝煉不了一枚真龍涎息丹了,就連龍帝蒼禹想祭用太虛龍魂鼎也會受到極大的壓力。


    同樣的道理,燕州此時不再直接受到魔劫的威脅,特別是凡民可能都覺得魔劫威脅已經跟他們沒有關係,而陳海為星衡域禦魔,卻又要源源不斷的從燕州抽取資源跟人,所能汲取的眾生願力估計很快也會受到壓製。


    不過,陳海此時也沒有辦法細想太多,他隻能盡他最大可能,做好一切。


    “陳侯,魔族欲返迴北城,我們怎麽辦?”周溫韋傳聲問道。


    他看到陳海神色有異,還以為陳海正與蒼禹進行神念交流,沒有想到陳海腰間所係的那枚毫不起眼的鼎形印裏,竟然藏著一個上古殘魂孕育的靈體。


    陳海跟龍帝蒼禹交流時,當然也注意到北麵山嶺之上的魔兵,這時候正往北城牆方向殺去——這點很正常,凡民雖然不足以慮,但城內好歹還有五六萬雜兵,要是有可能,大魔君巫真也不會輕易讓他們有充足時間將這些雜兵組織起來的。


    同時大魔君巫真想要布血煉魔陣,能為血煉魔陣提供血肉精華的凡民可都在城裏。


    魔兵是想將滄棱城當成圈禁豢養凡民的血食場,除了將四荒八野的凡民往這邊驅趕外,魔兵並不會直接駐紮在城內,甚至還將南側、西側以及北側的城門都完全堵死,隻留東麵的城門供凡民進出。


    它們這時候要進滄棱城,不想從東城繞,就隻能翻城牆而入。


    不過大魔君巫真所率領的這部青鱗魔近衛,最差也相當於辟靈境中後期的武修戰力,即便不會禦劍或禦風飛行,但淪棱城逾三十米的城牆,沒有防護大陣相匹配,對這些精銳魔兵而來,爪足並用翻越進來,不過是兩三個唿吸的事情。


    滄棱城自然是沒有什麽陣法師跟防護大陣,但陳海率千餘天鶴宗弟子,橫渡滄棱城,直臨北城,魔兵也絕不可能像散兵遊勇一般強行攀附城牆衝殺進來。


    魔兵從北麵的山嶺折殺迴來,速度極快,陳海率千鶴宗弟子禦禽橫空飛渡,速度更快,而且蒼遺不遺餘力的掌控雷霆,將一道道密集的雷霆轟往百裏之外,不求傷敵,隻希望盡可能將魔兵的速度拖慢下來。


    流陽宮當年所傳的九元歸神陣,是以九元歸神真解為根本修行真法,玄修修煉有成後,神念能借九元歸神咒的共鳴渾成一體,以便去掌控遠超越他們之前實力的天地元氣。


    這也是人族玄修以弱敵強的一個重要法門。


    離開仙壺口,一路上陳海與蒼遺在沉默趕路之餘,一直做的事情,就直接將九元歸神咒打入所有修成識海的焚瞳靈鶴及雷鷲的識海之中,也將九元歸神真解的真訣,傳授給周溫韋、陳正卿他們,隻是一路周溫韋、陳正卿他們心裏忐忑,無心修煉而已,此時想臨陣抱佛腳都不成。


    靈禽的心思相對簡單一些,也有不少已經修成妖丹的靈禽,靈慧絕不會在人族弟子之下,到底是有不少靈禽有參悟九元歸神咒。


    隻不過陳海之前跟天鶴宗弟子還是彼此割裂的狀況,這些靈禽又是天鶴宗弟子的座騎靈寵,這麽短的時間裏,陳海倒沒有急著考察這些靈禽參悟九元歸神咒的程度如何,但剛才兩度出手截殺翼魔往淪棱城聚攏,靈禽也以各自所擅長的天賦術法殺魔,那時候陳海、蒼遺就感知到有二三十頭靈禽悟性真是強得驚人,短短十天都有些摸到門竅。


    二三十頭靈禽借九元歸神咒的共鳴,與蒼遺的神魂渾成一體,但算不上完整的九元歸神陣,卻是讓蒼遺所掌控的一道道落雷,像雨瀑般往魔兵衝鋒陣列轟去。


    魔兵不得不遲緩腳步,讓陣型更密集,以便護陣血煞能發揮作用,將落雷抵擋在外。


    這時候天鶴宗弟子裏道丹境強者紛紛祭出靈劍法寶,往極限距離處禦去,防止有魔兵在他們趕到之前,衝入北城!


    看到天鶴宗弟子比之前變得更積極,不像之前出手都透著一股無望或絕望,陳海暗想他剛才硬接巫真老魔一斬,還是有價值的,要是他不能將這一千人的鬥誌點燃起來,他怎麽都不可能打贏這一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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