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文瑾畢竟乃是姚氏閥主之子,被廢掉了修為後,在姚氏的地位都不能算低,就算是觸怒帝君,被放流到榆城嶺來,也是有弟子、嫡女相隨,


    現在趙忠要借他的手除掉姚文瑾,真是一石兩鳥之策啊——陳海拿著趙忠要房奚儼轉交過來的信函,一聲不吭。


    看著陳海微蹙的眉頭,坐在一旁的房奚儼內心無比忐忑,實在是琢磨不透陳海心裏在想什麽,但益天帝身體一天不如一天,燕然宮必須要保證陳海沒有機會反複倒向宗閥!


    帳中二人都不說話,隻有陳海食指輕輕的敲擊著桌子,篤篤篤的單調聲音讓房奚儼精神都有點兒萎靡。


    正在此時,帳外傳來一陣吵嚷之聲,把陳海和房奚儼從沉默中解救了出來。


    仔細一聽,好像是姚文瑾,陳海讓他進來,兩個扈兵押著姚文瑾進入帳中。


    幾日不見,姚文瑾除了衣衫襤褸之外,還是身形挺拔,一雙眼睛燦然生輝。陳海心中暗歎一下,這種人現在真是不多了,但是燕然宮實在不好敷衍。


    一進帳,房奚儼身後的兩個劍侍就逼著姚文瑾下跪行禮。


    陳海揮了揮手,示意算了。


    房奚儼心裏倒是咯噔一下,難道這陳海真有其他的想法?想到這裏,握著椅子的手就緊了一下。


    “你來見我,有何要事?”陳海一遍處理文案一邊問道,連頭都沒有抬起過。


    看著眼前的這位族侄,姚文瑾心裏一陣翻騰,他這些年一直都在祖地潛修,陳海被逐出宗族,他也是事後知道一個大概,當初是很惋惜宗族這個繼自己之後的另一個修道天才,就此殞落,他即便想找父親求情也是於事無補,卻沒想到此子投奔陳烈之後,竟然有另一番際遇。


    姚文瑾是極痛快陳海投靠閹黨,但他心裏也清楚,要是此子鐵心站在文勃源、趙忠等閹賊那一邊,即便他日帝君駕崩,閹黨勢力失去最大的根基,但燕京還是少不了會有一番腥風血雨。


    想到這裏,姚文瑾也不管房奚儼在場,說道:“我聽說龍驤軍與天水郡兵日前起了磨擦,有幾句話不知當問不當問?”


    陳海愕然問道:“你都吵吵著闖進來的,又有什麽事情是你不當問的?”


    姚文瑾說道:“龍驤軍大肆遷流民進雁蕩授田墾荒,是龍驤軍準備在橫山、雁蕩之間,成一郡之強藩否?”


    “夠了!”陳海揮手製止姚文瑾繼續說下去。


    要是姚文瑾私下找他說這話,陳海卻也相信他是在好意,然而當在房奚儼的麵說這話,離間計未必太拙劣了。


    也許姚文瑾並不介意房奚儼會看穿他的離間計,隻要在房奚儼、在趙忠、文勃源等人心裏種下相疑的種子就足以令燕然宮戒備這邊了。


    卻非陳海揮手製止,姚文瑾就會住嘴的,瞥了一眼眼藏遲疑的房奚儼,繼續跟陳海說道:“要是你有如此雄心,我倒是可以幫你說服吳周等氏,也可以幫你說服京郡一些失勢的宗族,過來投附於你,助龍驤軍在雁蕩紮下根基!”


    陳海大怒,一掌將姚文瑾轟出帳外。


    陳海雖然沒有用什麽力氣,但姚文瑾修為全廢,也是被陳海一掌拍得七竅流血,在帳外守值的韓文當不知道發生什麽事情,走進大帳詢問。


    “這姚文瑾觸怒帝君、得罪趙大人、文大人,饒他不死,還是狗改不了吃屎,竟然敢跑過來離間我與趙大人、文大人,今天不給他一點教訓,當真以為我還是當日在姚氏任人宰割的小兒,”陳海鐵青著臉,對韓文當下令道,“將姚文瑾扒光,在帳外給吊起來示眾,讓所有人看看不敬趙大人、文大人是什麽下場!”


    韓文當嘿然看到姚文瑾兩眼,就像老鷹捉小雞似的將他提起來,扒得就剩條內褲,拿繩子直接綁到大帳前的旗杆。


    雖然已是開春,但雁蕩原還是寒風凜冽、滴水成冰的季節,姚文瑾修為已經被廢,又被陳海一掌拍得重創吐血不已,這時候被扒光吊到三五十米高的旗杆上,寒煞侵體、絕不好受,沒過一會兒,就熬不住直抖擻起來。


    陳海又直接大帳裏設宴款待房奚儼,兩人還讓將大帳簾子揭開,看著姚文瑾受刑、飲酒為樂。


    這時候姚玉瑤和姚文瑾的三名弟子也聞訊趕過來,但被韓文當他們擋在軍營不敢輕易妄動,強闖軍營是殺無赦的死罪。


    孫幹、蘇原、葛同、蘇綾等人也聞訊過來,想要勸說陳海手下留情,但走進中軍大帳看到房奚儼,也不好直接勸說什麽,他們倒不是想同情姚文瑾什麽,但他們也不希望姚文瑾真死在雁蕩城。


    “陳侯,你說這滴水成冰的天氣,這姚文瑾能熬上多久?”房奚儼飲著酒,眯眼笑著問陳海。


    陳海猜想房奚儼不親眼看到姚文瑾咽氣不會甘休,笑著說道:“我賭他熬不過晨曦初陽之時,姚大人你覺得呢?”


    “我賭他能熬到日上三竿之時,要不要咱們就賭上一賭?”房奚儼自然是要親眼看到姚文瑾咽氣才會離開大帳,“要是某家賭輸了,便奏請文大人,給龍驤大營多拔兩成的糧草。”


    “成!”陳海哈哈一笑,撇過頭跟齊寒江說道,“這滴水成冰的日子,這還沒潑上水,我跟房大人這個賭怎麽開始?去,給姚家這根硬骨頭,波了兩桶冷泉,看他們能熬到什麽時候。”


    “陳侯,你啊你……”房奚儼是似笑著責怪陳海作弊,卻也沒有阻止的意思。


    孫幹、蘇原、葛同等不忍,但當下的情形也都明白房奚儼是一定要看到姚文瑾才會罷休,坐在一旁,也是強忍住沒有上前勸陳海饒姚文瑾一命。


    齊寒江乃大寇出身,就看不慣姚文瑾這些看著大義凜然的宗閥子弟。


    嘩的兩聲,兩桶冰水潑到了姚文瑾的身上,饒是他以前道丹,被真元淬體過,但在這零下數十度的天氣中還是忍不住的打了個激靈,隻感覺渾身好像處在冰窖之中。


    可他頗為硬氣,強忍著刺骨的冷意硬是一言不發。


    當這桶水潑在姚文瑾身上時,被擋在軍營外的姚玉瑤看著都要窒息過去,渾身冰冷、恨不得闖進大營,將陳海、房奚儼這兩個狗賊一劍剁成碎塊。


    “姚興!就算我師尊多有得罪,但你身上也有著姚氏一族的血脈,你為何如此狠心,你不怕天誅地滅?”看著師尊受不住寒煞侵體、渾身都止不住的發抖,姚文瑾的大弟子厲聲唿號。


    姚文瑾自身修為極高,天資可以驚豔絕倫,但選授弟子的水平有限,三名弟子及嫡女姚玉瑤都沒能踏入明竅境,在韓文當的鎮壓,想衝入軍營搶人,都被韓文當擋在外麵。


    姚文瑾另兩名隨侍弟子,這時候忍不住苦苦哀求起來。


    “嘶,不要求他,嘶,我姚氏一族頂天立地,就算死也不能向著與閹黨同流合汙的狗賊低頭!”姚文瑾凍的直抽冷氣,哆哆嗦嗦的大聲斥責弟子丟他的臉麵,又痛斥陳海棄宗忘祖,一直罵到深夜,才漸漸力盡。


    陳海隻是麵無表情的招唿著眾人喝酒。


    齊寒江忍不住了,端著酒杯說道:“爺,殺人不過頭點地,要不給姚賊一個痛快。”


    “砰”的一聲,陳海拍了一下桌子,怒氣衝衝的說道:“給他個痛快?他姚氏當初可曾給我痛快?要不是我福緣深厚,得以重修,哪裏有我的葬身之地?”


    陳海此時正端著杯酒準備咽下,忽然間駢指一揮,一道厲芒透過大帳,將一柄從南麵電射而來的靈劍擊落,卻是姚玉瑤趁韓文當等守值將官不備,看著父親即將不行,出劍想要解救姚文瑾;卻不想靈劍都沒能斬斷繩索,就被陳海一道厲芒將靈劍斬成兩截。


    姚玉瑤受劍斷反噬,七竅溢血,當即就萎靡的跌坐在地。


    這時候姚文瑾三個弟子見狀也狀若瘋虎,揮劍而來,但韓文當一腳踏出轅門,踏在姚文瑾三名弟子所禦的靈劍之上,仿佛山嶽一般,就壓得姚文瑾三名弟子目紅耳赤,沒有反抗之力……


    “趕出城去!”這時候陳海不怒自威的聲音,從大帳裏傳出來。


    這時候姚文瑾的神識已經陷入迷離,隱約聽到陳海最後一句話,心知自己逃不過此劫,但玉瑤她們沒事,他心裏反倒踏實了。


    想自己這一生鮮衣怒馬,修道長生,金鑾怒斥,一切的一切,都漸漸的遠去。當年姚氏廢了陳海這個修行天才,陳海又廢了姚氏的未來希望。世事如棋,一飲一啄,莫非天定?


    在意識完全歸於黑暗的前一刻,姚文瑾不無遺憾的想著,如果此生能再來一次多好啊!


    陳海端起酒杯的手驟然一緊,酒杯應聲而碎,酒液順著袖子濡了進去,蘇綾連忙幫他擦拭,卻被他攔住了。又拿起了一壇酒,拍開泥封,衝著房奚儼哈哈一笑:“這一局,房大人輸了啊,我要讓房大人輸得心服口服,請房大人派人去查驗一下,接著我們飲這壇酒?”


    待房奚儼派身邊劍待檢驗過後,又將一壇酒喝罷,陳海便轉身走出大帳,隻說自己要閉大關,著樂毅率部從斬馬嶺迴來後,與黃雙、孫幹、蘇原、吳蒙等人主持軍政事務,無事不要來煩他。


    陳海走後,眾人也自散去,隻剩下被凍成冰棒的姚文瑾被吊在空中,被微風一吹,晃蕩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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