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山寨所在的綠洲,範圍並不比夜渠山大多少,甚至都沒有十裏縱橫,比鬆陽湖綠洲都要少得多。而孔鵬率四五千黑山寇之所以能在黑山立足,主要還是因為周圍三四百裏內分布著十數座大小綠洲,棲息的部族加起來有十數萬人;這些部族受黑山寇的脅迫,不僅為黑山寇提供糧草、牲口、馬匹,還為黑山寇提供必要的兵員補充。


    而黑山原本是附屬於西羌國的一城,是被孔鵬率部侵奪後才被變成馬賊窩,而附近的部族又迫於黑山寇的強大武力不得不屈服。


    黑山城雖然規製不大,也就三四裏見方,但聳立在黑山南麓的綠洲深處,在稀樹草甸及茫茫沙海的襯托下,顯得巍峨壯闊。


    陳海禦馬直驅,都進入黑山寨箭樓的射程範圍,也都渾不在意;與陳海並肩禦馬在諸馬賊最前端的樊大春看到黑山寨的城門這時候緊閉著,手心捏著汗,心裏更期待黑山寨的守兵能夠發現異常,一通亂箭射來,他們好打馬逃離這是非之地。


    陳海的計劃雖然可以說很有想象力,但也大膽之極、兇險之極。


    雖然說是黑山寇精銳盡出,留下來守寨的兩千兵馬戰力有限,但樊大春心裏知道馬賊窩是弱肉強食最殘酷的地方,老弱病殘根本沒有生存下去的空間,黑山寇留下來守寨的兩千兵馬再弱,也不知道要比西羌國的仆兵強出多少倍。


    與其騙開寨門,衝進去混戰,樊大春寧可這時候就被黑山寨的守兵看出破綻。


    “二當家,你不會故意露出破綻吧?”陳海將玄胎淬金戟橫在身上,笑盈盈的壓著聲音問樊大春。


    “三當家開什麽玩笑?”樊大春苦笑道,“你們到底是不是董氏派出來的?這些年我與諸多兄弟提心吊膽、風餐露宿,也早就想著找家強豪攀附。說實話,幹完這一票,我也不想再像沙耗子似的東躲西藏,這日子死活都看不到一個盡頭,到時候還希望大當家、三當家幫著引薦啊!”


    先讓他們傾巢而出,方便河西兵馬能趕到在諸路馬賊合圍前進占夜渠山石城堅守,這時候就又帶著他們突襲黑山寇的老巢,攪亂諸路馬賊的軍心,樊大春再愚蠢,也不會相信寧蟬兒、陳海與河西董氏沒有半點幹係了。


    寧蟬兒乘馬稍稍落後一些,與韓文當等馬賊頭目混在一起,她嬌小的身子裹在深褐色的罩袍裏,露出巴掌大的小臉,聽隱約聽到陳海與樊大春在聊什麽,沒有吭聲。


    “夜渠山的兄弟,你們不是應該正跟著我們大當家謀大事嗎?怎麽就突然跑到我們黑山來做客了,莫非是你們被西羌國的賊族收買了,想要來偷襲我們黑山寨?”


    這時候黑山寨的敵樓,站出一位幹瘦老者,深陷的厲眼透漏兩道寒芒,如有實質般在陳海、樊大春臉上掃來掃去,滿臉的狐疑。


    樊大春恨不得直接誇老賊費溪有眼光,一語就說破他們的行藏,但這時候也隻能硬著頭皮,將路上編好的言辭說出來:


    “大統領已經將董氏的女娃子圍困在月牙湖,就等著將西羌國的援軍誘出伏擊,大統領特地令我們夜渠山的兵馬過來,與費老爺子你匯合,要費老爺子你帶著大家,從側後包襲西羌國援軍……”


    “我家大當家的手令在哪裏?”費溪在這茫茫沙海裏廝混了半輩子,什麽樣的爾虞我詐都遇到過,雖然樊大春的說辭看不出什麽破綻,但也不會輕易打開城門。


    “操,鳥雞|巴事恁地煩人!”陳海壓著聲音,很不爽的罵了一句,一口唾沫擲地有聲的吐城門前的沙地上,驅馬往前跑了一段距離,從懷裏掏出鷹妖令牌扔上去。


    “我要看我們當家的手令。”費溪自然能驗出令牌無誤,但猶不肯相信這麽重要的事情,大當家竟然都沒有派一名嫡係親信跟樊大春他們一起迴來,堅持要看到手令才開門。


    “賊娘稀匹的,”陳海這時候再才忍耐不住,舉起玄胎淬金戟指著城頭就破口大罵道,“姓孔的唿來喝去,扔了一塊破鐵牌就要我們在茫茫沙海裏跑東跑西,鬼知道你媽什麽狗屁手令不手令?老子頂著風雪跑了三天三夜都沒有歇一口氣,你們兩頭老倔驢躲在城裏吃香喝辣的,跟老子要什麽手令,信不信老子一戟將你們這破雞|巴門給斬個稀巴爛?”


    “三當家,不要衝動,費老爺子也是慎重行事……”


    看著陳海破口大罵的同時,已經舉起手裏的丈八戰戟驅馬直接往城門衝過去,樊大春嚇了一跳,臉色慘白要將陳海給喚迴來。


    黑山城以堅逾金鐵的黑砂岩築城,城牆基座有二十四米寬、頂有十二米寬,高也有二十餘米,又燒熔鐵汁澆灌到牆石縫隙裏,早年不知道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才築成這麽一座三四裏見方的小城。


    而黑山城僅有一座能供出入的城門洞。城門洞雖然隻有一座,但城門洞裏的城門卻有三重,而每一重城門都是用精鍛鐵鑄造,厚達數寸、重逾二三萬斤。


    樊大春心想陳海要是有道丹境的武道修為,或可以嚐試逐一斬開這三重精鐵城門,這時候卻休要想能有破門的機會;更何況黑山寇還有費溪、範立山兩位明竅境強者坐鎮在城頭,怎麽可能無動於衷的就看著他去斬開城門?


    樊大春的話沒有落下,陳海已經從馬匹高高躍起,舉戟就朝鐵鑄城門斬去。


    這一刻城頭的黑山寇也都看傻眼了,沒想到夜渠山的三當家脾氣是如此的暴躁,一言不合就真要跑過來斬開他們的城門,而這時候看到樊大春他們都傻乎乎呆站在箭塔的射程之內,他們一時間竟也沒有起什麽疑心,就等著樊大春將這位脾氣暴躁的主給喊迴去。


    城門用精鐵所鑄也就罷了,邊緣還密密麻麻的鐫刻著無數道金剛固山道篆,似乎龍蛇盤繞,也使是鐵門逾發堅固。陳海也沒有想過能將城門斬開,戰戟第一擊化入萬鈞錘擊之勢,硬生生的將兩扇精鐵城門砸出一道縫隙,露出裏麵的門栓來。


    門栓乃是用淬金鐵所鑄,鑄有盤龍道篆纏繞,又名擒龍栓,堅固無比,而且每一重城門都應該有九道擒龍栓封門,但要真是如此,陳海也難在猝然間將城門破開。


    不過,守門的寇兵並沒有真正認為夜渠山的兵馬是過來偷襲黑山寨的,此時關閉城門進行盤問,隻是大當家孔鵬定下來要執行的例行規矩而已,故而黑山寨三重城門就關閉了一重,而第一重城門後的九道擒龍栓,也隻落下一道。


    陳海裝癡賣傻的衝上來,就是猜守城門的賊兵會疏於防備,看到果真跟他推測的一樣,都禁不住撇嘴一笑;而這一刻他從城門縫隙看到裏麵有數十賊寇露出震驚又不屑的神色,大概是嘲笑他自不量力吧。


    玄胎淬金戟在陳海手裏驟然變得緩慢,似有萬鈞重力或一座山嶽壓在他的身上,讓他的一切動作都變拖泥帶水、無比緩慢,但下一刻,陳海整條大脊椎仿佛九天神龍怒然張開,全身筋骨、肌肉在無窮勁力摧動下,隱隱發動山崩海嘯的唿嘯聲。


    “破山勢!”


    陳海大喝一聲,這一刻所穿的鎧甲也猛然往脹開,仿佛有無盡的氣流從他的體內噴薄而出,要將他身上所穿的鎧甲、袍衫吹破裂。


    這一刻城門洞裏的數十賊寇,即便是隔著一層鐵鑄城門,猶能感受到從陳海體內爆炸似噴薄而出來的震撼感,他們再想有什麽動作也都遲了,就看著玄胎淬金戟就像一道閃電,從城門縫隙間猛然往擒龍栓斬來。


    直徑將近一尺、淬金鐵所鑄、鐫刻盤龍道篆的擒龍栓,應聲而斷,兩扇皆重逾萬斤的鑄鐵門,甚至被陳海這一戟帶動的猛烈風勢直接吹開。


    樊大春、韓大春都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一幕,黑山寨的城門,就這樣被陳海一戟斬開來了?


    而更震驚、慌亂的則是城門洞裏數十賊寇,他們甚至都沒有搞清楚眼前這莽漢到底是敵是友,還沒有搞清楚眼前這莽漢到底是想奪城,還是純粹發泄心裏的憤怒跟怨恨,數十人舉起刀盾,下意識還隻想著將陳海往城門洞外驅趕。


    “兄弟們,殺啊!”還是五當家韓文當最先反應過來,舉起斬金矛驅使跨下的青狡馬,就往城門衝過去。


    樊大春他們都是進城門敵樓三百米範圍內,才接受盤問,樊大春他們距離城門的距離更近,甚至都不到二百米,以最快速度衝到城門洞裏,僅需要三五個唿吸的時間。


    城牆上的黑山寇這時候才有極少數人反應過來,呦喝要兩翼的弓箭兵往城門樓這邊邊集中,費奚、範立山二人剛要摧動嗡嗡如蛟龍嘯叫的靈劍,要直接往城門洞裏絞殺過去,寧蟬兒抬起纖纖玉手,數十道瑩瑩光華,仿佛綠水春潮般往城頭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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