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良笑著盤起一隻手枕著頭說:“要是我不死的話,你有個漂亮嫂子也不是壞事呀,你還是求上帝保佑我追到人家吧。我每天都可能是最後一天了,我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我會去新加坡的,當然我也會打電話告訴芸姐。她現在在中國,我到那裏離中國也近一些,說不定她老人家還會算個吉日來新加坡喝早茶呢。”

    “我一會兒打電話給芸姐,然後和你一起去新加坡,你死了的話我給你料理後事。”

    “真好,我想沒哪個臨死的人有這個福氣了,有個修女隨時可以給自己料理後事,很專業啊……哈哈哈哈。”

    安婧蹬著大沙發說:“別扯了,大衛集團那邊你有什麽想法嗎……”

    李孝賢還沒有睡著,她窩在床上一直在耳朵裏塞著耳機,手裏握著一支圓珠筆形的mp3音樂播放器。

    她進房間後就檢查安良買給她的衣服,這些衣服都是現在東亞最流行的款式,盡管不是很昂貴的牌子,和她平時上班穿的頂級名牌風格不同,可是卻很好搭配。她覺得自己去挑衣服的話,大概也就是挑這種風格的了,不過她卻從來沒有機會按自己的性格愛好挑過衣服。

    看過安良的禮物後,她可以安心上床躺下了,她的表情已經沒有剛才那麽緊張,一直閉著眼睛,不時泛起微微笑意,直到全家人都進房間睡覺了,她才慢慢睡著。

    第二天一早她就醒過來了,可是她並沒有走出房門,隻是一直窩在床上聽mp3音樂播放器。當她換上安良為她買的衣服走出房門時,扣扣早就在門口候著撲到她身上,扣扣一早上都找不到人玩,正到處搖頭擺尾地挑逗有閑的人。

    她抱起扣扣走到體育廳,看到安良和安婧都穿著背心和寬鬆的運動褲,正在空蕩蕩的大廳中間做一件奇怪的事情。

    兩兄妹麵對麵站在一副雙杠上,每人一腳踩著一條木杠,四隻手臂正在密集地互相攻擊和防守,李孝賢隻有在武俠片裏才看過如此快速精密的格鬥。兄妹倆的雙腳像焊在木杠上紋絲不動,可是上身卻像風吹楊柳一樣搖擺躲閃,兩雙手臂快得幾乎看不見,隻聽到輕輕的劈啪聲像爆炒豆子一樣不停地響,可是李孝賢眼中所見四隻手明明一直綿密地粘在一起扭絞推拉,也不知道聲音從哪裏發出來。

    李孝賢看得饒有興致,可是不敢發出聲響,隻怕嚇著他們分散了注意力,一個不小心從雙杠上摔下來。看了一會兒,她聽到安婧低沉地喝了一聲,雙掌奪得先機,分上下夾住安良的雙手向他胸前直推出去。李孝賢知道下一個動作必定是雙手雙腳無處動彈的安良向後摔到地上,不自覺地驚叫了一聲。

    就在這一瞬間,安良側肩閃身讓開了安婧的蝶掌攻勢,雙手在後退中又旋轉著使出安婧才使出的蝶掌,竟把安婧的雙手反纏到圈子裏,並且順勢向後拖出。安婧這一掌本來已經有全力打出一擊結束的勢頭,現在被反過來纏住,更是無法收手,上身失去重心,前傾跌落雙杠。安良在雙杠上向後小跳一步,把下落的位置讓給安婧,顯示出極為高超的身體平衡力。安婧本來就是小個子,她的手腳一收,就順利地從雙杠中間穩落在軟墊上。

    李孝賢的心一緊一鬆之下,忍不住笑著鼓掌,對剛剛跳下來的安良說:“身材好,動作漂亮,詠春拳由你們兩兄妹打出來,像一場藝術表演。”

    安良拿一條毛巾擦擦身上的汗,像賣運動飲料的廣告人那樣風度翩翩地說:“不,詠春拳不是藝術,而是哲學,如果你覺得是藝術的話,隻是因為表麵太美了。”

    他的過火表演又惹得李孝賢笑起來:“你們去洗澡吧,我做早餐給你們吃。”

    安婧擦著汗說:“早餐的材料準備好了,都放在廚房的桌麵上,你熱一下就行了。桂花魚用來清蒸,再烤幾塊印度薄餅,昨晚熬了牛尾湯倒出來就可以喝,還有香蕉和腐乳,果汁已經榨好了……”

    李孝賢想不到兩兄妹吃的早餐是如此豐富和混亂,她茫然地問道:

    “腐乳是怎麽吃的?”

    安良一邊走迴自己的房間,一邊遠遠地丟下一句:“塗印度薄餅!”

    安良果然把腐乳塗在印度薄餅上,就像在麵包上塗黃油,他自己吃了兩片後,還塗了一片硬塞給李孝賢要她嚐嚐。李孝賢抵死不從,於是兩兄妹按住她往她嘴裏狠狠地塞了一片。

    三個人打打鬧鬧地吃著早餐,聚會似乎從太陽升起時就開始,而且永遠不會停止。

    安良從來沒有見過李孝賢這麽開心,他總是看到李孝賢端莊穩重地說話辦事,從來不會做錯事和說錯話,從來不會有不雅的動作和語言。可是一起生活的時候,他發現李孝賢隻是一個十多歲的女學生,沒有化妝的麵色竟比上妝後更有天然的光澤。

    他對李孝賢說:“不要上班了,上班要化妝,對皮膚不好。你這樣很好看,穿上我買的衣服更加無可挑剔的完美。”

    李孝賢被逼吃了一塊腐乳薄餅後,覺得味道其實相當不錯,這時她拿著一小塊自己塗上腐乳的薄餅說:“嗬嗬,我不上班你養我啊?”

    安良舉著叉子向天雄壯地承諾:“下個月嫁給我,我養你。”

    “哼哼,太輕率了,我還沒打算找男朋友呢。”

    安良咬牙切齒地在李孝賢麵前彎起胳膊,鼓出結實有力的肱二頭肌:“你看我這身肌肉,你不衝動嗎?”

    李孝賢看了一下,笑著移開視線。安良追著她的視線走到她的另一邊說:“還有,你看這肱三頭肌,這不是人人可以練出來的,我也有一條,哇呀呀呀……”他以聲催力,整條手臂在顫抖,李孝賢和安婧都笑得停不下來。

    “婧修女現在發了幾年願?”李孝賢好奇地問安婧。

    (女天主教徒進入初學院才可以成為修女,在頭十年裏可以依次發一年願、三年願和六年願,每一次發願期結束後都可以選擇離開,如果選擇留下繼續當修女的話,就可以發終身願,永遠成為修女。)

    安婧說:“現在是三年願,再學下去就要發六年願了,明年再決定吧。”

    李孝賢關心地說:“婧修女長得這麽漂亮,要是沒有男朋友多可惜呀。”

    安良接上說:“她是找不到,找得到的話早就嫁了。”

    安婧一聽就把手上葡萄向安良臉上扔,安良一口接住連皮嚼起來。安婧說:“我是命帶華蓋星注定和上帝有緣,我愛上帝,上帝愛我,你想上神學院人家還不收你呢。”

    李孝賢側著頭問道:“如果我想當修女呢?”

    安良和安婧異口同聲地說:“何必呢——”

    大家都起得早,吃過早餐還沒有到上街辦事的時候,於是安良就帶著李孝賢裏裏外外地參觀自己的複式大屋。

    李孝賢看到這裏的實際麵積已經和鄉間別墅一樣,一眼看去像是什麽房間都可以看透的大空間,走進每一個房間卻又像獨立得和外界毫無關係。

    安婧做了狗食給扣扣,在喂食前還要做每天的強化訓練,李孝賢看到扣扣在訓練的時候的表情是快樂而認真的,它在整個體育館裏跑跑跳跳,動作精確得像安婧的遙控玩具。

    安良用手掌在空中切下:“這裏是全家的中線,那一邊是住宅區,這一邊是訓練區。知道為什麽這樣分嗎?”

    李孝賢隨口答道:“比較安靜的那一邊適合做起居室吧?”

    “對了一半,還有一個原因是體育廳這一邊風水比較差。”

    “哦,風水師的家也有風水不好的地方嗎?”李孝賢好奇地問。

    “吉和兇,好和不好是相對存在的,這個世界本來就沒有完全的東西,也沒有完美的風水。如果我們不明白這個道理,就會一輩子陷於不現實的尋找中,會迷失了活著的意義。”

    “活著的意義?”對李孝賢來說,這像是一個從來沒想過的問題。她沒有聽安良說過一句正經話,可是現在他認真說話又像在思索的樣子,很有成熟男人的味道,李孝賢甚至覺得這是一種性感。

    安良和李孝賢在體育廳裏慢慢地走著,安良像在自言自語地說:

    “陰和陽組成了這個世界,上帝也保留了那個叫魔鬼的陰暗麵,我們人要做的就是從中做出選擇……”

    李孝賢輕輕笑著說:“哼,你像神父……”

    “我是風水師,風水師就是要找出不好的地方,然後修建得適合人類居住使用。當然了,醫生要麵對絕症,風水師也要麵對無法改變的壞風水,這時風水師至少可以提醒人們離開那些地方。比如體育廳這一片就是兇地,於是我爺爺就把這裏設計成空曠流通的空間消解煞氣,並且我們不會在這裏吃飯睡覺,這樣就利用壞風水做了好事情,至於旺丁旺財的位置我們會天天睡在那裏,讓自己具備良好的生存力。”

    李孝賢走到一支練拳用的木人樁麵前,擺弄著木人的手臂說:

    “可是你家隻有兄妹兩個人,也不算是社會上的首富,你們家作為風水世家,不是應該找到最好的風水幫助自己嗎?”

    “那耶穌為什麽不把自己放下十字架,然後降下天火發起洪水懲戒折磨他的人呢?”

    李孝賢笑著說:“你下巴上留個小胡子就當自己是耶穌呀?”說完含笑凝視著安良的嘴唇。安良嘴唇上沒有留胡子,可以看到清晰的唇線,這唇線棱角分明,嘴角微微上翹讓人感覺到樂觀,雙唇一眼看去顯得很精致,可是笑起來卻充滿喜劇味。

    安良也笑了,笑得含蓄可是總覺得有點無所謂:

    “嗬嗬,我才不當耶穌呢。我是說每個人都有自己的使命,也有自己的宿命,耶穌的使命是為人贖罪,他可以逃跑,可是他不逃。風水師的使命是為人服務,如果有很好的收入和迴報當然好,可是沒有的話,也是要盡力而為的。再說人人都有不同的命運,子女和財富的多少,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極限,風水可以讓我們做得更好,但是不代表可以無中生有,也不一定可以改天換地,反正一言難盡啊……”

    李孝賢說:“這麽說挺消極的嘛,反正就是注定要這樣活著了,所以就得過且過的樣子。”

    “這看你從什麽角度去看了,有些旁人看起來的消極,也許對本人來說已經是全力以赴,就像和尚撞鍾。”

    “什麽?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嗎?”李孝賢越來越覺得和安良聊天有趣,而且還感到對自己有點觸動。

    安良遞起手掌指一指路,和李孝賢一起走進地下室:

    “這邊請……是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是得過且過。在古代的姑蘇寒山寺有個和尚,在鍾樓裏一坐三十年,每一個時辰撞一次鍾,每次分毫不差,次數不多不少,三十年如一日,從沒有間斷也從沒有出過差錯,你看這還是得過且過嗎?”

    李孝賢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嗯,執著得讓人感動。”

    “你說他執著他就不高興了,和尚學佛就是要學會不執著。”安良搖著手指頭說,“他是認真,走的是佛學裏的正道。當我們每天聽到同樣的鍾聲,可是他卻每天在精進自己的修行,每天的鍾聲他都以全新的境界去敲響。好像旅遊者一直在走路,每一步和前一步都是一樣的,看他走路多單調呀。可是沒有人知道他的眼睛看到什麽,每走出一步,他眼前的景色都在變化,每轉過一個彎都有更美的風景,隻看他走路的人又怎麽能看到呢?”

    他們正好走在地下室的通道裏轉過一個彎,走廊上掛滿了古老的大相框。兩人慢慢地走著,李孝賢看著安良的嘴唇在慢慢地動,她沒注意安良在說什麽,隻覺得嘴唇動得很好看。她不自覺地伸出手遞到安良麵前,可是理性的意識又讓她頓了一下。安良有點意外,不知道李孝賢想幹什麽,馬上停下演講,準備迎接暴風雨一般來臨的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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