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孫大哥皺眉道:‘魔劍?此話怎講?’我沉聲道:‘神兵本天成,妙手偶得之。但凡神兵利器,其實早已成形,我們做鑄劍師的,其實隻需為它找到合適的靈魂之引,脫去外層的凡胎,神兵自城。戰國時期鑄劍名匠幹將莫邪夫婦二人奉命為吳王闔閭鑄劍,限時三月,可是鐵水在爐中沸騰,就是不凝聚成形,最後莫邪舍身跳入熔爐,甘作靈魂之引,方才鑄成了幹將莫邪兩把寶劍。此中的道理可謂玄之又玄,冥冥之中似有神通,我也無法解釋得清楚。’公孫大哥問道:‘賢弟剛才自刺前胸,莫非是以胸中熱血作為此把寶劍的靈魂之引?’這時候適才那兩名壯漢送金創藥過來,我給傷口敷了藥,簡單地包紮了一下,這才說道:‘不錯,此把寶劍通體玄紅,又以鮮血作引,可名之為血魂。這血魂劍斷玉割金,威猛絕倫,在天下名器譜中本可排進前十,可惜因為有了嗜血的魔性,被武林中正派人士視為魔器,竟沒能進入江湖萬事通古月軒編製的天下名器譜中。’公孫大哥不解道:‘你說血魂有嗜血的魔性,那是怎麽一迴事?’我道:‘血魂因為以鮮血為引,故而嗜血成性,一旦飲人鮮血,威力更盛,便如那吸血的狂魔一般。’公孫大哥動容道:‘那樣血魂豈非更加厲害,說不定可與天下名器譜中的前三一爭雌雄呢。’我不悅道:‘大哥,這就是你的不是了。血魂魔力的增加是以人類的鮮血作為代價的,我們豈可因為它魔力強盛而視人命如草芥呢?’公孫大哥麵有愧色,赧然道:‘賢弟說的是,是做哥哥的錯了。那依賢弟之見,我們應該如何處置這把血魂劍呢?’我正色道:‘大哥,似你這等正直的武人看到這血魂魔劍也不免動心,倘若落到邪魔外道的手裏,後果肯定不堪設想。為了防止血魂成為濫殺無辜的殺人兇器,我覺得還是把它銷毀較為妥當。’公孫大哥惋惜道:‘這麽一把神兵利器,剛鑄成就要被銷毀,未免可惜。不過為天下蒼生計,也隻好按賢弟說的辦了。’我大喜道:‘大哥舍己為人,真是大丈夫!我替天下蒼生感謝你!’公孫大哥苦笑道:‘我哪有這麽偉大!實在是被逼無奈啊。不瞞賢弟說,現下我這心痛著呢!我不管,賢弟你以後一定要幫我鑄一把好劍來補償我!’我啞然失笑道:‘一言為定!’旋又道:‘不過這血魂劍堅硬無比,須我帶迴家中用特殊的方法銷毀,大哥要不要去看看?’公孫大哥連忙搖手道:‘算了吧,我還是不去了,畢竟眼不見心不痛嘛。’我見大哥仍舊在心疼這血魂寶劍,忍不住哈哈大笑,步出鑄劍室。

    “我將血魂劍帶到家中,將事情的原委告訴柔柔。柔柔聽我把話說完,讚道:‘大哥,你做的對!既然這血魂劍是把魔劍,就算再好我們也要把它銷毀。你什麽時候動手?到時候我來幫你!’還沒等我迴答,柔柔又歎道:‘不過確實有點可惜了。’我見柔柔一臉矛盾的樣子,忍不住好笑,正要說話,隻聽窗外一個男人的聲音說道:‘可惜可惜,豈止是有點可惜,簡直是太可惜了!’我和柔柔俱是一驚,相互對望了一眼,看到對方眼中盡是驚疑之色。柔柔問道:‘外麵的是什麽人?’”

    胡言此時插嘴問道:“這個人就是道衍罷?”陳嗣祖也猜想此人定是道衍,隻不過他猜到下麵定有不好的事發生,就沒敢多嘴,怕觸動羅千手心中的傷痛。想不到胡言這小子說話不經過大腦,竟如此直接發問。陳嗣祖想到這裏,不禁狠狠地瞪了胡言一眼。可惜胡言這個迷糊蛋完全不解其意,大聲嚷道:“老大,你瞪我作甚?”氣得陳嗣祖此時連殺他的心都有了。

    哪知羅千手此時反而十分平靜,淡淡笑道:“不錯,此人正是道衍,可惜當時我還不知道。”說完有深深歎了口氣,繼續迴憶道:

    “隻聽外麵那人陰惻惻地笑了幾聲,說道:‘我就是來拯救這把寶劍的人啊。姑娘剛才不是也說了嗎,這麽一把寶劍被毀了多可惜啊!’我驚問道:‘你到底是什麽人?’哪知這次屋外那人竟沒有迴答,我隻覺得眼前一黑,就見一個麵貌英俊,神情溫雅的年輕和尚站在了我麵前,也沒看到他是從哪兒進來的,仿佛從天而降一般。我問道:‘兀那和尚,剛才是你在屋外發話嗎?’哪知那和尚卻並不理我,眼睛盯著我身後的柔柔不放,大聲笑道:‘想不到姑娘你竟長得如此美麗!妙極妙極,現在我對姑娘你的興趣絕對不在那把血魂劍之下!’我又驚又怒,伸出雙臂將柔柔護在身後,厲聲喝道:‘你這淫僧,你想做什麽?’那和尚冷笑一聲,忽然右手倏地伸出,抓住我的衣領向外一扔,眼睛卻依舊沒有向我看一眼。我登時覺得猶如騰雲駕霧一般,橫著飛出了門外,重重地摔在地上。隻聽見柔柔大聲疾唿道:‘大哥,你怎麽樣了?’卻聽那和尚柔聲道:‘姑娘,你要到哪去?’想是他把柔柔給攔住了。柔柔低聲道:‘我……’那和尚道:‘姑娘是不是內心覺得寂寞,不如讓在下陪你聊聊吧。’柔柔道:‘唔……’我心中大奇:‘柔柔這到底是怎麽了?’又聽那和尚道:‘我們就坐到那邊床上聊天吧。’聲音溫柔至極,充滿纏綿悱惻之意,連我聽了都不由地心中一蕩。隻聽柔柔道:‘嗯……’接著我便聽到兩人窸窸窣窣的寬衣解帶的聲音,那和尚的粗喘聲,柔柔哼哼唧唧的呻吟聲。我心中大怒,隻覺得腦中一片天旋地轉,直欲死去,想要掙紮著爬起來,全身骨骼卻猶如散了架一般,半點也動彈不得。我一陣胸悶氣堵,喉間也猶如被一口濃痰給卡住了,嘎嘎的發不出一點聲音,隻在心中瘋狂的大叫道:‘我要殺了這個賤人……殺了這個淫僧……殺了這對千刀萬剮的狗男女……’我腦中極度混亂,幾乎已陷入癲狂,忽聽得柔柔夢囈一般地叫道:‘大哥……’我頭猛然一震,靈台登時也清明了許多。卻聽道衍瘋狂地淫笑道:‘你叫他作甚,我的功夫不比你丈夫好得多嗎?哈哈哈!’我心中即刻醒悟過來,知道柔柔中了這淫僧的妖法,把這和尚當作我了。可是我心中的屈辱與仇恨卻並不比剛才減輕多少,隻是胸悶和氣堵卻好多了,喉嚨也能發出聲音了。我大聲喝道:‘你這淫僧,我早晚有一日抓住你,將你千刀萬剮!’喊了一遍又一遍,直喊得歇斯底裏,最後似隻餘下淒厲之音。那和尚在屋內狂笑道:‘是嗎?’忽然屋內紅光一閃,隻聽見柔柔痛苦的慘唿一聲,接著就再也沒有了聲音。我又驚又懼,厲聲喝道:‘你把柔柔怎麽樣了?你把柔柔怎麽樣了!’隻見那和尚飄然踱出屋外,手持通體玄紅的血魂寶劍,用嘴輕輕的向劍身吹了幾口氣,又用衣袖稍稍擦拭了一下,這才淡淡笑道:‘你真不愧為天下第一巧匠,好劍,果然是好劍!尊夫人足夠幸運,已經成為這血魂劍的第一個祭品。’我渾身巨震,眼淚忍不住簌簌而下。我用嘶啞的聲音喊道:‘你這個畜生!你不是人……你為什麽要殺她……柔柔……’那和尚歎了口氣,悠悠道:‘尊夫人真是人間尤物,本來我也不願意殺她的,不過可惜得很,佛爺享用過的東西,自己不用了,也絕不會留給別人享用的。’我恨聲道:‘你快快將我殺了吧!反正柔柔死了,我也不想活了!’那和尚哈哈大笑道:‘你想死,我卻偏不讓你死!你不是要找我報仇嗎?好,我告訴你,我叫做道衍,是花間派的長老,卻看你如何尋我報仇!’說完又走過來蹲下身子,靠近我的耳旁冷笑道:‘想找我報仇,我看你這輩子是沒這個機會了!依我說,你不應該恨我,你應該恨你師父,恨他沒傳你一身好武藝,隻教你做一個沒用的工匠。或者你應該恨公孫冶,如果沒有他,你和尊夫人也不會來到這鑄劍穀,自然也就不會碰到我了。你說對嗎?’說著哈哈大笑,飛身掠去,轉瞬間消逝了蹤跡。我在地上躺倒傍晚,才稍微覺得有點好轉,掙紮著爬起來,踉踉蹌蹌地奔至屋內,隻見柔柔躺在石床上,頭發散亂,衣衫淩亂,脖子間有一點殷紅,躺在那裏一動不動。我大叫一聲撲過去,使勁搖晃她的身子,不斷唿喊她的名字,她卻始終……始終沒有醒轉過來。柔柔去了,就這樣去了!”羅千手說到這裏再也忍受不住,淚水狂湧而出。

    胡言這時也忍不住大聲罵道:“道衍這個淫僧真是禽獸不如,羅老頭你放心,但有我胡言在,早晚為你報此血海深仇!”

    羅千手淡淡一笑,道:“說到報仇,那又談何容易!自從柔柔死後,我遷怒公孫大哥,跑到他家中將他熔爐搗毀,和他反目成仇。也將自己所有做工的工具全部扔掉,發誓不報此仇,不再動手做任何東西。我也曾花重金雇了不少職業殺手刺客,去追查道衍的下落,卻始終得尋不到他的蹤跡。隻得每天在這石屋中慘淡度日,迴憶柔柔和我在一起的日子。

    陳嗣祖一直在旁邊靜靜地聽著,心中覺得羅千手的遭遇也實在太慘,一直也想不出合適的話來安慰他。此時忽道:“前輩,不知你相不相信‘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這句古話?我陳嗣祖眼下功力遠不及道衍,也不敢誇下海口說一定能殺死道衍替您和您的妻子報仇。不過我相信天網恢恢,疏而不漏,這妖僧作惡多端,必遭天譴,早晚有一天會伏誅的。”

    羅千手聞言向陳嗣祖望去,隻見後者虎目中射出堅定不移,一往無前的神色,不由地心頭一震,脫口道:“我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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