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寧、陳青都臉色發白,她們還以為這次隨行營城,能與太微宗的弟子敘舊,沒想到迎接她們的竟是這樣的場麵,而且她們知道陳海這時候根本不可能聽她們的勸。


    “你們當中還有人要替他們分擔鞭刑嗎?”陳海殺氣騰騰的指著問秦宗那兩名受鞭刑還苦苦支撐的弟子,問身後那些編訓武官們。


    這次問秦宗有九名闈選弟子,編入第七都,這時候要有還有人敢站出來,他不介意一次解決掉所有的後患。


    陳海才踏入辟靈境中期,諸多編訓武官雖然闈選名次不如陳海,但九成都是出身宗閥的天之驕子,修為境界也都要比陳海稍高一籌,但這一刻竟沒有一人敢直視陳海那透漏殺氣兇焰的眼睛。


    “陳海奉令,要將爾等訓練成虎狼之師,自陳海踏入軍營這一刻,眼裏除了軍法再無其他;而你們在踏入軍營的一刻,也應該隻有軍法,而無其他……”陳海眼睛掠過諸多編訓武官,落到那一隊隊普通將卒的身上。


    這些都是從各地送來的重囚,他們桀驁不馴,此前在陳海的兇殘彈壓下,雖然都已勉強能照操練新規行事,但心裏積滿怨恨。


    而這一刻,這些將卒心裏的怨恨,則在不知不覺間轉化為真正的懾服。


    對於最底層將卒來說,他們所怨恨的不是陳海嚴厲到可以說殘暴的治軍手腕,而是底層將卒與中上層武官之間的不公開。


    陳海今天就是要拿柴裕他們下手,去化解底層將卒心間積累的怨恨,讓軍法規戒真正的滲透到他們的血液之中。


    與世家子出身的武官之間的鴻溝,不僅出現在普通將卒之前,也出現在那些為數不多的寒族出身的武官之前——第七都最前接受的三十多老將,有一部人宗族已經殘敗,有一部人就是出身寒族,這十數年如一日被遺棄在這群殘兵敗將之中,這一刻他們看向陳海的眼神皆有異彩煥發出來。


    在世家子出身的弟子武官眼裏,隻有陳海的無情跟殘暴,而在他們眼裏,看到的是陳海的鐵血與公正,唯有用無情殘酷的軍法,將世家子與家族及普通將卒之間的那道鴻溝強行填平掉,第七都才能真正成為百戰不摧的雄銳之師。


    “行刑!”陳海轉迴身,冷酷無情的朝屠子驥、趙融等人下令。


    太尉府諸多官員,眼皮子直跳的看著屠子驥等人揮舞赤髓銅鞭,往杜鏞等人的後背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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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刑完整,銅柱前又覆蓋了一層新鮮的血漿,是那樣的刺目,無數人都膽顫心驚的看著西園軍總管府的藥師,上前將淹淹一息的杜鏞、柴裕等八人,帶迴西南角的西園軍總管府進行搶救。


    西園軍總管府沒有主將上任,故而諸都新軍的編訓無權插手,但編訓武官及將卒的淘汰跟選用,西園軍總管府自有章程可循。


    陳海這時候才收斂起猙獰的兇煞眼神,淡然看向姚啟泰等太尉府的巡視官員,問道:“姚大人還要看第七都的哪些操訓?”


    姚啟泰身為明竅境後期強者,這一刻卻感受到陳海身上有一種令他心驚的威勢透出來,這種感覺令他極不好受,又暗暗震驚,照理來說,陳海此時的修為在他眼前與螻蟻無疑,怎麽會如此之強的威勢?


    姚啟泰暗感絕不能讓此子得誌,不然他一定會當年被驅逐之恨血腥反噬姚氏!


    不知道姚啟泰心裏在想什麽,其他隨行官吏都隻想早些離開伏蛟嶺,實在沒有必要與這殺神暗中較量什麽,心想著迴去後如實上稟,將此子從西園新園踢出去,到時候自會有人收拾他。


    陳青神情複雜看向陳海,她一度以為有些看明白陳海,卻發現她還是完全不明白,陳海難道真想明白,他隻要被從西園新軍趕出去,他西北域闈選第一的頭銜,根本就抵擋住杜氏、柴氏對他的洶湧仇恨?


    太微宗此次通過闈選就三十二名弟子,都是太微宗年輕一代的天之驕子,竟然在陳海手裏一下子被廢掉六人,不要說杜氏、柴氏會視陳海為死仇了,武威神侯知悉此事後,會不會遷怒到父親頭上,昭陽亭侯會不會受到牽累?


    陳海怎麽就以為他得到西北域闈選第一的頭銜,就能讓他肆無忌憚的胡作非為呢?


    董寧、陳青自然也再無與西園新軍裏的河西弟子敘舊的心情,隨同姚啟泰等官員,往西園軍總管府緩緩行去,大家一路上心情都極壓抑。


    沒有走到西園軍總管府,就有藥師匆忙走過來,跑到姚啟泰等人麵前小聲匯報著,董寧、陳青耳邊皆過人,也聽得一清二楚,問秦宗的兩名弟子以及太微宗的薑礎拉到總管府,都不能撐過用靈藥保命,就撒手而去了。


    由趙融行刑的那個弟子卻是無礙,趙融手下是留情了,但給薑礎行刑的是蠻奴鐵鯤,陳青她們都看到鐵鯤抽到第十鞭時,薑礎就已經不行了。


    而陳海既然開了殺戒,對那兩名問秦宗弟子行刑就更沒有留情,也是直接杖斃。


    陳青都不明白陳海為何要搞到這一步,與董寧先去西園軍總管府,看到杜鏞、柴裕他們用過靈藥昏睡過去,性命雖然是無礙,但身上血肉模糊,趴在那裏露出的後背都能看到血淋淋的脊骨都翻露出來,觸目驚心。


    董寧也不知道要怎麽處置這事,剛要派人進城去通知董潘,董潘、杜峻峰兩人就滿臉鐵青的走進西園軍總管府,想必是早就有人去傳訊,但董潘、杜峻峰終究是來遲了一步,沒能阻止陳海對杜鏞、柴裕他們用刑!


    “哼哼……”看到董潘、杜峻峰趕過來,姚啟泰冷漠的哼了兩聲,說道,“當初我姚氏將這狼心狗肺之子驅逐出族,你們現在可知不是沒有緣故的吧!”


    杜峻峰顧不得為姚啟泰幸災樂禍的話而惱怒,他麵目猙獰,看到杜鏞這般模樣昏睡過去,額頭青筋暴跳,滿目怒焰,恨不得要飛去伏蛟嶺將陳海揪出來,也不顧有人在場,當眾就咬牙切齒的斥罵陳海:


    “此子兇如虎狼,今日倘若容他,他日必反噬到我們身上來。”


    旁觀者都能理解杜峻峰的憤恨跟仇火。


    杜鏞是杜氏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弟子,可以說寄托杜氏一族在河西繼續強盛下去的希望,竟然落到這樣的慘淡下場,雖說還勉強留了一命,但杜氏一族不知道要在他身上再耗用多少奇珍靈藥,才有可能保住他的修為。


    這不算深仇,又有什麽算大恨?


    “叔叔,我心裏恨!”杜鏞悠悠醒來,看到董潘、杜峻峰二人,嘴裏隻是嘶啞的喊出這幾字來。


    “蠢貨,一群自尋死路的蠢貨!”董潘氣急敗壞的指著杜鏞的鼻子破口大罵,搞成這樣的局麵,他心裏當然也怨陳海太囂張跋扈,但杜鏞這些蠢貨在玩什麽心計,他又怎麽可能看不出來?


    董寧愕然,不明白族叔董潘為何會氣急敗壞的訓斥杜鏞他們,但看到裴晉華一臉沉默的站在門口,瞬然想明白過了:杜鏞他們幾人是有心想用苦肉計,害陳海眾叛親離,逼得陳海在西園新軍無法立足,卻不想陳海會殘酷無情到這一步,真對他們下毒手。


    對,杜鏞他們就想用苦肉計,沒想到卻做繭自縛害了他們自己,不然的話,他們早就應該派人傳訊董潘過來阻止陳海對柴裕用刑,而不是他們五人在行刑時站出來替柴裕分擔鞭刑。


    董寧心神一陣恍惚,沒想到看似簡單的殘暴,竟然還藏著這樣的陰險詭異,她這時候都不知道是該怨陳海太殘暴無情,還是該怨杜鏞他們太自以為是。


    “將這狼心狗肺的賊子綁迴宗門受刑!”杜峻峰不管是不是杜鏞他們玩火**,他及他身後杜氏絕對不能輕易咽下這口氣,幾乎低吼著對董潘說道,不容董潘拒絕他的提議。


    “說得輕巧,陳海此時是西園軍的車騎都尉!”董潘雖然也是氣急敗壞,也很想將陳海綁了送迴太微宗交給宗門處置,這樣不用他來為這樁事頭痛萬分了,但他心裏清楚,陳海此時是西園軍的車騎都尉,就不是他說想送迴去就能送迴去的。


    “姚兄!”杜峻峰看向姚啟泰,沉著聲音說道。


    陳海有將職在身,確實不是他們能隨便處置,但隻要陳海受彈劾被剝奪車騎都尉,從西園軍趕出來,就是他們手裏隨便揉捏的螞蚱了。


    至於要如何解除陳海的將職,杜峻峰這時候便**裸的向姚啟泰請求起來。


    “此子治軍如此殘暴,有損太子殿下的仁慈之名,太尉府不會容他繼續留在西園軍作威作福的……”姚啟泰看到董潘、杜峻峰都下決心要狠狠收拾陳海,自然不會吝嗇幫他們添一把柴火。


    在場的其他人,心裏都微歎,知道陳海的命運已經定了下來,他們實在想不明白,西北域闈選第一的陳海,為何要跟自己的前途過不去,為何一定要害自己陷入絕境?


    陳青臉色發白,站在那裏,不管陳海闖多大的禍,她作為昭陽亭侯府的一員,也是想維護陳海的,但杜峻峰、姚啟泰商議這些事完全沒有避諱她的意思,一方麵是他們真氣急敗壞了,另一方麵也是完全不把她放在眼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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