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澤、薑璿、周桐、魏延、馬騰等人,沒想到吳平跑過來接手北陵塞的防務,竟然都等不及將馬鞍解下,就要直接逼他們北上送死。


    他們也沒有想到薑明傳身為燕台關鎮守將軍,竟然會簽署如此對他們不利的軍令,薑明傳難道不知道吳煦對其子之死一直都耿耿於憂,三番數次調吳平所部北上,心懷叵測嗎?


    哪怕薑明傳受吳煦鉗製,在其他將領都無意率部北進的時候,無法拒絕吳平率部北援,但他簽署軍令時,以他鎮守將軍的權柄,完全可以限製不讓吳平對他們下這樣的狠手,怎麽可以在軍令如此明明白白的寫清楚要他們完全聽從吳平的節製?


    又或許說,薑明傳壓根就不在乎他們的生死?


    周桐、魏延、馬騰等人沉默不語,臉色陰沉,而薑澤手指關節都捏得發白,魔侯泰官有禦魔神通,這一刻在天羅穀內不知道聚集了多少嗜血魔物,他們千餘兵馬北上台武嶺築寨,跟送死有什麽區別?


    諸多將卒這一刻也滿心怨恨、憤怒。


    他們剛到魔獐嶺,就被這邊築造北陵塞,不說築塞、抵禦馬賊有功,這會兒竟然落到這樣的下場,誰心裏能平?


    然而軍令如山,心裏不平又能如何?


    看著薑澤等人出離憤怒,吳平臉色卻平靜如水,心中則是冷笑連連。


    上一次來到這北陵塞,他被拒之塞外,心裏早就憋著一團火,眼下他身後有兩千黑狡精騎,他就想看看薑澤這些家夥,有沒有膽子敢直接抵觸他的命令?


    薑澤朝陳海看去,陳海隻是淡然的瞥了吳平以他身後的韓三元一眼,便轉身走向薑雨薇閉關潛修的岩洞,解除關閉洞口的禁製,將入寂中的薑雨薇喚醒。


    薑雨薇還是沒有能修成道丹,但隨著她出來,一股濃鬱得仿佛青霧的天地靈氣從洞口湧出。


    看到這一幕,吳平心裏嚇一跳,他沒想到斷嶺之下竟然還有靈脈存在,還以為在薑寅與孽境殿鳴裕魔君的大戰,被完全摧毀了呢,不過靈脈未免徹底摧毀更好,他則更有把握守住北陵塞,看著薑雨薇等人去送死了。


    不過看到薑雨薇臉上青氤之氣隱隱,如春潮流轉,吳平也是暗叫一聲僥幸,沒想到薑雨薇來到北陵塞才半年多的時間,春水真意已經參悟到渾若天成的第二重境界了,若要他來得及時,再給薑雨薇三五個月的時間,說不定真就成就道丹、成為薑寅座前的真傳弟子,到時候恐怕就連叔父吳煦,都不見得能再對薑雨薇做什麽手腳了。


    薑雨薇這時候聽妹妹薑璿以及薑澤他們說清楚原委,一張美臉也是氣得鐵青,沒想到吳煦、吳平竟然毫無遮掩的迫害他們,沒想到他們薑明傳眼裏竟然是如此的不足輕重。


    薑雨薇不跟吳平囉嗦什麽,看到吳平所部正陸續進塞來,她先帶著薑澤、薑璿他們走進議事堂商議率部北上的事情。


    “難道我們真要白白去送死嗎?”走進議事堂,薑澤就憤怒的問出來,他甚至不介意吳平聽到他們的憤怒。


    剛剛踏入明竅境的周桐還是知道些分寸,伸手釋出一道波光瀲灩的光華,隨後就貼著議事堂的牆壁形成一道隔音靈罩,但他也是鬱鬱不解的問薑雨薇:“鎮守將軍也是薑族,他為何要令我們完全聽從吳平的節製?”


    “哼!你們要是將火鴉戰車,立即派人給薑明傳送去,薑明傳隨時可以改寫軍令,或許再從他嫡係調一部真正的援兵,跟你們匯合啊!”沙天河跨步進入議事堂,笑盈盈的說道。


    沙天河傷在靈穴靈脈,元胎沒有傷到根本,因此這麽近的距離,周桐所施展的隔音靈罩,對他起不了什麽作用。


    “雨薇見過沙大當家。”薑雨薇客氣的給沙天河行禮道。


    薑雨薇才知道她閉關期間竟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但她知道陳海絕不做無把握之事,既然將沙天河招攬進北陵塞,就必然對他有一定的把握,所以薑雨薇對沙天河也沒有特別強的防範。


    薑澤、薑璿、周桐等人聽了沙天河的話,皆陷入沉思。


    沙天河見自己成功在眾人心裏種下相疑的種子,也禁不住流露出一絲得意之色,然而轉身驀然看到陳海貼牆而站,一對血色魔瞳定睛盯著他看,令沙天河禁不住心虛起來。


    陳海心裏一歎,心知沙天河到底是一頭輕易不會甘心降服他人的老狐狸,他要是不吭聲,沙天河接下來估計就會勸說出離憤怒的薑澤等人跟著他落草為寇了。


    不過,也不能怨沙天河這時候挑拔離間,陳海心裏也看得很清楚,薑明傳之所以對吳平不加限製,很可能就是逼他們將火鴉戰車獻過去。


    隻要他們將火鴉戰車獻上去,到時候薑明傳身為燕台關的鎮守將軍,隨手再追加一條讓薑雨薇率部便宜用事的軍令,自然就可以不受吳平擺布了。


    北陵塞弟子屢立戰功,薑明傳或許有一段時間,曾對這邊高看一頭,但赫赫有名的黑風寇沙天河竟然投靠北陵塞,而沒有投靠他薑明傳,要說薑明傳心裏沒有一點意見,陳海都不相信。


    再者沙天河手裏的火鴉戰車,是雲湖真君都有心想得到的寶物——薑明傳怎麽可能對火鴉戰車沒有覬覦之心?


    隻是薑明傳再怎麽不要臉,也不能公然勒令薑雨薇讓沙天河改投他的門下,勒令讓沙天河拱手將火鴉戰車獻上,他隻能通過這種令人費解、扭曲到極點的軍令,讓他們這邊自行領會。


    而吳平如此迫不及待的逼他們北上送死,除了吳煦對其子之死耿耿於杯外,更主要的或許還是為了那火鴉戰車。


    吳平、韓三元或許此時誤會火鴉戰車還在沙天河手裏,隻是沙天河投到北陵塞,韓三元投了長史府,他們也沒有借口再直接逼迫沙天河交出火鴉戰車,那最直接了當的做法,就逼著這邊去送死,然後他們從天羅穀魔物那裏將火鴉戰車再奪過去。


    大家都是好算計,好城府,卻獨獨忘了覆巢之下沒有完卵,獨獨忘了禦魔乃事關人族千秋鼎盛的大局——陳海心裏微微一歎,這一刻他能更深刻感受到薑寅所留劍意之中的悲涼之氣。


    “前輩,我們該怎麽辦?”薑雨薇通過神念,直接傳音問陳海道。


    “隻要有拚死一搏之心,未必就沒有機會。”陳海傳念說道。


    他們被限製在北陵塞內,一旦讓成千上萬的魔物圍困過來,他們反倒束手束腳,難有什麽作為;要是到最後都沒有援兵過來,他們真就有可能像溫水裏的青蛙一般,最終被困死在北陵塞,都忘了拚死一搏。


    現在吳平將他們趕出北陵塞,逼他們北上,就由不得薑澤他們不拚死一搏了。


    他們看上去岌岌可危,卻不知道魔侯泰官之所以驅禦嗜血魔物進來雲川嶺,最主要的還是手下沒有精銳魔兵、魔將可用——重膛弩所形成的重鋒箭雨,未必能傷及強悍的魔將、魔侯級存在,但恰恰又是克製這些低級魔物的鎮國利器!


    陳海的計劃,就是他們先到台武嶺,與前鋒魔物打上一仗,然而從側翼撤去,將魔物進攻北陵塞的通道打開,到時候看吳平是守還是逃!


    聽過陳海的計劃,薑雨薇又傳念問道:“現在最關鍵的問題,是怎麽讓孽境殿少君泰官暫時放過我們,先去進攻據守北陵塞的吳平、韓三元?”


    “又或許魔物過來,我們一仗不打,就直接臨陣脫逃。”陳海盯著薑雨薇的眼睛,傳念說道。


    薑雨薇明白陳海的計策了。


    他們一仗不打,看到魔物大軍過來,就直接臨陣脫逃,這在軍中是要受刀斧之刑的大罪;孽境殿少君若是熟悉人族軍典刑罰,定然知道他們臨陣脫逃後絕不敢輕易南下迴魔獐嶺,這樣他自然就會決定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去進攻北陵塞,待解決吳平所部之後,再迴過頭來,吃掉他們!


    “但是事後要如何收場?”薑雨薇問道。


    “這個就要看情況了——吳平要是率部堅守北陵塞被魔物大軍困住,我們率部從側後猛攻魔物大軍,我們這時候更準確說是隨機應變,誰也不能指責我們臨陣脫逃。倘若吳平無膽去守北陵塞,看魔物大軍蜂湧而來,就率部南逃,這時候就要分兩種情況:其一,要是魔物大軍追上去,跟吳平所部殺個兩敗俱傷,我們這時候衝上去屠戮魔物,拿到足夠的軍功、戰功,相信吳平、吳煦都不能指責我們臨陣脫逃;第二種情況,魔物大軍要是不去圍追吳平所部,直接就掉頭迴來追殺我們,我們恐怕就洗不掉臨陣脫逃的罪名了,”陳海傳念說道,“到底要怎麽做,你來決定——或者你這時派人將火鴉戰車送給薑明傳,我也隨你。”


    “……”薑雨薇沒想到薑澤他們還陷入出離憤怒之中,陳海竟然早就將方方麵麵都想透徹了。


    她也知道陳海最終的目的,還是能盡可能不受鉗製的,在天羅穀多殺魔族,以緩解燕州的壓力。


    “我們北上!”薑雨薇堅定的說道,“大不了到時候我將所有罪名都擔當下來,我拉著薑璿跟前輩去做馬賊,讓薑澤他們迴宗門負荊請罪!”


    她父親之死疑雲重重,薑雨薇也受夠了宗門軍中的勾心鬥角,不想向薑明傳、吳煦等人屈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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