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奉幼子曹圭剛剛才過十四歲了,自幼修武熬煉筋骨,雖然這些年沒能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卻也打下不弱的底子。


    更關鍵的,曹圭這幾年來跟隨父兄奔波流離,年紀輕輕就吃了不少苦頭,要比那些溫室長大的宗閥子弟更知世途兇險艱辛,心誌、心性也更堅定,是個好苗子。


    曹圭隨父親走進桃花塢時,就已知道他會被當人質留下來,他即便知道情勢所逼,心裏總也有不甘,但沒想到此行竟然成為他真正踏入武道修行的一次機緣,當即就痛痛快快的膝行跪到葛同麵前,“砰砰砰”叩了三個響頭。


    “我乃昭陽亭侯府部將,在少侯爺手下任事,你可知你此時跪地叩頭,代表著什麽?”葛同沒有忙著受曹圭的大禮,而神色肅然問他。


    “……”曹圭到底年少,有些發蒙,不知道要如何迴葛同的話。


    “這小子心裏清楚的。”曹奉接過話茬道。


    葛同沒有理會曹奉,目光炯炯的盯著曹圭,說道:“我為昭陽亭侯府部將,所修乃昭陽亭侯府所授的玄功絕學,既無資格將玄功絕學私授他人,也無資格收人為徒,此時也僅僅是代昭陽亭侯府,代表少侯爺領你踏入武道修行的門檻,而從此之後,你便是少侯爺帳前的一員部將,要對少侯爺忠心耿耿,勤勉修行,替少侯爺分憂。倘若他日修煉有成,再入太微宗修行,也不是沒有可能,但那也是少侯爺給你天大的恩情。”


    “曹圭心裏記得。”曹圭也是機敏,又膝行到陳海跟前,“砰砰砰”叩了幾個響頭。


    桃花塢這邊,葛同修為不是最高的,但也就次於陳海、吳蒙、蠻奴鐵鯤、周鈞三四人而已——吳蒙、周鈞以及鐵鯤都隨陳海在軍中,桃花塢這邊平時就以葛同為首,處理種種事非,留守桃花的一百精銳扈兵,也都歸葛同統領。


    能暫時跟在葛同身邊修煉,絕不會有什麽委屈葛圭的;何況先打個良好的武道基礎,兩三年還有機會進入太微宗修行,這是寒族子弟絕難遇到的機緣。


    看曹奉、曹圭父子還跪在地上,陳海哈哈一笑,跟曹奉說道:“曹圭既然都在葛師兄身邊修煉,那曹當家與我們就是平輩相交,還是趕緊坐下來說話,不能亂了體統。曹家寨,還有一些不錯的苗子,要是還有誰想修行武道,我這邊卻也不吝嗇指點一二……”


    曹奉也知道曹圭既然都到葛同身邊修行武道,他就不能再有三心二意的念頭,說道:“多蒙大人蔭庇,七八萬人才不至於流離失所,大家都感恩戴德,不知道如何報答大人的恩情。說到不錯的苗子,卻有二三十個苗子還沒有錯過武道修行的年紀,大人要是能安排人指導他們修行,這大恩大德真是……”


    說到這裏,曹奉又要跪到地上感恩叩謝了。


    桃花塢北片七八萬流民主要來自鄰近的兩三縣,彼此宗族間沾親帶故、關係密切,才會在逃荒路上都緊緊團結在一起。


    陳海也不管曹奉此時的感謝是真情還是假意,曹奉真能將那二三十個最為出色的好苗子送過來,這邊又不會虧待這些少年弟子,恰恰也會因為沾親帶故的緣故,這七八萬人的命運也就徹底綁上桃花塢了。


    曹奉再有什麽異心,也沒有能力去鼓動這些人去造桃花塢的反。


    “……曹當家客氣了,”陳海微微一笑,說道,“我看曹當家在北麵也注重訓練年輕子弟的武技,隻要有一些武技的底子,哪怕是過了二十歲,修行武道也不會太遲,卻也無需太局限宗門的陋習。”


    人身體內的氣血精元,在年少時最為精純旺盛,也是修行的最佳時間,但在少年十六歲生精、少女十四歲生癸水,人身體裏的氣血精元就會有相當一部分會不斷的轉化為能孕育新生命的精|水及癸水,這時候再想修行就會事倍功半,變得異常艱辛。


    不過,陳海注意到曹奉父子帶領這批流民,年輕的子弟都極重視技擊的訓練,因此打下不錯的底子,即便是過了二十歲再踏入武道修行,也不能算過了年紀。


    太微宗等燕州頂級的宗門、宗閥勢力,從平民中挑選弟子,自然可以極致挑剔,哪怕是萬裏挑一的好苗子,也可以丟到道院裏優勝劣汰一番,但陳海這時候極缺人手,沒有資格那麽挑剔,還是想多挑選些好苗子,由葛同先負責培養起來。


    陳海現在手下是有兩百多精銳私兵可用,但也需要重視後備梯隊的建設,而且鑄造場及兵甲鋪也需要用心培養一批學徒。


    對曹奉來說,二三十人是送,七八十人也是送,而且將來真要有幾個人在武道修行有所成就,曹家在桃花塢、在昭陽亭侯府的說話分量也重。


    而除了七八十名有修煉資質的苗子外,北片七八萬流民不是沒有潛力可挖。


    經曆數年的大災,流民裏的老弱病殘,大部分人要麽餓死,要麽病倒;能熬過荒年的七八萬人,經過近一年的休養,大多數人都能稱得身強體壯,也因此才能承受得住年初開始的造堤、開礦、采石、伐木及墾荒等重體力活。


    以往曹奉怕引起地方府縣以及梅塢堡、桃花塢這邊不必要的猜忌跟幹涉,不敢公然訓練兵卒,但他真要有什麽異心,挑選一兩萬健銳進行操訓,戰力不會比地方上的武備稍差。


    曹奉怕犯忌諱,陳海心裏則想著,請屠子驥出麵活動,或許就能說動地方官府將七八萬人都編民入戶,到時候就可以正式挑選健銳編練鄉兵民勇,配合京營軍作戰了。


    同時,西園軍第七都還有一二百名老卒,可以提前“解甲歸田”,安排到桃花塢來負責編練鄉兵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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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海不能在桃花塢耽擱太久的時間,收附曹氏及挑選扈兵後備及匠工學徒的事情,都隻能交給葛同、周景元他們去負責,他看著太陽高高升起,就與吳蒙、周鈞、丁爽,率領百餘扈衛渡過秋野河,進入伏蛟嶺營城。


    兩艘輕型戰船剛駛入伏蛟嶺營城的水門,屠子驥、趙融就與冉虎等將迎上來,說道:“太尉府出兵決議已經下來了,決定從西園軍征調一到六都共六萬兵馬,任命車騎將軍衛於期為主將,宿衛將軍樊春為副將、左司丞姚啟泰為軍司馬,清剿流民叛軍,收複秦潼關。”


    “啊,跟咱們沒有關係?”周鈞頗為詫異的問道。


    西園軍編訓成軍,與虎賁軍一樣作為京營軍,已經進入太尉府的征調序列,太尉府就近征調西園軍收複秦潼關,卻也不令人意外。


    發生這樣的大亂,諸多營將也期待能有機會率部出戰,以攢戰功、名利,便是陳海也沒有想到,太尉府這次僅僅從西園軍征調一到六都的兵馬,第七、第八、第九都新軍卻被落了下來。


    “剩下三都兵馬留為後備,這是慣例。”屠子驥沒有什麽感情的說道。


    周鈞、吳蒙等人也知這是慣例,但還是難掩惋惜。


    陳海眉頭微蹙,心裏想,這難道僅僅是慣例嗎?


    陳海打量了屠子驥、趙融兩眼,沒有多說什麽,便與諸將登上伏蛟嶺,看到太尉府征調軍令頒布後,西園這邊的動作非常迅速。


    六都兵馬這時候已經從各自的營城開拔,仿佛六頭猙獰露出獠牙的蛟龍,正往西園軍總管府方向集結。


    西園山澤廣闊,有近四十裏縱深,作為指揮調度中樞的西園軍總管府位於伏蛟園西南約十裏外,陳海他們站在伏蛟嶺上,能隱約看到大軍在那裏集結的情形。


    總管府北側的大校場,已經有數隊軍容整飭、隱隱透露有殺伐戰陣之氣的精銳騎卒屹立的點兵台前,看這數隊精銳騎卒的規模從千人到三五百人不等,陳海猜測他們應該是衛於期、樊春、姚啟泰等將帥從各自宗族調出來的精銳子弟扈兵。


    照慣例,衛、樊、姚等人要在西園軍總管府進行兵將點檢後率部出營,才完成整個征調程序。


    第七都不在這次征調之列,陳海、趙融、屠子驥也就沒有必要過去參見衛於期、樊春、姚啟泰等將;這次的出征,跟他們沒有半毛錢關係。


    “日他娘,卻又便宜華哲棟、芻容這幾個狗|娘養的!”冉虎等營將牢騷滿腹的啐罵道。


    諸多營將都以為擊潰流民叛軍、收複秦潼關是唾手可得的大功,竟然沒有機會出戰,心裏自然是不滿到極點,但這是太尉府的決議,他們除了發發牢騷,也沒有什麽話能說。


    陳海問屠子驥:“太尉府對屠帥他們失守秦潼關,可有什麽初步的懲戒下來?”


    “七叔他們已經被下令捋奪將職,與其他秦潼關殘卒都編入衛於期將軍的扈衛營,許他們參加收複秦潼關之戰,也算是戴罪立功、以觀後效吧。”屠子驥說道。


    陳海點點頭,屠重錦他們大意失守秦潼關,能保住性命就已經不錯了,暫時就不要指望能官複原職了。


    接下來,陳海讓冉虎等營將都各自管手底的那攤事去,將屠子驥、趙融留下來說話,桃花塢北片七八萬流民要編民入戶,隻能請屠子驥、趙融二人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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