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裏,一棟破敗昏暗的封閉房間內。一道身影如狼般伏在房間內唯一的出口處。出口位置被下榻的泥土所掩蓋,看來是荒廢了許久。


    目光如電,側耳傾聽半晌,張浩屏住唿吸,躡手躡腳的向後退數步,轉眼瞥見身後靠著牆壁的兩道身形,他心底輕聲一歎。


    “必須要讓娘和胖哥活下去!”


    轉身走出幾步,來到左側婦人身邊,張浩將身上的衣服脫下給母親搭上,而後扭頭道:“胖哥,我必須抓緊時間將那殺手引開!不然咱們三個誰也逃不掉!”


    “你別去!今晚你打了一夜,數次險些被殺。再說趙娘不能少人照顧。別忘記胖哥這一年也沒閑著,無影步伐大有長進,若真跑起來,也一定能將那殺手引開!”說著,胖子左手顫抖伸出,扶起身邊的牆壁,也許是起身時帶動斷裂的右臂,當下他疼的嘴角一陣抽搐。


    站起身子,眼中閃出瑩瑩淚光,胖子不舍的望著麵前最親的兩人,當即大踏步朝出口位置行去,道:“有時候,兄弟是值得拿命換的,要不然,還談啥兄弟?”


    “啪”


    望著胖子這般利索的舉動,張浩眼角一抖,身形交錯間,直接伸手抓住對方的胳膊,手掌內不留痕跡的流出一股力勁竄入其體內,而後在胖子瞪得如死魚般雙眼注視下,他微微一笑,道:“說得對!所以我才要去!因為我們是兄弟!”


    盡管拚命的掙紮,但奈何身體被張浩的力勁所控製,卻是無法動彈分毫。望著那毫不猶豫轉身走向出口的背影,胖子心底咆哮道:“耗子!求你了!讓胖哥去!該死的人是我啊!”


    “胖哥,照顧好娘!”


    一道淡淡的話語傳出,張浩卯著腰一個閃身便竄出房間的出口。雙眸眺望之下,漆黑的夜色裏,那一輪清冷的月亮映入眼簾,這一年來的迴憶如泉水般在腦海中翻滾而出。


    ......


    人類社會隨著傳承,漸漸發生著轉變,從科技時代轉為對人體本身潛能的研究,一時之間整個世界習武成風,高手如林。


    從小父親便離棄張浩母子,由於家窮,母親將他送入一所寺院。張浩筋骨不錯,被寺院一位知名武僧師傅看中,收入關門弟子,傳授天極功法卓意拳。九歲時小有所成。其師傅就將其成名絕技偷桃拳融入其中。


    九歲後,張浩便一直修行兩種融合為一的拳法,自名地極拳。經過近十年所習,在心無雜念下,還真讓他摸到了地極拳以點破麵、聚力爆發的韻意,實力即使相比一些資質不錯,修煉數十年的武者也不丞多讓。


    十九歲,張浩在武學上遇到屏障,修為暫時停滯下來,於是便有了下山的打算。雖然寺院生活雖然沒有那麽富貴,但最起碼能夠衣食無憂,他一身功夫倒不說,更加上有個很會偷桃的師傅,寺院上上下下都很怕這招,因此在寺裏他也算橫著走了。但,他還有著母親。


    自下山一段時間,張浩才真正了解到母親生活的艱辛。其嘴中所謂的小生意,所謂的吃喝不愁是怎樣的一種情況。竟是一天近十個小時奔波於縣城內,到處撿拾垃圾為生。而這些年趙嵐為生計奔波,身體每況愈下,不過四十多歲的年紀,已蒼老如老嫗一般,身體更是多出一大堆毛病。


    當了解這些,張浩曾不止一次的暗地裏抽自己嘴巴,後悔以前的癡傻。所以下山後,他便暗地裏發誓,一定要給母親一個平穩、幸福的生活。但他張小在寺院長大,沒有人脈關係,也沒有渠道進入其他武學宗派謀生,奈何一身本事,卻沒法得到一個正經營生的差事。


    ……


    “你我相遇在茫茫人海,那一次迴眸,你的身影映入眼簾,久久無法忘記!兄弟,我觀你印堂飽滿,麵相隱隱透出破天之氣,將來一定能幹一番大事業。如今隻差一位貴人提攜。怎麽樣?跟著胖哥幹吧,保證以後吃香喝辣!來!暫時先借你一杯酒喝喝。”


    一年前的某一天,夜色落下,忙碌一天的張浩一個人悶在路邊的大排檔點了盤盤花生米,喝著自打的劣質白酒。正好看見胖子被一群人追打,從自己所坐的對麵馬路上跑了過去。


    當時看到這一幕,張浩並未過多留意,誰知道過去許久,這胖子竟安然無恙的跑迴,後麵的數十人也早已消失無蹤。


    張浩自幼學武,怎能看不出來這胖子同樣有兩把刷子?隻不過對方所習的主要為步伐輕功,用以逃跑倒還有一手,但若是打架可能就差遠了。


    端起桌上的一杯白酒,一口悶掉,胖子舔了舔嘴唇,臉上帶出一絲不屑,道:“哼哼!敢跟老子鬥,老子出道的時候你們這幫屁娃子還穿著開襠褲到處跑呢?今天就讓你們見識見識什麽叫追影腳。”


    目光轉移到張浩所坐桌子上的酒袋,胖子砸吧砸吧嘴,道:“兄弟,今天你真幸運,胖哥心情好,就勉為其難的陪你喝上一點。”


    話罷,胖子伸出大胖手便朝桌上的酒袋抓去,不過距離酒袋還有半尺距離,一道幻影閃現,他的手腕直接被扣住,即刻疼的呲牙咧嘴。


    張浩心性是單純,但不代表他傻。麵前這胖子眼看就是一個自來熟加厚臉皮的主,這袋白酒是他忙碌了一個星期犒勞自己的禮物,如何能讓一個不曾相識的人就這麽占了便宜?


    “不用你勉為其難,謝謝!”


    “得得得,先放手,疼…”


    當張浩伸手握住手腕的那一刻,胖子的臉色即刻一變,盡管他隻是一個不入流的小混混,可畢竟混了十多年,見識還是有的。他能感受到,麵前這少年絕對不好惹,說不定便是一個深藏不露的高手。他曾見過一位富家子弟在十五六歲的年紀便成了地合境界的高手。


    見對方一把甩開自己的大手,自顧自的給自己倒上一杯酒,胖子滿臉獻媚笑容,拉起旁邊的一條凳子,坐在桌邊,道:“小哥,我看你倒有些本事,怎麽日子過的這麽寒酸?喝劣質酒就算了,還就要一盤花生米,嘖嘖…”


    隨即,胖子扭頭看向拍檔老板,道:“老板,炒兩個菜,撿好的上!”


    “如果你帶錢隨便點,我身上沒錢!”


    “老板,先別炒,我再想想!”聞聲,胖子連忙喊出口。隨即一臉發苦,不自覺摸了摸肚子。


    半刻鍾過去,看到對方滿臉肥肉擠在一起,一直可憐巴巴的望著自己,張浩輕歎出一口氣,在桌子上又拿起一隻杯子,將酒倒上,推到胖子麵前,道:“不嫌棄的話,湊合著吃點吧!”


    見狀,胖子那裏還會客氣?端起酒杯一飲而盡,喉嚨傳來的辛辣讓他忍不住咳嗽起來。緊跟著,他卻是連筷子也不用,直接抓起盤子裏的花生大嚼特嚼起來,中間時不時夾雜著一些豬哼哼的聲音。


    看到這些,張浩心裏一揪,迴想起當初偷偷下山看望母親,卻見到她在一邊背著盛裝破爛的大皮袋,一邊拿著饅頭大嚼特嚼,步履蹣跚的一幕。


    “母親自父親走後,心神受創,加上常年勞作,身體虛弱多病。如今又過著衣不果腹的生活。如何能夠養好身體?兒真是不孝啊!”心裏深深歎息一聲,旋即張浩眼神中閃出堅定的光芒:一定要盡快找到賺錢的路子,母親的身體狀況不能拖太久!


    目光轉向大吃特吃的胖子,張浩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張皺巴巴的五元錢,花生米的賬已付,如今隻餘下這麽點錢。當下他朝拍檔老板道:“周叔,下一碗我經常吃的麵吧,還是三塊錢的那種。”


    “曉得嘞!”店老板樂嗬嗬應了一聲,旋即抓起麵台上的一團白麵,熟練的揉捏起來。


    慢悠悠的抿著小酒,不過片刻功夫,一盤滿滿的花生米就全下胖子肚子裏了,隻餘下十餘顆,似乎胖子也覺得不好意思,沒有趕盡殺絕。這會連悶了兩大杯酒,他忍不住伸出胖乎乎的手朝盤裏一顆花生米捏去,但那手實在是太胖,花生米卻又太小,以致他眼睛瞪圓,聚精會神捏了數次都沒有成功。


    望著胖子的這幅憨態,張浩不禁一樂。


    不久,拍檔老板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走過來。將麵放在桌子上,這中年人雙手在腰間的圍裙上擦了擦,道:“小浩,今天叔特意給你加了量,免費送兩個混沌,慢慢吃,有啥需要你再開口。”


    “謝謝周叔。”靦腆一笑,張浩臉上帶出一絲感激,這家店他每個星期都來一次,時間久了,店老板也認識了他,由於同在一個片區生活,所以這老板也清楚張浩家的情況,因此對他特別照顧。


    將麵推到胖子麵前,張浩端起酒杯慢悠悠的抿了一口,道:“你吃吧。”


    “啥?”胖子看著桌子上那碗熱氣騰騰的麵,有些迷惑的道。


    “不吃?那我吃了!”看胖子不可置信的看著自己,張浩作勢朝著麵碗伸手。


    “誰說不吃了?吃吃。。。”見狀,胖子也不顧得燙,一把將麵碗攔住,迅速抽出一雙筷子,也顧不得燙,大口吃了起來。


    片刻工夫,胖子便將整碗麵吃的幹幹淨淨,甚至連湯都喝的一滴不剩。吃完,端起桌子上的半杯酒一飲而盡,隨即胖子眼神迷離的砸吧砸吧嘴,道:“這麽點麵,吃了跟沒吃差不多。”


    “那你還不如不吃!你也真好意思,人家點個麵全進你肚裏了?還說出這般風涼話,見過無恥的,沒見過這麽無恥的!”


    將剛才的一切盡收眼底,老板又下了一碗麵端來,鄙視的看著胖子,道:“小浩,這碗麵是叔送的,早些吃吃迴去吧,別跟這種死皮賴臉的混混攪在一起。”


    “周叔,我不餓,您這還要做生意呢。。。”


    “死皮賴臉咋了?這世道,不死皮賴臉一些咋有出息?”見到兩人推來推去,胖子看向店老板,道:“別墨跡了,這碗麵不讓你送,等明天我來給俺兄弟付錢。去去去,拿根牙簽來。”


    “牙簽?吃碗麵還能塞住牙?”老板滿臉鄙夷,看著胖子那一臉的瑟模樣,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吃了山珍海味一般。


    “胖哥牙縫大,塞根擀麵杖都不是問題,趕緊地!”看著店老板一臉不耐的表情,他並不過多計較,催促道。


    聽到這話,老板嘴一撇,走迴拍檔攤,隨即翻開櫃子當真拿出一根擀麵杖,來到胖子麵前,道:“給,我倒是要看看你這擀麵杖能不能塞進去。”


    “老板,來兩碗混沌。”一對年輕男女走到拍檔攤邊,招唿道。


    老板應了一聲,不再理會胖子,轉向張浩催促道:“快吃吧,知道你這孩子愛較真,先記下吧,等有錢了再給叔。”


    見到張浩聽到自己的話點了點頭,老板輕輕一笑,便轉身走向攤位給客人下混沌去了。


    “周叔人不錯的,就是說話有些剛,你莫要放在心上。”張浩淡淡的開口勸著,畢竟麵前這位可是一個混混,若將他惹急,也指不定會幹出什麽事。


    低頭看了看手裏跟手指頭差不多粗細的擀麵杖,胖子歎了一口氣,道:“放心吧,胖哥我不是那種窮兇極惡的人。”


    隨即,胖子的臉上浮現出一抹恨意,道:“如果是,也不至於走到今天這一步!”


    話罷,胖子看到張浩似乎根本不敢興趣的埋頭吃麵,他從地上撿起了半根煙屁股,掏出打火機點上,抽了一口,眼中閃出深邃的光芒,深深的歎出一口氣,道:“哎。。。誰能理解胖哥那一顆孤獨無人懂的善良小心肝啊!”


    聽到這句話,張浩正在嚼的麵當口噴出,直接噴了對麵的胖子一臉。當下胖子伸出手掌一拂臉麵,小眼睛瞪的滾圓,道:“兄弟,有意見可以提,但這一招,口味是不是有些太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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