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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崖部兩千狼騎,擺脫克烈部、拓跋部所派的追兵糾纏,馳入堯山南麓的一座山穀裏,這時候天色昏暗下來,更不用擔心不熟悉堯山地形的追兵敢追進來,兩千狼騎這才有機會在堯山南麓的深山裏停下來稍作休整。


    陳海與姚文瑾,冒充曹氏族人,鐵鯤也是各給他們一匹獒狼充當座騎,這一天來都是跟隨在鐵鯤的身邊,在堯山南麓的草原裏飛馳。


    陳海是假裝很辛苦,姚文瑾這幾個多月來重新修煉,即便是有陳海用雷罡淬體的秘法相助,還遠沒有恢複到巔峰時的實力,這時候的真實戰力,也就相當於通玄境中前期的水準,是真正用了吃奶的力氣,才努力跟住沒有掉隊,好幾次都差點被追兵的鐵箭或擲矛射中。


    這會兒大家在山穀裏都停歇下來的暫作休整,陳海與姚文瑾還要負責照顧好鐵鯤的那匹雪狼座騎;這是鐵鯤將陳海、姚文瑾收為扈衛,分派給他們的任務。


    姚文瑾雖然累得骨頭架子都要垮掉,還得一個人將隨身帶著的獸肉切成碎肉,去喂那頭比他高出一整頭的巨型雪狼——陳海假扮是他的叔叔,這時候悠然自得的躺在一邊的草垛子上閉目養神,實際上還是借這個難得的機會,近距離觀察鐵崖部的兩千狼騎,在與追兵糾纏一天之後,與追兵拉開不到五十裏的距離時,停下來是如何進行有序休整的。


    雖然鐵崖部兩千狼騎,與敵接戰的時間很短,更多的時候都是在千方百計的擺脫追兵的糾纏,拉開與追兵的距離,但嫻熟及手段多端的戰術運用,也是令姚文瑾看了歎為觀止。


    在他以往的觀念裏,妖蠻即便也形成部落、部族,也都是隻知血腥殺戮、靈慧低下的低等種族,隨陳海潛入堯山深處挖掘地宮的苦奴之中,也是見慣了妖蠻監工的血腥跟殘暴,這時候才認識到妖蠻部族之中,竟然也有戰術水準極高的騎兵將領。


    “倘若令此蠻在翰海得勢,必是人族之禍。”姚文瑾看到鐵鯤將手下蠻將都召集起來商議接下來的仗要怎麽打,他走過來坐到草垛子上,壓著聲音跟陳海評價鐵鯤今日的表現。


    陳海瞥眼看了一眼不遠處在食鷹肉的雪狼,這頭雪狼雖然還沒有長成,但姚文瑾的話顯然是令它的妖瞳猛然朝這邊怒然睜開,朝這邊露出兇烈的瞳光,顯然是能聽得懂人語。


    陳海站起來,朝雪狼走過來,在它還沒能來得及兇殘的撲上來之前,手指就如閃電般往雪狼的前額印過去。


    陳海的動作太快了,真正的快如電光石火,聽到雪狼的低吼,別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還以為陳海正喜愛的撫摸雪狼的前額。


    雪狼的妖瞳裏閃過一絲迷茫,這一刻都想不起,為何要對眼前這個瘦小駝背的人族兇殘露出它鋒利的獠牙。


    “……”姚文瑾這才意識到,他一直都有意去防備普通的蠻兵,卻沒有想到這頭雪狼更有機會看穿他們的偽裝。


    姚文瑾是真正的汗顏,心想以往自恃剛逾五旬就有道丹境修為,是燕州真正的天之驕子,理應肩負重振帝朝、挽燕州之狂瀾的命運,甚至不惜為此粉身碎骨,但這段時間的經曆,讓他認識到,一旦失去道丹境的修為之後,他真是很多地方都不如凡夫俗子。


    陳海走迴到草垛邊坐下,示意姚文瑾多觀察、少議論。


    當然,鐵鯤夠強,陳海也不是今天才知道這一點,實際他早在橫山、潼口諸戰就已經注意到鐵鯤及鐵崖部戰兵的表現。


    真要是能給鐵鯤幾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時間,鐵崖部在瀚海的西岸,確實很有可能崛起成為不亞於黑石部的強族,也有可能建立自己的汗國;隻可惜血魔之劫不大可能還能再有上百年的時間都不徹底的爆發。


    因此陳海也沒有時間慢慢等著鐵崖部在瀚海西岸一步步崛起,鐵崖部及鐵鯤,也應該沒有機會成為人族之禍。


    從目前收集到的情報來看,鐵崖部在早年對河西的戰事裏,受創極嚴重,鐵鯤作為部族的宗子也被柴氏所俘,但鐵崖部在鐵鯤迴歸後,在瀚海西岸已經不算有多弱小了,五六萬族人,也能集結近一萬的戰兵,但精銳狼騎就眼下的兩千蠻勇。


    鐵崖部騎兵胯下的獒狼,是瀚海西岸草原上能大規模馴養的最精良騎獸之一,作為冰原巨獒與青狼的雜交後代,獒狼的體形要比尋常的戰馬都要剽壯,成年的獒狼通常都能有七八尺高,長一丈有餘,雖然負重比青狡馬要差一些,但獒狼都兇悍無比,進入戰場,既是座騎,同時也是撕咬敵軍將卒或座騎的戰獸。


    一定要以戰力進行衡量的話,鐵鯤所率領的這兩千狼兵,大概相當於早期的兩千河西道衙兵精銳。


    “你們在聊什麽?”鐵鯤看到陳海跟姚文瑾坐在草垛子上歇腳,走過來問道。


    “我們正說鐵爺用兵,卻是跟都尉大人他有幾分神似呢。”陳海笑道,抬頭笑起,額頭擠出深深的皺紋。


    “都尉大人?”鐵鯤轉念才想明白眼前這叔侄倆說的都尉大人是指他的舊主陳海,畢竟這叔侄倆比較早就被擄奪到瀚海來為奴,或許還不知道陳海已經被燕朝冊封為天機侯了,在天水郡更是被尊稱為天機神侯。


    “那你們覺得我與都尉相比,誰用兵更厲害一籌?”鐵鯤忍不住問道。


    “曹文實話實話,鐵爺可不要覺得曹文的話有所冒犯。”陳海說道。


    “你說。”鐵鯤盯著陳海的臉,說道。


    “別人眼裏看到都尉大人這些年來慣用奇策險計,但實際上都尉大人絕不願用的就是奇策險計,隻是都尉大人這些年來,手裏極少掌握一支比敵軍更強大的戰力,隻能用奇策險計,去搏一把。但倘若有一絲可能,我相信都尉大人,比誰都渴望能真正從正麵去碾壓敵人,這是兵術最為可取的致勝之道,”


    陳海說道,


    “鐵爺今日與敵兵追逐、糾纏,看似精彩絕倫,戰術變化多端,但蒙兀部與鐵崖部諸族兵馬,明明要強過敵軍一大截,在能不用險時而偏用其險,隻是無形中倍增己軍的風險而已,實是智者所不取。同時,鐵爺太過吝惜手下的這支精銳狼騎,吝惜舍不得他們去打硬仗,今日原本有多次機會,能令追兵多受到一些損失,但鐵爺太舍不得傷亡了,因此在戰術上太過於花巧,兵鋒也變得飄忽、無力,實暗藏致敗之道。鐵爺,你試想看,要是敵將識破鐵爺這點,也不跟鐵爺講究什麽花巧,隻是像一群兇殘而極具耐力的荒狼,死死的咬在鐵爺所部身後,鐵爺有什麽計謀能用?最終是誰先拖垮?”


    “夠了!”鐵鯤他原本想聽幾句歎服的話,沒想到招惹來一通教訓,惱怒的要陳海閉嘴。


    “鐵爺覺得曹文說話不中聽,曹文閉嘴就是。”陳海笑著,身子又縮迴到草垛子裏。


    “依你之見,這一仗要怎麽打?”鐵鯤雖然不喜歡聽陳海的話,卻也不會真跟他治氣,蹙著眉頭問道。


    當然,鐵鯤也不是真想問策,實在是惱一個糟老頭,明明受他的恩惠不用去當苦奴,竟然還在他麵前指手劃腳,說他用兵破綻百出,真是不知所謂啊。


    “曹文也是紙上談兵,但早年有機會在鐵爺跟都尉大人跟前效力,倒還是能胡說幾句,”陳海不客氣的說道,“雖然克烈部有四千精銳騎兵糾纏著追入山裏,兵力要比鐵爺強出一倍,但今天至少有兩次機會,鐵爺能擊潰這部追兵,鐵爺都沒有把握住,或者說鐵爺擔心己部傷亡太重,即便是看到機會,也不敢去把握……”


    “有哪兩次機會?”鐵鯤都忍不住要笑起來,真沒想到還要受眼前這老漢的教訓。


    “一次是通過月鷹穀,月鷹穀外寬內窄,寬處七八裏、窄處則不足五百步,是一個不知不覺往裏收斂的喇叭口地形,鐵爺率部先通過月鷹穀,當時應該直接反轉戰陣,去迎強敵。鐵崖部的騎兵,從狹窄的地形往開闊地形衝鋒,敵騎從開闊地形往狹窄地形衝鋒,地形上的影響會有多大,鐵爺應該比曹文清楚吧?”陳海說道。


    “還有哪一次機會呢?”鐵鯤的臉都已經黑了下來,這一句話是低吼著問出。


    “還有一次就是過銀石灘,鐵爺率部先過銀石灘,隨後不過半炷香的時間,追兵強渡銀石灘。銀石灘水雖淺,但流湍急,鐵爺要是敢戰,追兵半數搶渡過銀石灘,但立足未穩之際,鐵爺完全可以率兩千狼騎,強襲之,”陳海笑咪咪的說道,“當然,要是明天鐵爺繞出堯山,將四千追兵,再一次誘到銀石灘附近,追兵估計也識不得銀石灘的兇險所在……”


    “就你話多!”鐵鯤不滿的喝斥道,“照顧好雪狼,好好休息,明天還要更辛苦,不要以為不做苦奴了,就能輕鬆下來。”


    看到鐵鯤不滿的走開,姚文瑾不解的看著陳海,不明白陳海為何竟然點撥鐵鯤怎麽用策敗敵。陳海是說過這次北上要見一個人,但不應該是鐵鯤啊。鐵鯤的地位跟實力畢竟還是低了一些,應該不值得陳海冒險走這一趟啊?


    再說,人族與妖蠻相互廝殺數千年,兩族之間積累的血海深仇是何其之深,鐵鯤就算再念舊主之情,也不可能投附龍驤大營的;就算鐵鯤願意,鐵崖部的蠻兵蠻將也絕不可能答應,到時候不要說廢除鐵鯤的族長之位,亂刃斬死鐵鯤的可能性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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