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同、曹奉率最後一批民勇通過左津穀後,吳蒙這時候將手裏捏了半天的兩道撼地符篆祭出。


    兩枚玄級上品的撼地符篆釋放出山崩海嘯般的可怖衝擊力量,卷動風雲,將大地撕開兩道猙獰可怖的裂痕,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往兩側的山崖根部延伸。


    岑雲飛等人就覺得腳下的大地在劇烈的顫抖著,轉眼間就見兩側的石壁已經布滿蛛網狀的痕跡,大量的落石轟隆隆滾落下來,激起漫天的煙塵。


    這時候岑雲飛、陳青等人再一起出手,劍光戟芒縱橫交錯,削石如泥,有兩道撼地符篆撼動山根部的岩層,這時候眾人一起出手,不用半炷香也就徹底將兩側千米高的石崖摧毀垮塌,往中間的峽道掩埋過來。


    曹奉目瞪口呆的盯著眼前所看到的一幕,迄今為止都不明白陳海為何會下這樣的決心,流民叛軍都沒有大肆圍殺過來,他們竟然要親自出手將唯一的退路徹底的堵死,不留一丁點的餘地。


    待煙塵漸漸散去,之前百餘步寬的狹窄峽道已經堆滿了崩斷滾落下來的巨石,堆積的殘墟足足有兩三百米高,雖然還沒有秦潼關殘墟那麽龐大,也不是三五天能清理出通道來了。


    雖然有武修底子的悍卒從亂石殘墟爬出去還是容易,但普通將卒民勇的退路是徹底堵死了,要麽戰死,要麽就堅守到太尉府的援兵趕來,沒有第三條路可走。


    曹奉理解不了,但理解不了也要執行。他隨吳蒙、葛同、錢文義、岑雲飛、陳青等人,策馬往南麵五六裏外的大營馳去。


    三天時間內倉促建立的大營還很簡陋,沿著一座四五十米高的矮嶺,伐木埋地建成木牆,然而在兩排高矮木牆中間填滿沙石,上麵再鋪一層雜木,將卒就可以站上去射殺抵近的叛軍。


    叛軍還在數十裏外集結,這邊也抓緊時間在寨牆外挖出更多、更深的壕溝,大量的木釘插到壕溝或沙質土壤裏,這些措施看似無用,但隻要能給進攻叛軍製造一絲障礙,大營這邊都盡全力去做。


    大營轅門前建起望樓,高高挑起,欲入雲霄;大營地勢較高,無數將卒站在大營裏也看到左津穀的通道已經徹底被堵死了,神色肅然而複雜,曹奉也猜不到他們心裏在想著什麽。


    或許很多人之前都以為陳海會分兵守左津穀險地,然而掩護主力往南撤退吧,誰能想到他會下決定將所有人馬都堵死在左津穀以北?


    進入大營,曹奉翻身下馬,他要與吳蒙、葛同他們去見陳海,剛要將馬匹交給身邊的扈兵去喂養,就有十數手持剁骨刀的輜重營老卒跑過來,要將曹奉等人的馬匹直接牽走。


    曹奉喝問道:“你們想幹什麽?”


    “除了特定的異種騎獸,所有馬匹都要牽到輜重營宰殺!”為首的老卒神情也極其複雜的說道。


    “這可是戰馬!”曹奉怒道,一下子就將韁繩搶過來,將戰馬護在身後,怒目而瞪不容這些輜重營的老卒動手牽走他的坐騎。


    他這些年率流民輾轉各地求存,又在桃花塢北片墾荒耕種,一匹能套犁拉貨的普通騾馬都當成寶貝,一匹能在戰場馳聘的戰馬,能抵得上十匹普通騾馬。


    雖然身後這匹黑鬃戰馬跟他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都當成親生兒子伺候,輜重營老卒跑過來就要牽走宰殺,他怎能不怒。


    “這是都尉的軍令,我們隻是奉令行事,你有什麽話去找都尉大人訴苦去。”老卒枯瘦如老樹皮的臉,麵無表情的說道。


    “陳海絕不可能會下這樣的命令,你們給我等著!”曹奉怒氣衝衝的說道,讓他手下兩名扈兵盯著他的這匹黑鬃馬,就要往大帳衝過去找陳海理論。


    吳蒙將曹奉拉住。


    營寨範圍不大,輜重營的範圍是地勢偏低的淺穀裏,吳蒙拉曹奉走到高處,他們就能看到那邊的情形,就見一匹匹體型剽健的戰馬被整齊的牽到木樁前,用布匹蒙上眼睛,然而一匹匹宰殺放血——而與戰馬生死依存的將卒,還有許多人就站在輜重營外不甘願的大叫,但大營對輜重營額外加強了護衛,周鈞親自帶人守在輜重營外,防止有人鬧事。


    曹奉看到渾身發寒,又氣又怒,渾身顫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一遍遍嘟囔著:“這可都是戰馬啊,陳海怎麽就這麽狠心?!”


    “西園軍主力潰敗,所乘不多的輜重糧草也都全丟給叛軍,而我們是努力將糧草帶足了,但收容了兩萬多潰卒,平攤下來也隻能夠支撐七天。而你看山穀左右的秋草都被叛軍放火燒毀了,這麽多的戰馬根本收集不到草料喂養!這時候宰殺當成肉食儲存下來,還能足夠我們支撐到援兵到來!都尉下這個決心,也不容易。”吳蒙說道。


    “可這些都是戰馬啊!為什麽不先從駝貨拉車的騾馬宰起,說不定十天半個月後,援兵就趕到了呢!”曹奉說道,“一千多匹騾馬,也足夠大軍多支撐十天,戰馬先餓著,要不是十天後都沒有援軍,也算是它們命中注定要死,這時候不能狠心宰殺啊!”


    岑雲飛、陳青等人也是覺得陳海下這樣的決心太倉促了,暗感太尉府出兵迅速的話,第一批援軍半個月內怎麽都能趕到了,數千匹戰馬就這麽宰殺了,不要說將卒們心裏承受不了,算算損失得有多恐怖啊。


    然而陳海軍令已經簽發下來,都已經開始大規模宰殺戰馬,已經不是曹奉一人能違抗軍令了。


    吳蒙、葛同勸慰了曹奉一番,說道:“我們還要去大帳繳令呢!”


    曹奉修為不高,卻與葛同及其子曹善一起,都是此時已經聚集到左津穀的八千民勇的主將,那大帳議事就有他們的一席之地。


    曹奉默然無語的隨同吳蒙,往大帳方向走去;岑雲飛、陳青等河西太微宗弟子,另有指定的營帳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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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大人或許是對我個人有意見,但陳海也非要專斷擅行,而是形勢危厄如此,陳海不得不做出決決。而衛帥與姚大人調養傷勢也不能隨意幹擾,陳海諸多事隻能先與屠將軍、趙融及諸營將商量辦。姚大人要是這時候覺得陳海有什麽決斷是錯誤的,還請指出,陳海可以及時更正……”


    曹奉隨吳蒙、葛同剛走到大帳外,就聽見陳海不亢不卑的聲音從裏麵傳出來,大帳前已經聚集的一批營將,但都不急著走進去,似乎都耐著性子先等裏麵爭執完再說。


    曹奉率三千民勇雖然是緊趕慢趕才在封穀之前進入潼北府,但沿途都有戰報及時傳到他的手裏以供他決斷三千民勇的進退及推進速度,並不會因為他連修煉底子都沒有,則漠視他。


    曹奉知道衛於期與姚啟泰等人及殘部也已經退到左津穀,照道理來說,此時集結於左津穀的西園軍,依舊歸主將衛於期、姚啟泰節製,卻不知道他們與陳海在大帳裏爭吵什麽。


    “兩萬五千殘卒,第七都收編逾一半,也就罷了,但為何還要將八千人與民勇混編,最後就剩不到五千殘卒交給我們,算什麽意思?”姚啟泰聲音陰沉的問道,也不介意大帳外的諸多營將聽見他們的爭執。


    “叛軍即將合圍攻來,還想殘卒能發揮戰力,武官體係完備是首要條件,我相信姚大人長年在太尉府任職,也會認同這點,”陳海慢條理絲的說道,“西園軍五萬兵馬在雷陽穀慘遭大敗,這當然不是衛帥的過錯,實是叛軍太狠毒,設下有違天和的毒計以害衛帥,但西園軍五都的車騎都尉、騎都尉以及大部分營將,要麽戰死,要麽都不知道逃到哪裏去了,最後隻有五十餘虎賁侍從以上的武官忠心耿耿追隨衛帥、姚大人殺出重圍。這麽短的時間內,也隻能重整五支戰營兵馬,非是陳海一定要扣住不將多餘的兵員分給姚大人統率。”


    “但八千殘卒與民勇混編算什麽事,難道民勇的武官體係要更完備?”姚啟泰質問道。


    “民勇草創,武官體係是不完備,而屠重錦等人因秦潼關失守之罪而貶去將職,陳海與姚大人在這裏無權重新任命屠重錦等人為將,陳海這時也隻能從權在他們中抽調五百餘有經驗的老卒編入民勇,以便能夠容納八千殘卒,迅速重整戰力,以抵擋叛軍即將要撲上來的圍攻,”陳海語氣平淡說道,“但這一切都是權宜之計,衛帥要是覺得有何不妥當之處,陳海與諸將立時改正。”


    曹奉這才聽明白過來,大帳爭執的原來是兩萬五千多殘卒的歸屬。


    在曹奉看來,兩萬五千多殘卒都是陳海救出來的,就算是衛於期、姚啟泰的性命也都是陳海救的,陳海能同意交出五六千人給姚啟泰這些敗軍之將,已經相當大方了。


    衛於期雖然是車騎將軍、姚啟泰雖然是太尉府左司丞,但褪毛的鳳凰不如雞,這時候他們要是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大可以將他們請出去另立大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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