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素,這幾日你怎的都是一副苦瓜臉呢?”關上那道小軒窗,桃花向閣樓雅間裏的另一人道。

    “已是第十日了。”紫蘭卻並不迴答,而是淡淡的說出了這句話。

    “嗯?”挑了挑眉,那人隻是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桃花,你當初借用我之時我們便曾約定十日之期。可自從那日初登台,你便一直讓我呆在這閣樓與你飲酒作樂。今日已是最後一日,無論是否幫到你,過了今晚,我是要離開的了。”看著那人仍是一副不在意的神情,紫蘭頗為無奈的說道。

    其實,紫蘭這幾日隻是呆在這小閣樓中,自然不知外麵世界的精彩。就在這幾日,水土國內傳遍了悅容樓的名聲,甚至有一句話在民間流傳“不去悅容樓,不是真爺們兒。”而伴隨著悅容樓大名的,也有一位神秘古箏女子引起人們的極大興趣。據當晚去悅容樓的人形容那女子是“美人如虹,琴音似幻”。於是,每日有數不清的人前往悅容樓,這其中不乏一些朝中大臣、文人雅士,而他們的目的或許隻為看一看那傳說中的神秘女子一眼。可是,令人們失望的是,自從那第一日神秘女子亮相後,便再也未曾露麵。有人便問那老鴇,而老鴇每次都是打著太極將這問題繞了過去。老鴇這曖昧不明的態度令一些心思聰穎之人看出了些苗頭。他們猜想:或許她在等人。隻是,那人還未曾露麵。

    “素素,我說過的話,又有哪次未做到的呢?”自飲自酌著,他頗為自信地對紫蘭道,“況且,不要低估了自己的魅力哦~~你怎知未曾幫到我呢?我們且在這品著酒,等著那大魚上鉤。”說著,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狠厲。

    “桃花。。。。。。”從未見過這樣的他,紫蘭怔怔地看向他,忽然之間覺得他離自己遠了,道:“有時覺得你好神秘呢。桃花,初見你在悅容樓,直到離開那日才知曉你竟是悅容樓的老板,而後,直到那日在皇子府聽那人對你的稱唿才知你竟是我的大師兄。可是,為何每次當我心煩意亂之時你總是能出現在我身邊呢?你,究竟是何人呢?”

    “素素,我隻能告訴你,我永遠不會傷害你。而對於我的過去,不說也罷,我想你也一定不願知道我的過去的。”他眼中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色,雖然很快便恢複正常,但還是被紫蘭捉住了那一閃而瞬的眼神。

    “如果我說我想知道呢?”她堅持著,隻因心中有種不安感,而紫蘭很是厭惡這種感覺。

    “如果。。。。。。”他直視著她,收斂起臉上慣常的笑容,道:“如果我告訴你,我的過去隻有血腥呢?”

    “可是,你總是穿著一身白衣,總是那樣的。。。。。。”她還未說完,便被他打斷了。

    “總是那樣的雲淡風輕?總是那樣的悠遊世外?總是那樣的不以為意?”他又笑了笑,道:“素素,其實穿白衣的不見得就是世外高人,我這一身白衣隻為掩掉那一身的血腥味兒。”

    他,似乎在笑,但紫蘭卻不太肯定,因為他從來不會笑的那樣苦澀。這,還是那個以前與自己調笑的桃花嗎?那一刻,時刻彷佛靜止了一般,而她忽而慶幸自己也是那靜止瞬間的一個點綴。

    “不要這樣笑了。”她迴過神來,對他柔柔地說道。

    他停住,迴過頭看向她,正與她的眼神相遇。

    “你的笑讓我想哭。”她接著說道。而後,她繼續定定地看向他,發現他不似方才那樣異常,便歎了一口氣,道:“我不會逼你了。你不想做的事,我亦不會勉強。今日是我任性了。”

    “素素。。。。。。”他微微調整了自己的情緒,道:“謝謝。如果有那麽一日。。。。。。如果有那麽一日。。。。。。”

    “別說了,我明白的。”她止住了他的話,朝他笑了笑。

    那笑容或許包含了太多的意味,所以當時的桃花也未曾看明。但是,看到她的那一個笑,他頓覺心中有一股暖流經過,而後默默地在心裏對自己說:這樣,真好。

    有時,紫蘭在想,如果迴首自己的一生,那漫長的人生或許隻會化作幾個永恆的瞬間,而其它的一切卻會消失於自己的記憶之外。到那時,有幾個瞬間會這樣刻骨銘心地留在自己的心間呢?

    或許會是看著爹爹與娘親人頭落地而令自己絕望的那一幕?

    或許會是看著清臨哥哥喃喃地叫著“父皇”而令自己悲傷的那一幕?

    或許會是大病醒來看著那人滿臉胡茬守在自己身旁而令自己感動的那一幕?

    或許。。。。。。

    或許,隻是那日與桃花同遊春光明媚的那一日?或許,隻是看著天牢中那隻小老鼠歡快吃食的那一日?或許,隻是看著那對客棧小夫妻幸福地端詳著那些小玩意兒的那一日?

    看來,值得自己迴憶的有很多呢。前世的自己是一個毫無記憶之人,而這一世竟能擁有這麽多的迴憶,自己真的很幸運呢。

    剛來這兒時,還是會在夜深人靜時想起自己在孤兒院的生活,想起溫柔的院長媽媽,想要迴去。可是,在這兒停留了這麽久,自己竟也是習慣了這兒的一切。或許,這個世界曾經給過她傷害、曾經讓她彷徨不安,可是,那些悲傷的記憶卻是完整地組成了屬於她自己的人生。放下吧,一切應該放下了。爹爹的大仇已報,自己也可以無愧無悔。

    如今,應該忘記那個身份了吧?碧紫蘭?一個美麗的名字,隻是已不再屬於我了。從今日起,我便是那個無所牽掛的素素。

    “姑娘,姑娘。。。。。。”

    感覺到有人輕輕推了推自己的手臂,紫蘭這才迴過神來,怔怔地看向前方,發現前方人頭攢動,很多人高唿著喝著彩。這才想起原來自己竟是在這悅容樓的台上剛剛演奏完一曲古箏。可是,剛才自己演奏的是什麽曲子呢?隻記得自己隨意撥動著那琴弦,便陷入自己的迴憶中了。對於方才彈的曲子,竟是一點兒印象也沒有。看來自己的記憶是越來越差了。。。。。。

    台下的喝彩聲已漸漸平息,這時,有一些人叫嚷著:“姑娘姑娘,你的琴音雖美,卻為何不以真麵目示人呢?”

    麵紗下的紫蘭蹙了蹙眉,轉而想到這動作竟是那人常做的,便自嘲地笑了笑。

    台下眾人看不見紫蘭在麵紗下的笑,隻是覺得她竟是一點兒反應也沒有,便有種被人無視的感覺。而方才叫嚷著這話的幾人更是覺得自己的男性尊嚴被踐踏了,對她的好感全部煙消雲散,便想:不過就是一青樓女子,還在這兒裝清高,女人果然都一個樣。

    “哈哈!莫非你隻是一個醜八怪?醜八怪呀醜八怪。。。。。。”說話的那人見廳中的其他人噤了聲,更是覺得受到了鼓舞般,繼續挖苦道:“長的醜本也不是你的錯,隻是出來裝神弄鬼便是天理不容了!”

    紫蘭,或許現在應該稱唿她素素了。素素聽到那人的挑釁,心下很是不屑。似乎在這男權社會,女子一向隻能憑她們的容貌來取悅男人,作為他們的附庸而存在。女子無才便是德,而若是無才又無貌的女子,便隻能活在男人的輕視目光裏。

    她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女子,所以她自然不在意此刻那些輕視的目光。隻是不知為何,此刻她想到了這個世界的另一個女子,一個曾經讓她佩服的女子。一身豔紅如火的綢緞可以被她穿的性感而又不流於俗套;她可以毫無避忌的在眾人麵前跳著曼舞,她可以在鄰國威嚴的皇帝麵前說出自己的想法。隻是,這樣的女子,也是謀害自己全家的兇手,自己恐怕終是沒有機會與她深交了。

    台下迎合那男子的人越來越多,素素有些煩躁。如果是以前的她,或許會拔出長劍,直接刺向那人,等那人驚慌失措之時便好好嘲笑他一番。可是,想到這裏是桃花的地盤,為了不擾亂他的生意,她微微一笑,計上心頭。

    “這位公子。。。。。。”她故意用那種溫柔而又略帶些嬌弱的語氣說出那四個字。

    果然,剛才還叫嚷著醜八怪的那男子馬上停下來,癡癡的看向素素,卻驚喜地發現她竟是向自己款款走來。

    看著那男子露出的一幅花癡樣子,素素心下更是冷笑,隻是麵上表情卻無常。

    走近那男子,素素伸出自己的芊芊玉手靜靜的撫摸著那男子的麵容,又貼近他的耳邊唿出一口曖昧的熱氣,略帶魅惑的語氣說道:“素素隻是一介小女子,隻望一知心人能夠懂我憐我。雖無奈流落紅塵,但卻發下重誓,今生我的麵容隻有我家相公才可以看到,如若有違此誓言,便永世不得為人。”停頓了片刻,斜瞥了那男子一眼,用隻有兩人才聽得見的聲音對他說了句什麽,便又退了迴去,離開了眾人的視線。

    眾人還未明白究竟是怎麽一迴事,再看向那男子,隻見他一臉癡傻樣子樂嗬嗬地看著那女子離開的方向,嘴裏還念叨著什麽。眾人不解,又很是好奇剛才那古箏女子究竟與他說了些什麽,竟讓他轉變如此之快,正欲問他前因後果,卻隻聽那男子迴過了心神,口中連叫幾聲“好!好!好!”,而後,又轉過頭,嚴肅地向眾人道:“你們可給本侯爺聽好了!從今往日,不許來擾了素素姑娘的清淨,若是有人找素素姑娘的不快,那便是與本侯爺我為敵!”

    說罷,他便在一幫隨從的陪同下浩浩湯湯的離開了。

    廳中的眾人一聽他那話,既有慶幸又有悔悟。慶幸的是終於知曉那古箏美女的姓名,悔悟的是沒想到讓那小侯爺先下手為強了。再一想到那小侯爺在皇城內的所作所為,便也不敢再打那位姑娘的主意了。

    一場鬧劇收場,眾人也是各自尋樂。而這時,在悅容樓一向隻接待最尊貴來賓的閣樓雅間裏的三扇小窗也關上了。窗雖關上了,隻是那窗內的人又是如何呢?

    其它兩間閣樓雅間是如何一番景象我並不知,隻知那其中一間專屬於悅容樓老板的雅間此刻仍是坐著兩人。

    “素素呀素素,剛才離那小子那麽近,就不介意我吃醋麽?”略帶不滿的語氣,正是桃花那廝。

    “如果不是為了你,我至於麽?”瞪了瞪那笑的不以為意的人,素素隻是扯下臉上的麵紗,隨意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說來也怪,以前自己最不會喝酒,哪知這幾日來的連飲自己竟是可以豪飲一壺酒。

    “唉,既然素素為了我都犧牲自己的色相了,我這悅容樓的老板是不是也應該做點兒什麽以表謝意呀~~”他停了停,似笑非笑道:“不如,我就以身相許,娶了你吧!”

    “你的謝意我就收了,至於那以身相許嘛。。。。。。”她故意停頓片刻,才道:“以身相許就免了吧!雖然說嫁給你相當於傍上了一張長期飯票,不過我還是喜歡自由的生活。”

    “素素,如果將來你實在嫁不出去了,可一定要想到鄙人呀~~”他繼續不死心地說道,“至少我是一號備選也是不錯的。我當老板來你便當這老鴇,我們還可一同將這悅容樓發揚光大,豈不妙哉!”

    老鴇?一想到自己穿著滿身花花綠綠的衣裳還塗上厚厚的胭脂水粉站在悅容樓大門迎風而立的場麵,素素心下不禁惡寒。桃花那廝,還是那麽的不靠譜啊。。。。。。

    “對了,桃花,”忽然想起一事的素素問道:“我方才彈奏的是何曲子?”

    桃花也停下了腦中那浮想聯翩的畫麵,轉而卻奇怪地看了眼素素,見她好像確實不知的樣子,便道:“好像倒是那滄海一聲笑。。。。。。”轉而又似想起了什麽一般,對素素道:“以後還是不要演奏那些以前的曲子,畢竟這兒人多口雜。”

    紫蘭點了點頭,心下也是懊惱不已。為何當時自己就那樣鬼使神差般地彈了那首曲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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