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雲的突然病發已然成了蕭龍皊的心病,以至於他在紫雲昏迷不醒的這幾日,將全部心思放在了紫雲的身上,幾乎沒怎麽搭理幽靜。

    這讓幽靜感到非常不高興,但卻無可奈何,日常的練劍也隻好全盤拜托給泠玥。時隔多日,在紫雲的病終於痊愈的這天,幽靜正獨自在桂樹林練習吐息,蕭龍皊卻突然帶著一塊白綢找到這裏。

    樹影婆娑,金桂若雲嫋嫋。

    幽靜佇立在桂樹底下,手指一點點將手裏的白綢展開。

    柔軟的綢,仿佛還帶著溫度,攤在她的手心,其上用墨筆寫著一行字:“遠赴故裏,不日即迴。”落款是一個“寂”字。

    明明僅是寥寥八字,她卻一直捏著綢,像是被定了身一般傻傻站著,直到蕭龍皊略帶催促的聲音響在耳邊:“靜兒,看完了嗎?寂大哥的幫會有了急事,他這才匆匆趕迴去。”

    幽靜這才抬起頭,卻是紅著眼圈嗯了一聲。這雖不是皇甫寂頭一迴離開她,而她也不是頭一迴因此而難過。她隻是有些怕,怕的卻非是皇甫寂的離去,而是感到他無端給自己留下告別之言一事著實蹊蹺了。她怕皇甫寂一走就再也不複還——盡管綢上“不日即迴”四字是那樣醒目。

    “寂大哥要我代他照顧你一段時日,還有每天督促你練劍……”蕭龍皊說著說著卻停了下來,見小丫頭的目光再度鎖定在手裏的綢上,他不禁伸出手去,在她眼前晃上幾晃,“笨丫頭?你在聽嗎?”

    “在聽呢……”幽靜嘟囔著移開他的手,迴憶他剛才的話,自顧自嘀咕起來,“誰要你照顧了……我自己都可以照顧自己……”

    蕭龍皊在一旁“哦?”了一聲:“真的?”

    幽靜用力地將頭一點:“那當然了!”

    他卻笑起來,是特別開心的那種,“這挺好。如此一來,映月森林的野兔便大可長命無憂……”

    幽靜聽到此處,頓時死死拽著他的衣服,仰起頭可憐兮兮道:“不要……”後半句“我做不出你那種味道的烤兔子”硬是被她憋迴去。

    烤兔子儼然是她的最愛,而蕭龍皊放了秘製香料的烤兔子更是可令她著迷的佳肴。這迴蕭龍皊故意借此嚇小丫頭一下,沒想到還真奏效了。

    “那麽,”蕭龍皊微笑著伸出另一隻手,拍拍她的腦袋,“若你能每天堅持練兩個時辰的劍術,並且呢,時不時去村裏接點任務做,我保證不定期給你做烤兔子,如何?”

    小丫頭立即將腦袋點得如雞啄米。

    於是每日的練劍與督練又愉快地開始了。

    督練七日後,蕭龍皊不得不承認小丫頭的悟性很不錯,隻是不願吃苦罷了。僅是短暫七日,她的劍招便突飛猛進,反應速度也快了不少,已經將他所教的一套基礎劍訣練成七八,儼然可以及時應付他的突襲。

    事實上蕭龍皊不知道幽靜除了每日兩個時辰的練劍,還在正午時分悄悄溜去耀月森林“補課”。泠玥是何許人,炎寂之都大陳門派曾經的第一高手。她既然承諾要教小丫頭劍訣,就必將負責到底。七日內的劍法速成,對她來說簡直比泡個茶還簡單。

    一切似乎就該這樣平靜下去,然而,潛藏的敵人卻一點點到來,悄無聲息。

    那一日,幽靜照舊前去耀月森林習劍,卻是被四名身著深紫色殺手服的女子堵在半路上。被四人團團圍住的幽靜憑借這幾日的應敵能力,費盡好大功夫,卻仍擺脫不了四人的圍攻。而平素便配合默契的四名殺手,則一步步蠶食著她的體力與元氣。奇的是,四人僅限於不斷縮小包圍圈,似乎隻是想力圖將幽靜活捉,並不曾有任何下殺手的跡象。

    眼見幽靜即將因力竭而被擒,一道冰冷的劍光驀然出現。一名殺手忽的痛哼一聲,一把湛藍色的劍從她胸口穿出。殷紅的血順著劍身滑過,不住地往下淌著。

    其餘三人吃了一驚,但未等她們重新結陣,藍色長劍的主人已鬼魅似的連出三劍。兩人被當場割破頸上動脈,血噴了一地。徒留一人捂著被劃出一道傷痕的胸口,就要倒地。

    來人的劍卻逼迫她顫抖地站著,和劍光一樣無情而冰冷的女聲平靜地響起:“魔族的殺手?答話,派你們來的人,是左使,還是右使?”她微微發力,生生令劍鋒沒入殺手的皮肉,不多不少,恰好是半寸。

    殺手痛哼一聲,下一刻卻發出輕蔑的笑聲。她伸手扯下臉上的麵罩,來人一怔,脫口唿道:“二師姐!”

    然而就在她失神的刹那,那殺手竟強行使用血遁,轉眼間消失在原地。

    這一切,從女劍客的出現,到最後一名殺手的退卻,僅是盞茶功夫。幽靜還在平息急促的唿吸時,來人已收劍過來,目光將她上下打量片刻,冰冷的眼神看得幽靜一陣哆嗦。

    “大陳門派,陳雪嬿。”女劍客卻收迴目光,垂瞼拱手,對她行過一禮。

    幽靜呆了,不明白這究竟是什麽狀況。見對方一度保持著行禮的動作,她

    忙效仿著拱手道:“幽……幽靜。”

    這女劍客的身上有著極強的寒意,大概是因為她修習的屬性偏向冰係。即使她已盡可能地收斂全身的冰元氣,卻還是令幽靜不自然地打了個寒顫。

    但她手裏的藍色長劍,卻讓幽靜沒來由地感覺有些……親切?這讓幽靜在之後一段時間內對此而感到困惑。

    陳雪嬿聞言哦了一聲,雙手環抱在胸前,冷顏終於露出點點淺笑:“原來你就是幽靜,我日後要保護的人。”頓了頓,又自言自語道,“還真是個小丫頭。”

    ……

    此後的時日中,幽靜數次對她的劍而感到好奇。陳雪嬿對此劍視若珍寶,一人一劍幾乎形影不離,幽靜甚至猜測她是不是連睡覺都抱著這把劍。

    陳雪嬿才不管小丫頭如何聯想,自接到皇甫寂的委托來殘霞村的那日起,她便開始履行其保鏢的職責。但由於在這之後,魔族並不曾再派殺手前來,她這個保鏢幹脆暫時空閑下來,唯一的職責不過是每日陪陪幽靜練練劍、喝喝茶之類。

    聽聞那天圍堵自己的殺手,乃是魔族左使柳影軒的手下,又看出來陳雪嬿非常痛恨“魔族”,幽靜便尋了個空閑時間,請教她“魔族”是什麽人。

    陳雪嬿啜了口茶,茶葉之中混有曬幹的桂花,喝起來別有一種清香,“魔族,也可稱之為‘被魔化的人族’,至於他們魔化的緣由,大概與‘魔封’有關。外貌上,魔族長得與我們人族一般無二,身上僅有部分地方異於常人,比如發色。唯有大量動用魔元氣時,才會現出其另一‘真實’麵目。

    “凡世的魔族,大部分結為團體,占據西南方華昭城郊外的‘時雨’、‘隱劍’二山、北方炎寂之都郊外的‘賦雪崖’,小部分散布於凡世各處。”陳雪嬿道,“分散的魔族,根本不足為懼。至於那些有領地的魔族,不得不令人提起十二分警惕。”

    幽靜忍不住嘟囔道:“他們在自己領地待得好好的,為什麽要來這裏圍我啊?我可沒招惹過什麽魔族!”

    哪知卻遭來陳雪嬿的冷笑:“你並不知他們究竟在領地待得好不好,而且,這與他們來不來為難你並沒有太大關係。因為,魔族的行事,背後定有首領人物下命令。”

    她習慣性地敲著桌麵,喝了兩口茶,才繼續道:“你大概是被魔族的首領盯上了。不過,眼下誰也不知他們這一次的目的。”

    “魔族……很危險嗎?”

    聽到這一問題,陳雪

    嬿好奇而疑惑地看了幽靜一眼,朝茶水吹了口氣,“會搶奪財物、血洗大戶世家、屠殺大型門派……”注意到幽靜的表情越來越困惑,她止住話,換了一種比喻,“不由分說放一把火燒了你最喜歡的森林、把你的親友殺得一個也不剩下、抓你去他們的領地做他們想做的事,諸如此類。

    “你覺得魔族不危險嗎?那是一個你不去惦記,也會親自找上門來,然後無情毀滅你一切的種族。因為他們已是魔化的人,動用魔元氣的時候,心智也會隨之墮入殺戮之道。”

    幽靜想起前不久見到的魔族——被稱為葉琳嵐或者“霧嵐”的藍發黑衣少女,的確毫無理由就抓了她的寂哥哥、傷了蕭龍皊,後來又莫名其妙抓了蕭龍皊的未婚妻,硬要蕭龍皊跟她打一架。

    又不由得想起,葉琳嵐還強行將一個靈魂打入她的身體。雖然她現在還不曾發覺那個靈魂幹沒幹壞事,有沒有安安分分待在她體內。可自己的身體裏有別人來路不明的靈魂,總歸讓她難以接受。

    魔族……的確很危險啊!

    “不過,從今往後你也不必太憂慮再被魔族殺手盯上。”陳雪嬿的嘴角微微一勾,“我的任務便是保護你,殺盡那些試圖靠近你的魔族。”

    幽靜注意著她的神情,小心翼翼問道:“那……保鏢姐姐,我可不可以拜托你去解決掉那些殺手背後的首領?”

    陳雪嬿當即噴了口茶出來。

    “誒?!不能嗎?”

    陳雪嬿擦拭嘴角,點頭:“我的職責是避免你卷入不必要的麻煩,不是代替你去招惹麻煩,所以這個要求還是免談了。”

    頓了頓,“況且,所謂的‘首領人物’……其實力,已經不單是讓我覺得棘手的程度了。”

    作者有話要說:補充了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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