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期間,一天一章,兄弟們多多包涵!)


    斜月西沉,金烏乍起。


    天才蒙蒙亮,銀石灘西岸沉寂了一夜的大營動了起來,蒙兀族兩萬精銳迅速而略顯雜亂的集結,踏著沾滿露珠的草叢,渡過銀石灘,往殺戮的戰場開赴。


    鐵鯤率鐵崖部兩千狼騎,作為前鋒,在天亮之前就最先渡過銀石灘,往敵軍大營逼近過去。


    此時距離敵營還遠,鐵鯤騎著雪狼,位於狼騎隊列的東側緩緩前行,目光深沉而凝重的注視著行軍時隊伍拉開三四裏長的鐵崖部最精銳這兩千戰兵,不要說蒙戰會猶豫不決,在銀石灘一役之前,他對將鐵崖部這兩千精銳投入一場攻堅戰,也充滿著猶豫。


    這兩千精銳,寄托著部族太多的東西,要是受到什麽難以挽迴的損失,意味著鐵崖部未來數十年,都隻會淪落為最末等的小族,會遭受其他的部族無盡的壓榨。


    鐵鯤心想思考著陳海昨夜所說的一切,真的可以將奴隸都武裝起來,補充鐵崖部戰力的不足嗎?


    他不得不承認,陳海的這個建議很有誘惑性,就目前來看,鐵崖部就算是將壯年男丁都武裝起來,頂天也就隻能湊出一萬一二的戰兵出來,還將嚴重影響到鐵崖部的生產,但他向蒙戰、穆圖建議——假設蒙戰、穆圖接受他的建議——他就可以立即武裝出兩到三萬的仆從步卒出來,蒙兀部在堯山西麓,也能武裝規模更多的仆從步卒。


    倘若左勝王穆苛真的心懷叵測,黑石城的援兵遲遲不至,征調到堯山的十數萬人族奴隸,將是他們最大的依仗。


    陳海並不在意鐵鯤會不會采納他的建議,有時候形勢到了那一步,由不得鐵鯤不做那樣的決定,但要是鐵鯤能早些想透,他們卻是能爭取更多的時間,至少可能在克烈部、拓跋部的援軍大規模開拔過來之前,他們就可以直接將大量的苦奴以及一部分牧群,調到南麓來,甚至現在就已經可以在堯山西、南麓之間,修築出一條簡易山道出來。


    一旦大規模的敵援從後麵蜂擁而來,將堯山外圍的通道都封堵住,很多事情就會變得困難重重。


    很快,敵軍的遊騎斥侯,出現在眾人的視野中,陳海、姚文瑾隨鐵鯤策騎站到一座草坡上,還能眺到三四十裏外敵寨的情形。


    前後就三四天的時候,背依一道矮嶺的敵寨就已經建得頗有規模,附近一座樹林被砍伐一空,樹木並排插入泥土裏,形成一道簡易護牆,敵營的四角,都有用木頭搭建出、高達三四十米的望樓,可能將方圓數十裏的一草一木盡收眼底……


    雖然說妖蠻不擅長修造城寨,也不擅長城寨的攻擊與防禦,但眼前的敵營卻可以說得上中規中矩,營寨外圍還放置很多拒馬一類的障礙物。


    不過敵軍也沒有指望這麽一座簡陋的營寨真能發揮什麽作用,兩萬兵馬這時候也是出營布陣,等著蒙兀族的戰兵開拔過來,進行決戰。


    大草原上的戰爭還真是無趣,陳海百無聊賴的想著,隻是在無險可守、無城可據的大草原上,大家又都習慣狼群戰術,便是他,除了寄望將卒能受到更有素、更嚴厲的訓練、能裝備更精良的兵甲、戰械,將卒進入戰場能有更旺盛的鬥誌,也沒有更多的辦法可施。


    這時候蒙戰也率蒙兀族的戰兵進入戰場,彼此都能看到對方飄揚的旌旗,烏角吹響,各個部族也都按照戰鬥序列迅速展開;鐵崖部兩千狼騎沒有重甲,這時候作為快速機動兵力安排在左翼。


    “鐵爺,你有看出敵軍布陣的蹊蹺嗎?”陳海騎著獒狼,跟隨在鐵鯤的側後,小聲的問道。


    克烈部、拓跋部兩軍還是分兩處布陣,形成左右兩路,每一路又分中軍以及左右兩翼,一切都是那麽的中規中矩,但是很不明顯的,敵軍的布陣占據一座緩坡的上方,而他們要去進攻敵軍,隻能從下往上仰攻敵軍。


    坡度不是很明顯,但作為沙場上的老將,也都清楚,哪個是極小的坡度,對衝攻的時候,都能增加對方的衝擊力,而己方除了速度會受到壓製下,體力也會額外消耗很多。


    此消彼長,雙方兵馬的戰力相當,這一個很小的差別,就可能導致截然不同的戰局。


    隻是這次是他們率軍過來,要著以最快的速度將克烈部、拓跋部的兵馬驅趕出去,不給他們有機會等到援軍過來,實際上是放棄了戰場的選擇權。


    “拓跋顏這狗賊!”鐵鯤恨恨的啐罵道。


    這時候,蒙戰所在的中軍方向,吹角聲響起,傳遞軍令的哨騎,在諸陣中之間快速傳授,揮舞著軍令戰旗,很快就看到中軍前列的一個千人方陣,這時候緩緩的往前方逼去。


    蒙戰並不急於動用兩翼的精銳戰騎,而是令更多的戰兵下步集結成更密集、更穩固的步兵方陣,往敵陣推進;這時候敵軍也沒有急於將所有兵馬都押上來決戰的意思,同樣派出一個千人方陣,進入兩軍之間的戰場。


    鐵崖部族因為已經連戰了數日,即便作為騎兵安排左翼,也是左翼的第二梯隊,短時間內還沒有進入戰場參戰的機會。


    兩個千人方陣接觸上,很快就廝殺到一起,大地震顫起來,一道道光華縱橫交錯,戰斧、鐵矛揮舞著、箭矢就像是蝗群一樣在頭頂飛舞,新鮮的血液從強壯的身軀裏流淌出來,在腳下的草地裏匯聚,將草地踩踏的麵目全非。


    很快拓跋部的千人方陣就支撐不住,有崩潰的跡象,但由於敵軍這時候有兩隊騎兵快速從兩翼馳出,蒙兀部的戰兵也沒有辦法繼續往前推進擴大戰果,聽到號角聲,也是往後集結緩緩退出戰場。


    第一場接觸戰,就這樣結束,雙方在兩軍之間的戰場上,丟失下一兩百具屍體,誰都沒能占到更多的便宜。


    午後接下來的幾場接觸戰,都以這樣的方式開始、結束,無論是蒙戰,還是敵蠻拓跋顏都無意將手裏的兵馬一次性都押上來一次了結,整個戰事就顯得無比沉悶,除了各丟下七八百具屍體外,並沒有分出勝負來。


    很顯然這麽比拚消耗下去,在雙方損失過半之前,也分不出一個勝負來。


    陳海站在鐵鯤身邊,能清晰看到兩三裏外的蒙戰麵沉如水。


    陳海能猜到蒙戰的心思,蒙戰率部進入戰場之後,如此開局,是希望敵蠻能先沉不住氣,舉兵往他們的戰陣全力衝擊過來,這次他們就能在中軍集結更密集的陣型,去消耗、疲憊敵軍,然而利用兩翼的精銳騎兵打反擊,以獲得最終的勝利,但令蒙戰想不到的事情,敵蠻比他期待的更有耐心。


    這麽對峙下去,天色很快就會黑下來,拓跋部、克烈部的營寨就在一旁,而蒙兀戰則要退後數十裏外重新紮營,一天的戰事,要是就這樣草草收場,形勢上會變得更被動,對於蒙兀族的軍心是一個巨大的打擊。


    蒙戰顯然又不敢將所有的兵力都壓上去,趁著暮色將至進行一場決戰。


    真是一場無聊之極的戰事啊!


    陳海都忍不住要打哈吹起來,壓著聲音跟鐵鯤說道:“鐵爺,左都將此時想撤,又怕撤軍時,敵蠻趁勢殺來;而左都將此時不撤,等到天黑,想撤更沒有可能,到時候兩軍陷入混亂之中,想必更是左都將不願意看到——鐵爺,鐵崖部狼騎此時應該進攻敵寨,給雙方一個撤離戰場的機會,也能早些結束掉今天的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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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蒙戰也怕拖到天黑,兩軍還沒有拉開距離,那時候一旦引發大混亂,誰勝誰負隻能看天意了,隻可惜蒙兀部此時沒有資格去賭這個天意。


    蒙戰這時候傳令下去,有意讓左右兩翼的騎陣往前推進,以便中軍結成的步卒方陣能緩緩脫離戰場,這時候左翼一路狼騎,卻沒有照計劃行事,而是直接繞開正麵的戰場,往左前方的敵軍營寨衝去。


    蒙戰站在高處,一眼就看出是鐵崖部的兵馬擅自行動,怒吼道:“鐵鯤,你這小兒意欲何為?”蒙戰剛要派出身邊一員蠻將,去截住鐵崖部的兵馬,要他們照計劃行事,就見遠遠兩名狼騎從鐵鯤身邊,往這邊馳過來。


    蒙戰臉色陰沉的盯住鐵鯤收為扈衛的兩名人族奴隸,問道:“鐵鯤想幹什麽?”


    “我家將軍,認為此時敵軍唯一的優勢,就是結陣於營寨之旁,我們隻要毀去其營寨,就能動搖他們的軍心。他們倘若不敢與我們決戰,必然也會同時選擇後撤。這樣雙方同時往後撤出戰場,就不用擔心我軍後撤時,敵軍會趁我軍陣勢散亂而強襲過來,”陳海駝著背,跟蒙戰解釋道,“而哪怕是逼迫敵軍分兵去救營寨,也會消弱正麵的敵軍,確保他們沒有能力威脅到我軍的後撤……”


    “鐵鯤有此計劃,為何不稟告我,而要擅自行動?”蒙戰怒道,他這時候承認鐵鯤此策更好,但手下戰將竟然在眼鼻子底子擅自行動,這是任何一員主帥都不會輕易容忍的。


    “我家將軍也是突然間想到此策,但左都將的軍令已下,兩翼的騎兵已經動了起來,他要是趕過來解釋,再迴去率鐵崖部狼騎突襲敵寨,時間上一耽擱,就難免會出現想不到的混亂,隻能派小老兒過來跟左都將解釋的同時,當機立斷、直接從左翼出兵去襲敵寨……”


    蒙戰這時候也注意到,敵軍驀然分出半數兵馬去攔截鐵崖部的狼騎,但鐵崖部的狼騎突進更快,最前的百餘騎,已經將手裏裹著油布點燃的戰矛、箭矢射入敵營之中,在那裏製造更多的混亂。


    蒙戰雖然惱怒鐵鯤擅自行動,但也知道現在應該先抓住機會撤軍再說……


    姚文瑾雖然迂直,但今天始終都在陳海與鐵鯤的身邊,知道陳海是故意拖延到最後一刻,才建議鐵鯤擅自行動去襲敵營的,猜測陳海的意圖就是要製造蒙戰與鐵鯤之間的不和,迫使鐵鯤去爭取更多的自主權!


    陳海此次北上的目標是鐵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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