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這一步,樊成也是豁出去了,奉令迴到監視敵軍的前鋒所部,就進行做戰前準備。


    除了青狡馬以上的異種騎獸,普通戰騎都沒有辦法直接衝上地勢崎嶇的西嶺高崖,樊成就讓所部三分之二扈兵下馬持盾戟結陣,簇擁百餘精騎,最先往西嶺殺去。


    陳海又馬不停蹄的將吳蒙、周鈞、冉虎、吳景林等將喊過來,吩咐他們說道:


    “我會率扈衛營及第一戰營強攻穀口,冉虎你率第二戰營從右側後跟上,絕不可有絲毫的猶豫。我若戰死,冉虎代替我指揮全軍;冉虎戰死,周鈞、吳景林你們依次接掌指揮權,一定要野持到屠子驥、趙融他們率主力過來。我們必須一戰奪下穀口,拿下左津穀——不然犧牲那麽多的將卒,都沒有一丁點的意義!”


    冉虎想領第二戰營打頭陣,但真要想一鼓作氣擊潰穀口列陣的大群叛軍,陳海麾下扈衛營百餘精銳是不可或缺的戰力;而緊隨側後翼進攻,第二戰營的壓力也不小,冉虎也就沒有去爭什麽。


    諸將心裏也清楚,陳海一上來就將所有能調動的兵力都壓上去了,一點餘力都沒有留,他們至少要支持一個時辰,屠子驥、趙融才能率後續的主力趕到參與作戰——萬一他們後繼無力,陣腳提前被打潰,迎接他們的將是萬劫不複的絕境。


    他們中無論誰戰死在沙場上,都不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然而聽陳海這次要直接站在最前麵,還安排他若戰死後的指揮權序列,諸將就覺得熱血沸騰、戰意在胸臆間澎湃。


    待樊成率部頂著落石滾木衝上右翼的西嶺,陳海他本人則翻身下馬,直接將寒霜淬金戟拿在手裏,站在最前端,親率上千悍卒組成的錐形戰陣往前推進。


    左津穀的峽口雖然有馳道通過,但已經被叛軍挖坑堆石、布下太多的障礙,地形又狹仄,不利於戰騎衝突,第一戰營的將卒都隻能將戰騎棄在身邊,結成步卒戰陣一步步往前的推進,欲將擋在穀口的叛軍陣列無情的撕裂摧毀。


    右翼山崖的上叛軍已經被樊成率部衝亂,但左翼山崖太險峻了,短時間內很難衝上去,陳海隻能率部貼著右翼懸崖往峽口推進,與左翼山崖盡可能拉開距離。


    即便如此,左翼山崖上的叛軍將一塊塊數百斤甚至數千斤重的巨石,從兩三百米的高崖上推落下來,墜地後巨石四分五裂,四濺的碎石就像怒射的石彈往陳海他們這邊掃射過來。


    陳海盡可能多的將煉有防禦法陣的輕型戰車部署在左翼,但防禦法陣所撐起的一麵麵靈罩也支撐不了多久,甚至還有巨石遠擲到戰車的上空,防禦靈罩隻能支撐一兩下就湮滅破碎,無法再用。


    好在陳海率第一戰營很快就通過左翼山崖的落石覆蓋範圍,甚至可以從側翼,組織弓手,射殺山崖上的叛軍,為後續兵馬推進掃清礙障。


    “嗖嗖嗖!”峽口的叛軍配備大量的弓箭手,這時候箭矢如雨攢射過來。


    沒有辦法快速將十數乘戰車調到前麵來,陳海與左右將卒在前排則是手持巨盾,結成盾牆往前推進,就聽見箭矢乒乒乓乓的射到鐵盾上,紛紛被彈落;偶爾也有數箭,狠狠的刺入鐵盾,甚至穿透老韌的蒙皮及足有一寸厚的精鐵板,從另一端露出鋒利的箭簇,可見叛軍中也不乏箭術高手。


    盾牆絲毫不亂,上千將卒一步步推進,同時清理身前的礙障物。


    或繞過那些擋在路中間大如屋舍的巨石,將拒馬木柵斬斷推到一旁,或將大塊的斷石推入深坑裏,一步步的清理、打通向叛軍進攻的通道。


    在這麽近的距離,猩紅的兕獸戰旗就在陳海身後迎風飄展,叛軍自然不難辨認出陳海的主將身份,但叛軍起初還有所猶豫,似乎難以想象車騎都尉級的主將會直接捉刀上陣。


    待陳海率上千將卒推進到穀口三百步範圍之內,箭矢就開始更密集的往他這邊攢射過來。


    箭雨參差不齊,絕大多數箭矢散射過來,既談不上整齊,也沒有什麽力道,無法對陳海造成多大的幹擾,從中可以看出絕大多數流民叛軍還是缺乏足夠的訓練,劍戟弓械都相當簡陋。


    不過,陳海也不會因此就大意,叛軍既然格外重視他們,就不會指望一群烏合之眾能擋住他們的步伐。


    陳海持戟上陣,打一開始就感覺到有兩道不弱的氣機,會不經意間就往他身上鎖來,這說明敵陣裏至少有兩名能直接影響他人神魂的明竅境強者。


    這二人應該都是赤眉教祭酒或大祭酒一級的人物,以此推測,眼前這兩三萬叛軍裏,這時候混入的赤眉教精銳教徒應該不會低於百數。


    而就是如此,陳海心裏更是篤定,赤眉教既然都如此重視他,也隻能派出這麽點精銳教徒,看得出他們的實力還是有限。


    陳海一邊與左右將卒結陣往北推進,一邊借盾牆的空隙觀察敵陣的情形。


    在峽口叛軍裏有一位黑甲將格外顯眼,身材高大,雖然還比不上蠻奴鐵鯤那般恐怖般的魁梧,卻要比陳海高出半頭,站在叛軍之中就像一截鐵塔冒出頭來。


    黑甲將滿臉絡腮胡子,橫肉上皆是傷疤,不知道經曆多少血戰還能生存下來,此時他一腳踏在一塊半人高的山石上,手持一張暗金色微芒浮動的雕花巨弓,身邊專門力士捧著兩堆鐵簇箭,看得出這些鐵簇箭都是特製,堪比床弩所專用的弩箭,但要更細長一些。


    黑甲將每射一箭,都發出如虛空被撕裂般的尖銳嘯鳴,驚魂蕩魄,離弦之鐵箭仿佛黑色閃電,下一刻就直接射到眼前。


    通玄境將卒,即便是裝備上等的盾甲,也都擋不住這樣的利箭,吳蒙、孫不悔等人不得不摧動靈劍,才勉強將這一支支像黑色閃電似的利箭擋住、撞落下來。


    不要說辟靈境玄修弟子,明竅境強者體內的真元都是有限,吳蒙、孫不悔等人要不是輪替著摧動靈劍、法寶,他們中將沒有一人能擋住黑甲將射來十箭,但即便如此,他們也是太吃虧。


    黑甲將以肉身氣力開弓射箭,可能射三五百箭都不會力歇,但哪怕是吳蒙、孫不悔等十人聯手,卻未必能封住這三五百箭,還是要盡快貼上去近身搏殺,才能利用他們這邊精銳戰卒在絕對數量上的優勢,將其纏死。


    黑甲將身邊還有一個瘦小身影,枯黃的臉皮,唇下飄著三撇山羊胡子,身後背著一柄黑鞘劍,人看似不起眼,但偶爾往陳海這邊看過來,三角眼裏透漏的卻是毒蛇般的狠毒光芒。


    這時候此人見陳海正組織弓手射身後山崖,三角眼裏寒芒一閃,雙手掐訣,就見一道透明的玄篆在他的掌心稍閃即逝,天地間元氣無聲的震蕩起來。


    非半步踏入明竅境的玄修,都不能感覺到殺機在半空中彌漫。


    陳海卻恰到好處的抬起頭來,就見數十道似小蛇似的雷光電孤在他的頭頂上空憑空滋長出來,又在極瞬間聚成一道手臂粗細雷柱,仿佛一支銀色雷矛往他的頭頂刺來。


    陳海人在戰陣之中,不能隨意避讓,也不想摧動驚擾太大的九焰騰蛟印,直接抬起手裏的巨盾,就想去試試這道雷柱的轟殺威力有多強。


    轟然巨響,一寸厚的淬金盾直接被這道雷柱轟得四分五裂,陳海直覺雙臂酸麻劇痛,雙臂的筋肉應該被難以想象的反衝巨力震傷了,他整個人都差點一屁股坐倒在地。


    這山羊胡子少說有明竅境中期甚至更高的修為,正麵對敵,陳海還是要差上一大截,他的肉身再強,也不可能接二連三的去承接這強悍雷柱轟擊,而明竅境強者能震蕩天地元氣,持續作戰的能力,顯然要比普通武修強得多。


    不過,在戰陣之中,陳海卻不是單打獨鬥。


    孫不悔、吳蒙等人看見陳海竟然膽大到徒手以凡鐵之盾去接這道雷柱,都嚇了一跳。


    “嗷!”


    蠻奴鐵鯤怒吼著從陳海身後衝上去,補上陳海被雷柱震退後留下來的盾牆空隙,看到山羊胡子這時候雙手再結法印,鐵鯤毫不猶的將手裏的戰戟高高舉起,也要以肉身去接引雷矛,避免再劈到陳海的身上。


    孫不悔、吳蒙也不管陳海同不同意,都直接擲出兩道符篆,就見兩道水波似的靈芒往陳海身上籠罩過去,極瞬間在陳海的鎧甲額外形成兩道金剛秘符甲;同時又有數人將六甲秘盾符擲出,在鐵鯤及陳海的頭頂結出更大堅實的靈盾,至少先替陳海化解下一擊再說。


    他們不能讓陳海再冒險了,免得陳海被叛軍中隱藏的強者直接梟首刺殺,他們到時候哭都來不及。


    看到山羊胡子還想再禦雷柱去轟擊陳海,無數將卒皆怒吼,隨著陣旗變換,加快往峽穀推進的速度。


    天師鞏梁早就派專人將陳海的畫像送來,要他們防範此人,雖然山羊胡子不認為陳海真就重要到要天師鞏梁直接重點關照的地步,但這時候也能看出擊斃陳海,的確能重創眼前這路西園軍的士氣。


    何況能以凡鐵之盾接下他這銀鏈雷矛的辟靈境武修,他這輩子還第一次見到,怎麽都不能容此子活下來,將來成長為大患!


    然而山羊胡子再次手結法印,想去震蕩天地雷罡元氣凝聚銀鏈雷矛時,卻發現天地間的雷罡元氣似乎已經被某種無比磅礴的氣機鎖住,變得紋絲不動,他再也不能借用,而同時這氣機朝他侵淩過來,令他心裏難受到極點,差點直接向這股磅礴到極致的氣機屈服……


    怎麽會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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