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身下冷冽的目光,阮九舞急忙移開視線,紅瞳迅速恢複成原本的顏色,一股未曾有過的恐懼感籠罩全身。


    即便是在遭受爹爹的打罵和馬氏的陷害時,她也不曾如此心慌。


    那深邃的眼神,讓她感覺自己像是茫茫大海上的一葉扁舟,抑或是漫天荒漠中的一顆沙粒,他隻需動一個念頭,就能讓她徹底消失。


    阮九舞想要起身,不料一隻手掌搶先一步扣住她的後背,害她一個踉蹌,不得不以更曖昧的姿勢趴在他的胸前。


    “別動。”


    冰冷的聲音從身下傳來,每個字都帶著讓人難以抗拒的威嚴。


    阮九舞用力掙紮了幾下,發現根本無濟於事,驚慌之餘,瞥見身旁有銀光閃爍,側頭一看,一柄亮如閃電般的匕首正在背後指向她。


    費勁將他救醒,他不感謝也就罷了,還二話不說就要殺人?


    見她想要掙脫,夜澈加大了手掌的力道,讓她一動不能動。


    “是你喚醒的本宮?”


    “……”這人說話怎麽怪怪的。


    “本宮在問話。”


    “哦…是。”


    倆人的距離實在太近,聞到一股股淡淡的少女體香,夜澈目色加深。


    “方才,本宮身邊可還有其他人?”


    “沒有。”


    一問一答,阮九舞沒有多說半個字。


    半晌,察覺到夜澈的手掌減小了力道,阮九舞迅速將手臂撐在倆人之間。


    顧忌到背後還守著一把匕首,她隻敢謹慎地拉開一小段距離,即便如此,唿吸也終於順暢了一些。


    夜澈半眯起雙眼,似是在打量著阮九舞,又似陷入沉思。


    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在這小小的顧安城裏身中幻術,並淪陷其中。


    若不是這個女人喚醒他,恐怕他要很長時間才能解開那個幻術,或者……根本解不開。


    在這個界麵,能困住他的幻術幾乎不存在,看來對方是有備而來。


    而這個女人,竟能將他喚醒,那雙血瞳……


    “你剛剛用的,可是瞳術?”


    “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


    阮九舞麵不改色,可心中卻是一驚。自從她七歲時發現自己的眼睛能控製別人的行為,就一直將這視為最大的秘密,對月和都不曾提起。


    這個男人明顯是“懂行”的。


    不過此時她是斷然不會承認的。他對她已動了殺心,隱藏這一招或許能保住性命。


    夜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顯然並不相信她說的話。


    “那你會醫術?”


    “略懂。”


    “嗬嗬。”


    “……”


    夜澈索性放鬆地閉上雙眼。很明顯,這個女人對他構不成任何威脅,如果他想,閉著眼就能解決她。


    阮九舞眼底卻閃過一抹寒意,心道,這個男人真是精明,竟然故意閉上眼睛防止被她控製。


    “你也看見了,本宮受了傷,剛剛蘇醒。”夜澈突然幽幽地說道。


    阮九舞沒有說話,等著他的下文。


    “故決定去你的醫館靜養。”


    “不行!”阮九舞想也不想便一口迴絕,“我不以行醫為生,更無醫館,今日出手相救就當積德行善。既然你已蘇醒,你我二人,再無瓜葛。”


    “你敢違抗我?”說著,“嘶嘶“作響的匕首已經貼住了她的後背,肌膚立刻傳來一陣麻痛。


    阮九舞咬牙說道:“我雖懂醫術,卻不是聖人,沒有義務看見傷者就帶迴家。”


    “那本宮付診金。”


    “……”


    “一千兩。”


    “……”


    “一萬兩。”


    “……”


    “要多少你隨便說,不要再試探我的耐心。”


    阮九舞緊握拳頭,看這架勢,她今天要麽就是帶他迴家,要麽就是把命留下。


    她雖不畏懼死亡,可若是因為一時“貪戀美色”就莫名死在摘菜的路上,估計喝孟婆湯時都會憋屈得吐出來。


    “你,你先放開我,”半晌,阮九舞深吸一口氣,似下定決心般,“我先去前麵辦點事,然後帶你迴家。”


    隨著她話音落地,“嘶嘶”作響的匕首和禁錮著她的手掌同時消失。


    她慌忙站起身,警惕地閃至一旁。


    夜澈緩緩坐起,倚靠著一根竹竿,彎起一條腿,手臂搭上膝蓋,嘴角還殘留著幹涸的血跡,兩鬢的青絲自然垂落,頷首垂眸,不再理會她。


    見他默許了自己的話,阮九舞拾起竹籃向前方的菜地疾步走去。


    奇怪的是,濃霧不知何時已經完全消散,竹林內一片暖意。


    阮九舞剛剛離開,她的位置就出現了另一道身影。


    此人麵容清秀,淡青色的外袍同樣繡有一彎銀色的月牙,不過與夜澈身上的比起來,卻是不可同日爭輝。


    “屬下來遲,請宮主責罰。”青影抱拳行禮。


    “嗯。”夜澈早就發現青影來了,方才還暗示他不要現身。


    “宮主,是否需要屬下抹去她剛剛的記憶。”


    “無妨。”夜澈麵無表情地說道,“將死之人罷了。”隨即話鋒一轉,“本宮中了幻術。”


    青影目色一震,是誰竟敢對他使用幻術?


    想到那人未來的死相,青影不由打了個寒顫。


    “查。”


    “是!”


    “還有,今夜是弦月,沒有大事無需匯報。”


    青影抬頭看了一眼,見夜澈難得麵露倦容,關切地問道:“宮主可要迴宮休養?”


    “不,去她家。”夜澈瞥了一眼阮九舞消失的方向,“這個女人,就是此次來這裏的目的。”


    隻是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提前見麵。


    “看在她喚醒本宮的份上,本宮今晚會溫柔一些的。”


    青影嘴角一抽,再次抱拳,領命離去。


    阮九舞提著滿籃青菜迴來時,夜澈已經背對著她負手而站。


    一束束柔和的日光灑在黑色錦衣之上,銀色的月牙泛起陣陣光芒。


    “帶路。”夜澈沒有迴頭,冷聲說道。


    阮九舞一愣,才發覺自己竟然望著他的背影出了神,兩頰驀地一紅,越過夜澈向竹林外走去。


    荒宅門口。


    阮九舞突然發現身後的腳步聲消失了。


    轉過身,看見夜澈正站在不遠處審視著她,更準確地說,是審視著她後麵的荒宅。


    “寒舍較為簡陋,公子若是住不慣,就請另謀……”


    “開門。”


    阮九舞咽下沒說完的話,推開大門。


    月和還沒迴來,荒宅內一片寂靜。


    阮九舞環顧了一圈四周,說道:“你就暫住那間房吧。”


    夜澈順著她的手指瞥了一眼,心中冷笑。


    他何時說過要在這裏過夜的?


    他親自出手,不過一瞬間,就都結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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