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魏子牙裹挾著陳玄真飛快地向燕京而迴的時候,一隊數千騎的隊伍攜著風霜趕到了燕京東門。


    京畿平原上的連番變故並沒有影響到燕京城的安寧,此時在東門的城門洞中,十幾個軍校圍著徐徐燃燒的爐火,幾個尋常的下酒菜和一壇清冽的老白幹,就成了他們在冬日裏的極致享受。


    一口老酒下肚,一個校尉舒服的眯著眼睛吸了口氣,他摸了一把雜草橫生般的須髯,帶著熨帖無比的神情大快朵頤起來。


    酒至半旬,隆隆的馬蹄聲將劃破寂靜的夜。少頃一陣陣拍門聲響起,為首的那個校尉仿若沒有聽見一般,繼續喝酒。


    拍門聲越來越響,到最後竟然如同擂鼓一般,一個麵目稚嫩的兵卒多少有些忐忑,輕聲說:“李老大,看這拍門的動靜,來的人怕是個硬茬子……”


    “什麽硬茬子!?”他話還沒說完就被李老大生生打斷,瞪著血紅的眼睛說:“要知道,我們這裏是天子腳下,我們都是內廷的人,敢動我們就無異於在宮中幾位大人臉上動土,且隨他去,一會兒手疼了自然就不拍了。”


    房中又開始了呦三喝四起來,而期間那拍門聲依然如故,不緊不慢。


    漸漸地,酒幹杯殘,房中一片狼藉。李老大酒足飯飽,一股倦意湧上來,和衣坐在板凳上就向眯上一會兒。


    可是外麵的敲門聲仍然不間斷,一聲聲巨響讓李老大遲遲難以入眠,他惱怒起來,帶著人趔趔趄趄地走了出來,推開房門,一股寒風撲麵而來,李老大激靈一下,縮了縮脖子。


    這讓他更加不滿,衝著門對麵大吼道:“京城宵禁難道不知道麽?不到寅時天王老子來了都不開門,也不怕凍死你們在外麵。”


    “虎嘯都尉俞宗虎奉旨進京公幹,還請諸位公爺行個方便。”外麵傳來一陣不疾不徐的聲音。


    虎嘯都尉俞宗虎幾個字頓時讓李老大從醉意中清醒過來,無論是哪個對他來說都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他心中暗自咒罵著自己貪杯,慌忙打開城門上的一個小孔,問道:“可有調令在。”


    少頃,一塊巴掌大小的騰龍符遞了過來,李老大堪合了一下,貨真價實,一邊慌忙讓人開啟城門,一邊小心地向外麵道歉。


    燕京城的城門足足有三十丈高,三尺多厚,通體用生鐵築成,雖然有專門的絞具,十幾個守門兵卒還是花了足足半盞茶時分才將鐵門開開。


    數千鐵騎帶著寒風和鐵血的味道,停在東城門之外,除了人與戰騎的喘息之外寂靜得沒有一絲雜聲,讓以為城門外隻站著一個人,為首那人身形削瘦,戰甲外裹著青色戰袍,仿佛一柄帶血的戰刃矗立的寒風中,讓人看了就不寒而栗。


    俞宗虎冷著臉看著李老大等人,跟身後扈從隨口說道:“將這些人都吊到城門樓前,我們在外麵等了多少時間,就抽他們多少鞭子……”


    “……”李老大想要救饒,俞宗虎身後的扈從已如虎狼般撲過來,將十數人一起抓住,捆綁結實了從城門樓上吊下去,拿赤髓銅線編就的長鞭,鞭鞭見血的痛抽起來。


    負責東城門守禦的校尉,這時候匆忙趕過來,看到手下十數人才挨了幾鞭子就已經血肉模糊,知道再抽下去,他們的小命必然難保,但他眼神迎上俞宗虎那噬人無情的眼瞳,也沒有敢上前求情的勇氣,更不要說直接喝斥俞宗虎將他的人放下來了。


    在每人二三十鞭挨下去,十數人便都沒了聲息,但俞宗虎手下的扈衛卻沒有停手的意思,因為俞宗虎命令多少鞭就是多少鞭,他們一點都不會打折扣的。


    俞宗虎理了理大氅,跨上戰騎往燕然宮方向馳去,完全無視身後或怨恨或驚懼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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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子牙迴到潛真殿地宮之後,連番搬運這才堪堪穩住道胎,終於短時間不會再有解體之憂。他長出了口氣,睜開眼來,內廷十四常侍除了文勃源隻剩一具軀殼、陳海又悍然背叛外,其他的十二人都已經齊聚在這裏了。


    昨晚雖然沒能一戰而畢全功,但是將英王殺掉也算完成了最大的目標。


    無論京郡七閥再如何強勢,受此重挫之後,想要恢複之前的士氣,需要一定的時間,最起碼短時間內對燕京城已經是造不成什麽威脅了。


    魏子牙看向最後才趕到燕然宮的俞宗虎,分出一絲神念,往俞宗虎神魂中度去,但見一團血色空間之中,一個猩紅色的元神在其中漂浮不定,渾身上下纏滿了一絲絲妖異的光芒,說道:“幾個小校是有些怠慢了,但也罪不至死,宗虎你殺心這麽重,將來怕是難以再進一步了。”


    “師尊教訓甚是,宗虎以後注意說是。”俞宗虎絲毫沒有辯解,說道。


    諸閥或宗門,將弟子送上神陵山學宮修行,理論上是不續師傳的,世人也隻知道諸閥有大批子弟早年在學宮修行時,都接受過魏子牙的指導,卻不知道俞宗虎、陳玄真等少數人在背地裏跟魏子牙有更深一層的牽連。


    俞宗虎一向桀驁慣了,平日裏行事都依然如故,今日麵對魏子牙的問責絲毫沒有爭辯,令眾人都為之側目,互相對視兩眼,眉目間都略有憂色。


    魏子牙也沒有多指責俞宗虎什麽,跟趙忠說道:“趙忠,宗虎他們幾個,都剛趕迴燕京,而玄真也是昨天才真正揭開身份,對有些情況還不是十分熟悉,你先給他們介紹一下。”


    陳玄真振衣而坐,說道:“眼下形勢雖然看起來錯綜複雜,但對我們還是有利。英王伏誅之後,屠缺等人雖然奉衛王贏琛為主,但也隻能勉強穩住西園軍的局勢,西園軍將卒以及京畿諸閥人心惶惶,士氣都很低落。此外,我們已與河西董氏已經達成協議,董氏一部精銳今天就會接管溱潼關西關,同時在鐵流嶺方向也會有三十萬武威軍陳兵臥龍城,對陳海的榆城嶺一線直接造成威脅,迫使陳海不能從龍驤大營和天機學宮繼續調兵遣將。現在就等宗虎的三十萬精銳調入京畿,我們就可以對京畿平原進行掃蕩,將所有不滿跟反對的聲音殺死掉……”


    “河西為何不肯直接出兵榆城嶺?”俞宗虎問道。


    “這……”趙忠遲疑一下說:“董氏世子董疇有言,區區一個天水郡,還不值得讓他們直接和陳海為敵。”


    在場人都吸了口冷氣,天水諸郡也是千裏方圓,上千萬的人口,這麽大的一塊蛋糕,都不能讓河西直接與陳海為敵,可見陳海在河西的評價之高。


    “董良必是想看我等出了紕漏,他們獅子大開口吧。”俞宗虎憤然說道。


    魏子牙長歎一口氣說道:“我同河西的看法一樣,西園軍現在反倒可以暫且放上一放,讓他們內部先亂起來,當務之急還是先將陳海此子給除掉。陳海此人從微末時起,我和玄真都有接觸,那時看他不顯山露水,誰料得短短十年間,他能崛起到這一步?而我自謂算無遺策,誰又曾想,最終還被此子計將就計,害勃源魂飛魄滅,隻剩一具空軀殼在此?我擔心再給他些時間從容布置,會有更多的變數。”


    說到這裏,魏子牙又悵然歎口氣道,


    “想我八百年壽元,閱人無數,也隻是此子身上看走了眼。你們或許還不知道,昨日我滅殺贏述迴來,就想著順手將此子解決掉,誰能想到,他手下竟然藏有一頭萬年妖蛟,最後將我跟玄真逼退?”


    此言一出眾人都是大驚,怎麽都沒有想到,陳海竟然還藏有這麽大的一張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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