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開封禁陳玄真修為的禁製,陳海便讓魔猿押送陳玄真離開神陵山,任他返迴燕京城去見魏子牙,然而奎狼宮的大殿之內,黃歧瑋、黃培義、廖雲崖以及姚出雲、姚誌、姚泰和、姚出秋、姚啟泰、趙如晦、紀元任、薛存以及楊巧兒等一幹人,心緒卻久久未能平複下來。


    陳海竟然是道禪院隱脈傳人,竟然是道禪院這一代的大天師!


    而寧氏天之嬌女、太孫妃寧嬋兒竟然是道禪院上代大天師鞏清的嫡傳弟子!


    這兩條消息傳出去,會對天下世人造成多大的驚擾跟衝擊?


    再說姚氏諸多核心子弟、宗老雙手當年都沾染道禪院子弟的鮮血,以及清剿黑燕軍掀起的大亂,天水、秦川、鶴翔諸郡當年都有派兵馬勤王,而皇族贏氏更是當前進剿道禪院的罪魁禍首,這筆帳要怎麽算?


    這一刻,陳海示意齊寒江將大殿大門關閉起來,以示接下來所議之事,暫時還不容泄漏出去。


    “道禪院傳承數千年以來,從未曾謀取過世俗權勢,而隱脈一係更是數千年來不為世人所知,除蒼遺師兄、左師之外,所傳之人也是寥寥無幾,大家知道是為什麽嗎?”陳海淡然看著還遠未能平複心緒的眾人問道。


    “天地有大劫,或一萬年,或三五千年便會經曆一循環,”


    雖然大殿門庭已經關閉起來,陳海卻還是悠然眺望遠方,說道,


    “道禪院自得上古仙人傳法,曆代大天師所立大宏願,也隻是守護燕京大地、億萬生民而已,甚至諸閥、諸宗所傳承的玄修之法,也多源自道禪院,目的就是要在天地大劫來臨之際,燕州能積攢足夠的力量去抵擋。然而贏氏立國以來,宗閥勢力極盛一時,以致在魏子牙、益天帝等少數野心人的挑唆之下,反噬攻滅道禪院欲求長生之法,而前代大天師鞏清為報血仇,立赤眉教、黑燕軍以雪前仇,孰不知天地大劫再一次的循環即將來臨。隱脈一係這才被迫出世,我也是流落河西之後,才被左師尋上,傳授隱脈真法,有一點也希望大家能明白,隱脈出世,絕非是要清算道禪院被滅的血仇。這也是我與蒼遺師兄,始終沒有去見鞏清的緣故。”


    寧嬋兒忍不住要翻白眼,她知道師尊鞏清辭世之前,陳海都還不知道道禪院跟神殿、跟血雲荒地的關聯,但又不得不承認,陳海真真是將故事編得滴水不漏,她跟蒼遺不戳穿他們的謊言,其他人都會深信不疑。


    “數千年一次的天地大劫?”黃歧瑋震驚問道,“要真是如此,陳侯為何不將此事公布於眾,聚集諸宗諸閥的力量,共同抵禦?”


    “……”陳海一笑,問賀蘭劍尊黃歧瑋,“諸宗諸閥割據地方,各執其政,而即便有玄修一心求道,孜孜所求也更多是為長生,試問有幾人,願意為注定要死億萬人的天地大劫拋頭顱灑熱血?”


    “億萬人都將注定死去?”黃歧瑋頹然而坐,沒想到所謂的天地大劫,比他想的要厲害百倍、千倍,整個京畿平原也就四五千萬人滋息繁衍,加上秦潼山以西的諸郡,也就一億三四千萬人而已,一場大劫,將這麽多的人口都滅絕掉還不能平息?


    雖然陳海的質問並非針對黃氏,黃歧瑋卻也是深感慚愧,要不是黃氏族人已經差不多在這數月間都融入龍驤軍,他也絕不敢保證黃氏一族在大劫來臨之時,能敢頂在前麵。


    再比如說屠熊等六閥,他們除了完全控製西園軍,有四位道胎境強者坐鎮,還在京畿之地擁有更強發動戰爭的潛力,但在麵對龍驤軍與宿衛軍兵鋒相爭之時,他們做出什麽選擇?


    他們甚至都不敢血戰一場,第一選擇竟然是帶著上百萬族人、脅裹數百萬附民以及兵馬多達五十萬的西園軍,惶惶從武勝關北撤,想著讓龍驤軍與宿衛軍先拚個兩敗俱傷?


    難道還能將抵禦天地大劫的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嗎?


    想到這些,黃歧瑋也是沒臉再說宗閥值得信任了,也更清楚陳海為何要決意肢解宗閥了。


    或許唯有肢解宗閥,將世俗權柄從宗閥手裏收迴來,才能組織更強大的武備,去抵擋這場大劫。


    “天地大劫不能公布於世,但你的身份卻在這一刻揭露出來,不是更令諸閥有借口集結起來,強攻京畿?”姚出雲這時候問道。


    “雖然到這一刻,我都不敢公布天地大劫會從何方而起,但想信大家在這一刻也應該猜到天地大劫會從何方而起了吧?”陳海問道。


    “西北?”黃培義震驚的站起來,難以置信的問道,“賀蘭劍宗所藏經典,曾記錄數千年前,西北大漠深處,曾出現大崩裂,有血魔裂地而出、吞噬生靈,但當時出世的血魔數量有限,即便當時宗閥還不成氣侯,卻也沒有形成慘絕人寰的大劫啊?”


    無論故老相傳的上古秘聞以及這些年陳海在秦潼關一線的部署,黃培義不難猜到天地大劫將在西北而起,但故老相傳的上古秘聞遠沒有陳海所說的這麽恐怖啊。


    “之前大劫未成大災,是有道禪院隱脈一係諸師在暗中默默守護,”陳海長歎一聲說道,“然而在曆經數次大劫之後,道禪院隱脈一係也衰弱到極點,傳到我這裏,就剩我與蒼遺師兄兩個——我的師尊也因為力量耗盡而陷入長眠;而上古仙師專為抵擋大劫所立的道禪院,卻又被宗閥反噬而瀕臨滅亡……”


    說到這裏,陳海又歎然一笑,說道:“世人皆以為道禪院藏有永生秘法,卻不知道此域求長生所逆的是天道,即便是上古仙師也隻能躲在與此域相接的秘域之中,而不敢逆抗天道之劫,真正踏入此域……”


    “天武秘形真解,也非長生秘術?”黃歧瑋剛才見陳海拿《天武秘形真解》上篇以誘魏子牙率部放棄燕京城,他也心生暗喜,沒想到這一刻,陳海說法又不同了。


    “天武秘形真解能續命,但非長生術,”陳海笑道,“續命到極致,必致天道之劫,但此時若能扛過天道之劫,借天道之劫的餘威,或能飛升而入異域;然而奪舍續命始終是邪法,有違天道,會壞道胎根基是一方麵,同時也會招至更強的天道劫數。當然,我也遠未修煉到那一層次,很多事情也隻知其所然,不知其所以然……”


    “原來是這般啊!”黃歧瑋喟然長歎一聲,雖然沒有想象那麽樂觀,但總歸還是存有一絲希望;而在這一刻,他也隱隱猜出陳海為何如此迫不及待要與天下為敵,吸引諸閥聯軍來攻京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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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文勃源的肉身比當年的燕然宮顧姓小宦要強大得多,魏子牙自以為奪文勃源的身舍,至少能續命百年,但神陵山之戰,他動用本命真元之後,才發現事情遠非他所想象的那樣。


    這具身舍雖然更強,但對他的道胎神魂排斥,也要遠遠強過當年燕然宮顧姓小宦的那具身舍。即便神陵山一戰,他沒有動用瞳中劍這樣的天威劍訣,身舍就已經開始出現崩壞的跡象,他估計即便他從此之後不動真元,也未必能活三十年。


    魏子牙不敢在諸弟子麵前暴露這一切,待俞宗虎返迴京畿之後,他就將軍政事務主要委托給俞宗虎、趙忠等人,他借口參悟乾天玄極大陣更強的防禦神通,躲迴潛真殿地宮裏,潛修防止文勃源的身舍繼續崩壞下去。


    潛真殿地宮中,氤氳的靈氣彌漫在地宮之中,魏子牙閉目盤膝坐在那裏,默默推演著靈肉合一的功法,然而陳玄真從神陵山迴到燕京城裏,也瞬時就生出感應,他睜開雙眼,昏沉的瞳孔之中滿是疑惑之色。


    魏子牙屈手連彈,將地宮的禁製打開,沒過多久,就聽見一陣微微的顫動聲響起,陳玄真在畢嵐、高望等人監視下走了進來。


    此時的陳玄真早就沒有了以前仙風道骨的模樣,雖然陳海並沒有處置他,但是被俘之後,他好像突然失去了生氣一般,幾個月過去,就蒼老沒了樣子。


    魏子牙對陳玄真還是很有感情的,見陳玄真神魂之內並無異常,便讓畢嵐、高望二人離開,單獨將陳玄真留在地宮裏說話。


    “陳海為何將你放迴來?”魏子牙問道。


    陳玄真從懷中取出天武秘形真解上篇,說道:“陳海讓玄真將這帛書交給師尊,勸師尊率宿衛軍放棄燕京城……”


    魏子牙揭過薄卷,翻開之後,發現盡是一些粗淺的武道煉體之術,甚至有相當一部分就記載在傳抄天下的《練兵實錄》之中,不禁一陣好笑道:“這算什麽?”


    “陳海說這是道禪院隱脈傳承的續命真法,師尊細看便能明白……”


    “道禪院隱脈傳承?”魏子牙震驚不解的盯著陳玄真,他修行千年,可從來都未聽說過道禪院還有隱脈傳承這一說法。


    陳玄真將他剛才所知道的一切據實相告,魏子牙震驚得都無法再強作鎮定的坐在蒲團之上。


    陳海是道禪院新一代的大天師、寧嬋兒是道禪院上代大天師鞏清的嫡傳弟子,而道禪院更高、更強的秘法傳承竟然就在陳海的手裏,這一切說出去有誰會信?但也唯有這一切,才能徹底說清楚陳海背後的神秘之處!


    魏子牙瞳孔驀然收縮起來,再也不敢輕視手裏這本薄薄的帛書,他仔細地向諸多秘形圖譜看去,越看越是稀奇。


    這些圖錄雖然表麵上看去,盡是一些粗淺的煉體之術,但魏子牙作為燕州千年以降的第一人,這些年又苦悟續命之法,仔細揣摩一下,很快就發現這諸多圖錄背後,真真是別有洞天。


    最初數十幅秘形圖錄太簡單,魏子牙直接翻到最後一頁射天狼秘形,參悟良久之後就將帛書收入懷中,前腿屈躬,後腿挺直,張開雙臂,做了一個彎弓搭箭的姿勢,同時靈海秘宮中真元一陣鼓動,按照圖錄中所示運轉起來。


    頓時一股熱流從四肢百骸湧出,同時往十二靈脈能去,魏子牙頓時欣喜若狂,雖然現在還沒有效果,但是他分明察覺的出,剛才那一式使出之後,自己收斂入道胎之中的三魂六魄一陣巨震,竟然有向百竅竅脈融合的趨勢。


    而在恢弘的地宮之中,氤氳的靈氣被魏子牙的動作攪動起來,被鑲嵌在四壁上的明珠映射著,猶如人間仙境一般。


    這個秘形姿態,魏子牙足足維持了半個時辰,才將身舍的氣血精華耗得差不多,這時候魏子牙收住架勢,一張口,一道劍氣噴薄而出,那劍氣之中,隱隱還帶著一些腐臭的氣息。


    這一刻魏子牙禁不住仰天大笑起來,欣喜若狂的大叫道:“這世間竟然真有續命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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