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陳海跟內廷公然決裂之後,楊巧兒無時無刻不在煎熬中度過,好不容易看到一線曙光,屠缺趕來,又要將她母子二人往絕路上逼,在她以為陳海斷沒有理由拒絕屠缺之時,心裏那根弦要徹底斷裂之時,沒想到陳海竟然反邀屠缺擁立累兒。


    怎麽可能?


    即便楊巧兒內心無時無刻不是想著這事,但這時候聽來,猶覺得難以置信,美眸盯著陳海剛毅削瘦的側臉,即便二十年的獨居生涯中將她心智鍛煉的堅韌無比,此時也不禁有些虛脫的感覺。


    屠缺也是震驚跟不滿的盯著陳海,心想,難道王藩之封都滿足不了陳海及姚氏的野心嗎?


    “歸寧城初獲大捷,然而形勢猶是危惡,外受河西所迫,而在京畿平原,內廷猶有五十萬精銳,對陳侯及姚閥虎視眈眈,陳侯當真以為憑借一己之力,能將歸寧侯送上帝位?”


    姚出雲心裏不解陳海為何如此堅持,為何不退讓半步,先讓姚氏及龍驤軍的根本更好的鞏固起來,但是他知道真要計較起來,陳海無論謀算、手段都要強過他太多。


    而從陳海歸族的那一刻起,雖然大家都還沒有明言,姚出雲也已經知道,陳海才是姚氏及龍驤軍的真正核心,故而他心裏即便有著強烈的困惑,此時還是選擇沉默,一切都遵從陳海的意誌行事。


    麵對屠缺咄咄逼人的質疑,陳海哂然一笑,說道:“不要說十萬降卒可用,不要說龍驤軍主力就將源源不斷橫跨秦潼山增援過來,就算是我在歸寧城僅有五萬精銳可用,天下誰敢攻來?魏子牙敢,還是俞宗虎敢,又或者說,太尉大人,你敢嗎?”


    陳海此話說得狂妄之極,屠缺氣得都要拍案而走,但轉念想陳海敢說如此狂妄之言,他也沒有辦法反駁,試想陳海崛起這麽年,打了多少仗,有哪一次不是以少勝多,有哪一次都是在所有人認定絕不可能勝的情況下大勝特勝?


    姚氏五萬兵馬,成軍才四個月,距離百戰精銳還遠,但內廷真就敢再次集結大軍,往歸寧城碾壓而來?


    陳海這話說得狂妄之極,但此前心存困惑或說不滿的姚出雲,胸臆間卻陡然暢快起來,突然想到,陳海能百戰不殆,或許與他這睥睨一切的淩銳氣勢也有關係吧?想到自己這些年,滿心想著韜光養晦,姚氏在他的治下,道路卻越走越窄,或許問題就出在自己太瞻前顧後,沒有銳氣了。


    是啊,對陳海而言,再兇險還能比得過此戰之前的形勢?


    而既然都已經將局麵打開到這一步了,前路雖然艱難,但為何還要壓製自己的傲氣跟野心?


    “父親終於想明白了?”姚文瑾坐在對麵,對姚出雲的神色變化看得一清二楚,這時候忍不住笑著傳念問道。


    “……”姚出雲以微笑迴應文瑾,念頭驟然通達,不僅對當前的形勢更有自信,甚至這一切對以往修行中那遇到的艱深跟瓶頸,都有一種豁然通達的感覺,說到底還是自己的銳氣不夠,才會在這逆天求索之路步履艱難。


    陳海這狂妄之言,令楊巧兒心潮澎湃,以往益天帝在她的心目裏就是這天這地,然而到燕京後,卻始終未能見到帝君一麵,過去二十年的銘思苦想日漸淡薄,而這一刻,便徹底煙消雲散了。


    見屠缺沒有被他直接氣走,而是黑著臉坐在那裏,陳海繼續說道:“龍驤軍在京畿可用之兵雖然不多,這五萬兵馬也隻是初練四個月,談不上是鐵血精銳,而即便能將十萬降卒打散強行編入營伍之中,到底能有多少戰鬥力,還相當難說,但太尉要明白,時間每拖過一天,隻會對龍驤軍變得更有利。一方麵,是龍驤軍在京畿之兵馬,會操練日益嫻熟、精銳,一方麵,大量的作戰物資以及合格的基層武官,能源源不斷跨越秦潼山增援過來,還有一方麵,京畿平原的大小宗閥,會因為我們不斷獲得勝利,而受到鼓勵,不斷的加入龍驤軍的序列中來。如果說太尉大人,與衛王隻敢躲在武勝關,而不敢大舉進入京畿平原對閹賊勢力用兵,那就隻會眼睜睜看著,龍驤軍在京畿的兵馬一日增強,從十五萬變成二十萬,從二十萬變成三十萬,從三十萬變成六十萬……”


    “陳侯以為河西會袖手旁觀嗎?”屠缺氣得髭須顫抖,質問道。


    “太尉或許以為河西是龍驤軍繞不過的強敵,但太尉有沒有想過,我此時已然可以邀請天水吳氏、秦川華氏,共同擁立歸寧侯,有吳樂、華氏相阻,河西百萬鐵騎怎麽渡這千重關山,難不成他們此時敢從臥龍城,對橫山我四十萬精銳用兵?”陳海盯著屠缺的眼瞳問道。


    “董、苗等九藩共治瀝泉,陳侯真以為他們會坐看龍驤軍謀奪天下嗎?”屠缺不想這時候弱了氣勢,咄咄逼人的問道。


    “他們不願看到聚泉湖淬金砂礦落入龍驤軍一家之手,自然不願看到龍驤軍擁立歸寧侯登上帝位,但他們此時又能奈何得我?想必太尉也清楚,我在聚泉嶺天機學宮同樣也部署一座天罡雷獄陣。”陳海哂然問道。


    “你這是與天下為敵!”屠缺鏗然說道,“且不說衛王及西園軍如何,太子贏丹及寧氏在雁門郡也絕對不會坐視不理,即便內廷兵敗,他們也會邀諸藩出兵,以征京畿,陳侯真以為能與天下為敵嗎?”


    “倘若形勢如此,與天下為敵又如何?”陳海略有些落寞的說道。


    “你……”屠缺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太尉大人,你迴去後真應該好好考慮我的建議,七閥擁立歸寧侯者,皆可異姓封王,衛王贏琛也可以領一地治藩國,我相信歸寧侯及宋國夫人也都是心胸開闊之人,如若還有擔憂,我此時便可以將歸寧侯追出來,此刻就寫下玉冊,讓太尉帶迴去。”陳海說道。


    “哼!”屠缺冷冷一哼,說道,“待你能殺敗內廷,再來跟我們談這些條件吧!”


    聽屠缺這麽說,姚出雲、姚文瑾心裏皆是一驚,心裏皆想,莫非西園軍要退出武勝關,讓宿衛軍與龍驤軍在京畿平原放手一搏?


    “叔公、文瑾,你們代我送一送太尉大人。”陳海意興闌珊的說道。


    屠缺話已經挑明了,西園軍隨時都會從武勝關撤到薊陽郡去,此舉除了保存實力之外,更主要是要讓宿衛軍放開手腳,跟龍驤軍殺得兩敗俱傷,之後西園軍再入京畿坐收漁翁之利。


    這些老匹夫,眼界如此之淺,京畿平原上追隨他們千年的子民,燕京城內數以十萬的子弟,說放棄就放棄,血魔之劫,哪裏有半點寄望於他們的可能啊?


    見陳海開口逐客,屠缺自然不會再留,站起來由姚出雲、姚文瑾陪送出去。


    說實話,陳海是滿心期望屠缺能迴頭轉身的,但看屠缺飄然而去,便知道西園軍退出京畿已成定局了。


    也不管宋國夫人在場,陳海心力憔悴的閉上眼睛,想要休息那麽幾秒鍾。


    大殿門扉倏然關閉,陳海睜開眼,見大殿光線黯淡起來,還以為楊巧兒有什麽話要跟他密談,還想笑她有什麽話不需要將大殿門扉關上,也沒有誰能聽見,但下一刻卻是一具火熱滾燙的嬌軀從後麵抱過來。


    楊巧兒的胸脯是那麽的嬌挺、柔軟。


    陳海渾身一怔,愣了片晌,直到楊巧兒那雙雪膩如玉的手過來幫他解開衣衫,才想起來要說些什麽:


    “我趕走屠缺這老匹夫,並非單為了歸寧侯。”


    “我知道,我能感覺到,但我想以你的氣度,總不至於會要了累兒的性命,我便願意。”佳人嬌語傳來,吐氣如蘭。


    陳海轉迴頭,楊巧兒裙衫也已經盡解,露出令天下男人看了都會瘋狂的無瑕嬌軀,伸手遮了遮陳海的眼睛,便羞澀而大膽的跨坐到陳海的懷裏,那處當真已經是粘稠如蜜|壺,火熱滾燙,要將陳海的心都要燒融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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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出雲、姚文瑾禮送屠缺出城,這時候天空飄飄灑灑下起雪來。


    看天地間皆是飄雪,姚出雲心裏銳氣是有了,但也知道西園軍與屠、容等六閥真要選擇暫時退出京畿,那他們麵臨的還將一個險惡到極點的危局。


    “父親在擔心什麽?”姚文瑾問道。


    “我在想,西園軍及六閥撤出京畿,陳海要怎麽去解之後的危局?”姚出雲說道。


    “六閥在京畿經營那麽多年,要撤出京畿,非一日能成;特別是西園軍及六閥擺出北撤之勢,那內廷更會耐心等著六閥及西園軍撤出之後再對我們動手,這反倒是為我們爭取極寶貴的整並時間出來!此外,父親也要知道,不是所有宗閥都願意避閹賊而走的,一旦六閥及西園軍放棄他們,他們會聚集到誰的旗幟之下?”姚文瑾則相當樂觀的指出有利於他們的條件。


    “也是,”姚出雲哈哈一笑,又訝然的盯著兒子姚文瑾問道,“你以往秉性迂闊,寧直不阿,利修行,而不利俗務,怎麽變得如此豁達起來了?”


    雖然十數日前,姚出雲就見到文瑾,但爺倆這些天都沒有機會好好敘舊,文瑾在陳海身邊能恢複明竅境修為,這不會令人意外,畢竟陳海也是廢體重修,但十數日相處下來,姚出雲還是能感覺到文瑾從性情到曆練處事,都有著脫胎換骨般的變化。


    “曆經一次生死大劫,很多東西也就豁然通透了。”姚文瑾笑道。


    “哈哈,看來我在這輩子能看到我們姚氏出兩位天榜人物了!”姚出雲哈哈大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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