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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將最後一絲黑暗的麵紗揭去,草原上的草葉掛著晨露隨風搖曳著,又是一個美好的早晨,可是接下來無數雙獸皮戰靴重重的踩下來,踐踏著青翠的草葉。


    五六萬人的兵馬,踩在鬆柔的草地上,此次猶是作為克列部前鋒將的左鷲,坐在巨獸之上,一臉陰翳的看著十數裏之外的魔猿城。


    克烈部的大軍悍然而來,鐵崖部的斥侯都收縮到城牆之後,即便有幾頭魔鷲飛翔半空,偵察周圍數十裏草原、山嶺裏的動靜,但也不敢離開魔猿城的上空。


    “嗚嗚”的蒼涼號角悠揚響起來,克烈部的精銳戰兵停住了腳步,分左右翼、前軍、中軍、後陣,占據魔猿城對麵一座七八十米高的山嶺擺開陣形……


    “左鷲大兄,你就是被這樣的部族給打敗了?”


    一個和左鷲容貌相仿的蠻武,指著十數裏外那堵矮得他們抬腳就能跨過去的城牆,雖然隔著十數裏遠,但以他們的修為,即將再遠一些,也能看清楚城門洞上方“魔猿城”三字篆書,不可置信的問道,


    “近三個月的時間,就建起了這麽點高的城牆,這種行事低效的劣等部族,居然能讓你吃這麽大的虧,今天且看俺來幫你報仇!”


    聽著身邊的這蠻武聒噪不休,左鷲一臉不悅,指著前方說道:“左立,你可見草原上有這樣打仗的?”左鷲此前在銀石灘遇挫,折損兩千多精銳,是他今生難以洗刷的羞恥,而即便他脾氣暴躁,但猶不失為克烈部有名的老將,在麵對令他受辱的強勁對手,他反倒能冷靜下來。


    左立驕橫不已,順著左鷲的手指望去,隻見一道道十數米寬的壕溝在魔猿城前縱橫交錯,猶如天神憤怒降下的道道傷疤刻在猿跳峽外的草陂上。


    左立也是克烈部有數的悍將,多次率部南襲雁門、涼雍等郡,知道在城牆前挖掘壕溝,是懦弱人族的防禦手段,再看到壕溝與城牆之間,還有更低矮的羊角土牆、拒馬等礙障物,他們想到進攻魔猿城,首先要將派兵馬衝上去,翻越這麽多的障礙物,才能直接進攻到城牆,但要做這些事,克烈部的兵馬不可能保持整飭的陣形,同時還要暴露在城牆鐵崖部戰兵的擲弓跟箭矢之下。


    今天顯然不指望能攻下魔猿城,他所謂今天幫左鷲報仇,不過是個笑話。


    “這些蠻子,怎麽繞出那麽多彎彎腸子來?”左立憤恨的說道,但他大話說在前麵,這時候隻能硬著頭皮,將嫡係兵馬派上陣,先往魔猿城衝過去,試探魔猿城的防守有多強。。


    這時候有一群魔鴉聒噪著,在兩軍之間的陣地上方飛來飛去,期待著噬食即將而來的美餐。


    陳海站在城頭,眯著眼睛向外望去,看到對方的軍容,大感無趣,雖然敵軍有五六萬兵馬,但要是不能及時填平壕溝、清理路障,想要直接翻越這個障礙衝到城牆腳下,這兩天的戰事還能有什麽好期待的?


    陳海就想拉姚文瑾迴血魔峽去,與其在這裏浪費時間,還不如借這個機會,指點血魔峽裏的匠工營多造兩具拋石弩。


    鐵鯤還沒有真正指揮過守城戰,心裏略微有點不安,猶豫了一下,還是將陳海攔了下來。


    正在這時,遠處的敵軍開始動了,一個個縱隊的妖蠻揮舞著手中的兵刃,喊著號子,往魔猿城而來。


    隻是一道道壕溝實在給他們製造了太多不必要的障礙,雖然在手腳並用下,他們還是一點一點的在接近魔猿城,但根本無法保持完整的陣形,有時間還不得不將手裏的護盾放下來,以便能從六七米高的壕溝裏爬出來。


    看著在視野中越來越清晰的克烈部戰兵,鐵鯤躊躇了一會兒,終於在他們踏過又一道壕溝的同時,他一咬牙關,將高舉的右手狠狠揮下。


    他身邊的那些傳令兵早已經緊張的要虛脫了,畢竟妖蠻互相殺戮,都屬尋常,但是拒城而守,對於鐵崖部的蠻兵而言,還是人生第一迴。


    鐵崖部作為蒙兀部的附庸,從來都是沒有資格築城,黑石汗國為層層統禦附庸部族,汗國內,隻有蒙兀部這一級數的部族,才有資格在草原深處,擇險築城。


    然而數名傳令蠻兵還是飛快往城牆的兩側奔跑,傳達鐵鯤的命令:“拋石弩射敵……”


    架在城牆之後的拋石弩,發出“蹭蹭”機刮摩探的聲響,很快就見一塊塊巨大石彈高高拋入空中,在空中劃了一條條優美的弧線,落到最外側的壕溝附近,落入克列部戰兵衝鋒的陣中。


    缺乏足夠多的淬金鐵,鐵崖部所造的拋石弩,隻能用精鍛鐵鑄造,即便如此,十數架配重式拋石弩,還是能將數百斤的石彈,拋擲到三四裏外。


    數百斤重的石彈砸入克烈部戰兵陣中,沿著草坡往山腳下翻滾,終於卡在兩座矮山的山穀裏,雖然大部分蠻兵都及時躲了過去,但也有二三十個克烈部的蠻兵,被石彈砸成肉醬,或被石彈快速滾動,撞傷、壓傷、肢殘骨斷。


    那地上鮮豔的血紅,讓克烈部這些下馬而戰的甲卒們真切的感受到了戰爭的殘酷,隻是瀚海男兒,怎麽會臨陣退縮,蠻將怒吼著發令,將躲避石彈四散的蠻兵聚集起來,再度往眼前的壕溝衝過去,然而迎接他們是雖不密集,卻綿延不絕的一**石彈。


    而在最前一波蠻兵翻過距離主城牆僅五百步的羊角矮牆時,都不用鐵鯤招唿,鐵崖部部署在城牆上的千餘弓箭手,將箭囊裏的重鋒鐵簇箭,不要命的射出去,還有早期從燕州城池繳獲過來的兩張床弩,正將短矛般的巨弩箭,像閃電一樣射出。


    床弩射出來的威力,不比重彈弩稍弱,但射速太慢。


    三名輔兵操作一架床弩,即便再熟翻,也需要五六個唿吸才能射出一箭,而重彈弩在一個唿吸時間內,能射出來六十箭,這才是重彈弩以天機符陣禁製畜力發揮弩箭的威力真正強大所在。


    雖然鐵崖部所用的弓械、守城戰械,相比此時的龍驤軍,可以說是簡陋到極點,但克烈部衝鋒的戰兵,護甲更是簡陋,甚至都沒有輔助衝城的戰械,一千試探性接觸的兵馬,在抵達五百步外的羊角牆處,就已經就有近兩百蠻兵或斃或傷,失去戰鬥力。


    左立看到前鋒勢挫,急得滿頭大汗,左右轉了幾圈,咬牙就往魔猿城而去。


    左鷲待要阻攔,但他伸出手裏,左立一步已經跨出到十幾二十丈外,他身邊留在左立兩隻深深陷入石地裏的腳印。


    左鷲身為前鋒軍主將,不能隨意丟下身後兩萬前鋒戰卒,但心想敵軍在城牆前大挖壕溝,在限製己方衝擊的同時,遏製了自身的反擊,而左立即便是身先士卒,衝到前陣去,就算不能有所建樹,但以他的武勇,鐵崖部除了鐵鯤此廝外,還無人能抗衡,相信性命應該無憂。


    左鷲又派了千餘戰兵衝過去,助左立一起試探魔猿城的防禦有多強,也沒有一定要勒令左立迴來。


    魔猿城內的戰兵輔兵,雖然絕大多數都經曆人生之中的第一次守城戰,一片惶然裏卻還是算井井有條。


    隻是因為拋石弩都是新造,又沒有足夠強度的機刮部件,多架拋石弩在兩三個輪迴後就偃旗息鼓,即便沒有直接散架,也不能正常運作。


    左立手持一麵巨盾,直接擋住一塊二三百斤重的石彈,轟的一聲巨響,石彈被巨盾打得粉碎,但以左立上萬斤的神力,左臂的血管、皮膚還是被強大得難以想象巨力反震得暴裂出來,鮮血溢出,將他的袖甲染紅。


    不過左立很快就掌握住抵禦石彈的技巧,就是在石彈將要彈及巨盾時,他以更快的速度,將巨盾像閃電反震出去,除了能將石彈更幹脆利落的震碎,還能有效減輕自身的震傷,但像他這樣,能直接持盾抵擋重型石彈的悍將,整個前鋒部也沒有人能比了。


    不過,左立也注意拋砸過來的石彈漸漸稀疏了,猜測應該是鐵崖部所造的拋石弩太水了,他心中大喜,振臂一唿,與身後兩千精銳向那幾乎能一躍而過的城牆蜂擁而去。


    魔猿城的城牆高度其實很尷尬,這麽短的時間內,能修築到五米多高已經算是很快了,但在平均身高都要超過兩米的妖蠻眼裏,無非就是一個縱躍事情,甚至都不用額外去造雲梯,


    然而,魔猿城的城牆雖然不高,但頂麵的寬度,卻又足有二十米左右,寬到足夠讓鐵崖部戰兵,以十五人一組在城牆之上嚴陣以待,等待敵蠻跳上城牆,落入他們的天羅地網之中。


    雖然左立所率兵馬,是克烈部的精銳,但城牆上嚴陣以待的,也是鐵崖部的精銳戰兵,看到這一幕,左立暗暗心驚,怒吼著揮舞手裏的戰錘、巨盾,要想憑借自身的武勇,將從左右及前方包抄來的三隊鐵崖部蠻兵打潰掉,殺出更多的空間,以便己陣的將卒能匯聚到他身邊,最終在這城牆下站穩腳,然後再一點點的往外擴大範圍,直至最終將鐵崖部的蠻兵壓製下去,奪下這段城牆。


    左立的算計不錯,但一切都要建立他無人能敵的武勇之上,他看到不知道從哪個地方鑽出一個人族大漢,看著礙眼,一錘轟砸過去,想將這人族老奴砸成肉醬。


    這人族大漢驚恐抬手護住臉,左立猙獰一笑,心想這也隻是讓這人族死前少些驚懼而已,但他砸出去的這隻淬金巨錘下一刻似被無形的巨手死死抓住,竟然紋絲不動。


    左立心裏一驚,雖然他沒有用什麽氣力,但這頭淬金巨錘重逾一千二百斤,即便是緩緩放下去,也足夠將眼前這人族大漢壓成肉醬,怎麽會紋絲不動?


    “你這蠻將,竟然欺負我一個快入土的老頭,真是好生沒禮,看來不教訓你一頓,是不行了。”蒼遺怒罵道,一手托住巨錘,一手就往左立抓過去,任左這一刻覺得這人族大漢伸來瘦骨嶙峋的手,像是一座巨山般朝他侵壓過來。


    “吼!”左立怎甘心受製於人,怒吼著舉起左手的巨盾,整條左臂都金光燦燦起來,洶湧澎湃的巨力湧聚到巨盾之上,再度朝這人族大漢怒砸過去,他更主要還是想封住人族大漢抓向他左脅的手。


    “咦,倒是有些道行!”蒼遺哧然一笑,伸出去的左手,猛然拐了一個彎,還是照舊朝左立的左脅抓住,但這時候蒼遺站在原處不動,左手臂像麵條一樣拉長起來,還自由拐彎。


    看到蒼遺的左手能夠在極瞬間隨意伸長,如此厲害的變化神通,在人族宗門玄修裏,至少也是道丹境巔峰強者,左立怎麽都想不明白,為什麽會有人族最頂尖的地榜強者,藏在鐵崖部的蠻兵裏。


    左立想不明白也沒有用,他巨大的身軀已經被蒼遺抓起來。


    蒼遺抓起左立,就朝站在鐵鯤身邊的陳海那邊丟過去:“師弟,送你這份大禮,今天老怪我就收工了……”


    看到這一幕,鐵鯤也是心驚,陳海一個月前帶迴來的這名粗豪大漢,還以為是龍驤軍的一員普通精銳,沒想到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實力,要知道他此時都不自信一定能勝左立這樣的悍將。


    鐵鯤怕陳海此時瘦弱的身子骨,被左立那巨大的身軀從兩百多步外砸過來,會砸成肉醬,側跨出一步,手裏戰戟一揮,七重戟芒重重疊疊的往從半空砸過來的左立斬去。


    左立自恃武勇過人,衝鋒陷陣,也隻用一麵淬金巨盾抵擋前方的箭石、術法,沒有穿戰甲的習慣——這主要也是找不到他合適穿的戰甲,長得高大實在是費料——他被蒼遺拋到半空,雖然脫離了蒼遺的雙手,卻有十數道無形的繩索,將他捆綁的結結實實,隻能眼睜睜睜看著七道戟芒,無一落空的轟往他的體內……


    左立的肉身再強悍,隻要沒有超越凡人之軀,就抵擋不住戟芒的鋒銳,何況他還被蒼遺的捆仙訣困住。


    克烈部如此強悍的勇將,竟然就這樣被斬成無數的碎塊,從半空灑落下來。


    克烈部跳上城牆或衝到城牆腳下的戰兵,看到這一幕,難以置信,心驚神搖,遲疑之際,又是數十人被斬死,才驚恐的往後逃去。


    “左立!”左鷲看到這一幕,悲痛的怒吼,沒想到鐵崖部除了鐵鯤外,竟然還顯然如此恐怖的強者,他不該讓左立如此冒失直接闖入敵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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