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日,紫蘭安安靜靜的呆在天牢裏。有時,看著一些死囚從自己牢門前經過,看著他們絕望的眼神,自己卻是沒有一絲憐憫。原來,自己的心已如鐵石般堅硬了麽?

    百無聊賴之時,便會胡思亂想。有時會想到別扭的清傲,有時會想到痞痞的桃花,有時會想到死去的爹爹,有時會想到總是那麽神秘的師傅,還有時會想到曾今那最親近之人。

    想著自己為什麽會遇見他們,想到他們為什麽會撞到她。如果自己沒有來到這個時空,一切是否會不一樣呢?

    “來人,將牢門打開。”一個尖尖的聲音響起。

    紫蘭朝那邊望去,見正是那日領自己入宮的討喜小太監。

    “王妃這幾日受罪了,請隨奴家來。”他仍是低著頭。

    “公公,這幾日皇宮可是發生了何事?”一邊走著,一邊輕聲問道。

    “這個,大人們的事,奴家不敢多言。隻是,或許王妃的牢獄之災已經到頭了。”小太監邁著小步子,小心謹慎地踏過那通向金鑾殿的最後一道門檻兒。

    “是嗎?”雖是問句,紫蘭這語氣倒更像是感歎。

    “待會兒到了大殿,王妃隻需隱身於人後跟著奴家即可。無論看到什麽聽到什麽,切忌不要激動。”他低著頭小心囑咐道。

    “嗯。”怎麽會激動呢,自己不是早就料到了麽?

    待紫蘭來到那大殿時,卻見滿朝文武神色緊張,而清臨與清傲則是劍拔弩張地對視著。

    “不知皇弟作此斷言可有何證據?”清臨仍是搖著手裏的蘭花扇,從容不迫的問道。

    “證據?”說罷,看了一眼那人,便道:“如果你想要的話,我當然會給你。”

    清傲說著,便使了個眼色,隻見黑鬼帶了個人出來。具體說來,應是女子,待眾人朝那女子看去時,更是驚異非常,因為那人正是一年前莫名而死的水土國長公主譚邀鈴。

    朝廷之上不禁嘩然,前幾日見到那曾經的郡主就很驚異,如今又見到另一個女子死而複生,眾人不禁想:現在這日子喲,真是無奇不有啊。

    那譚邀鈴的模樣甚是憔悴,完全不同於往日的驕傲自信,她隻是微微抬起了頭,看了一眼太子,便不再言語。

    自從那長公主進入殿中,清臨那從容的神情中竟出現了一絲破敗,“皇弟這是何意?”

    “哼,還不說麽?難道要本殿替你說?”對清臨的問題不予理會,清傲隻是冷眼對那譚邀鈴道。

    不安地挪了挪位子,想遠離那人,譚邀鈴歎了歎,道:“是,元清臨的確是我的皇兄,是父皇的私生子,而你們真正的太子,早在他三歲那年便死了。”

    這下給眾位的震驚更大了,因為他們從未料想一直溫潤如玉謙恭有禮的太子殿下竟是敵國安插進來的奸細。一些曾與那太子有過些接觸的大臣都不禁哆嗦了下。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她接著拋出一個更大的驚雷,“碧將軍一家並未投靠我們,幾年前完全是我們的策劃而栽贓與他。”

    說罷,她閉了閉眼,似是是在調節自己的心緒,又似是放鬆了一口氣。

    “元清臨,現在你還不願承認事實嗎?如若你還堅持,本殿這裏還有很多你所不知的證據。與水土國的通信、你們密謀的計劃圖、水土皇子的身份印鑒,對了,連那陷害碧將軍的所謂的通敵叛國的證據竟也在你的書房找到了呢。”

    “你……你是如何得知?”清臨的微顫顫的身體竟似要隨時倒下一般,隻是以難以置信的眼神盯著清傲。

    見他不迴答,清臨的眼神正瞥到人群中的一個熟悉身影,便隨之釋然,大笑道:“真想不到,真想不到啊……哈哈哈哈哈……真想不到啊……”

    從未聽見溫潤的太子殿下這樣的笑聲,但這笑聲卻讓人心下惶恐不安。

    正當眾人不知所措之時,卻見那太子停下了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一位將領那兒拔出長劍。

    “快,保護皇上。保護皇上。”

    “保護殿下,保護殿下。”

    眾人將皇帝與清傲包圍成一圈,而元清臨則是孤身站在殿上的一側,頹然一笑,隻道:“原來,我早就輸了。”

    說罷,拔劍自刎。霎時,鮮血噴湧而出,服侍在皇帝身邊的小宮女不由嚇得暈倒。

    “皇兒!清臨……”

    當眾人的注意力正集中於清臨身上時,卻發現今日明顯反常的皇帝陛下看到清臨自刎的那一幕時竟是猛咳了幾聲,甚至咳出了血,而後,便暈倒在大殿之上了。

    紫蘭覺得金鑾殿上的人此時似乎全傻了一般,竟一動不動地杵在那兒。

    而後,還是清傲最先迴過神來,大喝道:“愣著幹什麽!快來人!傳禦醫!”

    眾人手忙腳亂之時,清傲與紫蘭擦肩而過。他停了下來,看了她一眼。

    “朱直可是你的手下?”紫蘭略帶笑意地問道,隻是那笑意卻不帶一絲暖意。

    思索了一番,清傲點了點頭,卻發現她並沒有看他,便答道:“是。”

    “其實,你早就知道了一切。那些信件,是你從藏於我的錦盒之中拿走的吧。”紫蘭突然想起那日自己大病醒來時正巧看到他盯著自己屋裏的某一處,當時卻並未多想,“如果你能夠更坦白一點,我也許會主動拿給你也不一定。”

    “蘭……蘭兒,我並非有意揭開你的傷疤。今日叫你前來,也是想讓你看看這害你之人的真麵目。”看到她那平靜如常的神情,清傲不禁有些心虛。他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什麽,隻是覺得屬於自己的應由自己努力去爭取,哪怕不擇手段。一路走來麵對的血腥之事也有不少,可是這場戰役中,讓他唯一心存愧疚之人隻有一個。自己,終是利用了她。

    沉吟片刻,紫蘭才發現眾人已護衛著皇帝離開了大殿,整個金鑾殿隻剩下她和清傲,以及一個沾滿鮮血的人。

    “我明白。”停了停,紫蘭道:“你走吧!”

    聽到那句‘我明白’,清傲籲了一口氣,望向紫蘭,隻聽她接著說道:“皇上性命垂危,作為皇子,在這非常時刻,你難道不應該去表示表示你的孝心麽?”

    聽她這麽一說,清傲迴首望了一眼那殿中的唯一一人,再看到紫蘭麵上神色沒有什麽不同,便也放下心來,對她道:“等著我。”

    轉身離開了金鑾殿。

    見那人走遠,紫蘭緩緩走入殿內,走向那個將死之人。

    方才,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所有的人都將他忽略了。而紫蘭則在與他的對視之後一直關注著他。

    看著眼前這個被鮮血沾滿的人,她覺得自己應該說些什麽,但是最終什麽也沒有說出口來。

    “蘭兒……蘭兒,真的是你麽?”抓著她的手,他有些神誌不清地輕聲呢喃著,“真好,又可以這樣和你在一起了。”

    鬆開他的手,她問:“不恨我嗎?畢竟,你與那水土國國君的信件是我偷出來的。”

    他好像想做出搖頭的動作,而後道:“是我傷害你在先,你不恨我,便是我最大的心願了。”

    見紫蘭眸色一動,他再次抓緊她的手,他抓的很緊很緊,讓紫蘭不由得一痛。

    “蘭兒,其實,我不願做那些事情。可是,我不過一個私生子,旁人冷嘲熱諷,而父皇更是未曾正眼看我一眼。那日,他竟特意來我的殿裏看我,溫和地朝我笑。那年,我三歲,或許父皇不知道,我為了他的那一個笑容而傻笑了一整天。他不知道,為了他的那個笑,就是讓我去死,我也是甘願的。”他咳了咳,笑道:“現在,我總算是做到了。隻是,卻永遠看不見他的笑了。”

    見那人明明已經喘不上一口氣還堅持說了這麽多話,紫蘭心疼的輕撫了他的胸口,道:“別說了,先歇歇吧。”

    “看不見他的笑了……不知父皇……父皇……”他眯著眼睛,繼續呢喃著。

    “你的真名是什麽呢?”

    “譚邀空……”他怔了怔,似乎從來沒有人問過他這個問題般,停頓了好久,才想出這麽個名字。

    “倒是個好名字……”紫蘭心中歎息,本來心下對他有些芥蒂,今日見他這般卻是終於釋懷了。每個人活在這世上都有自己的苦衷吧?或許,他隻是一個想得到父愛的孩子而已。可是,對那金木國皇帝,他難道就真的忍心麽?欺騙了他十餘載,難道真的一絲父子情誼也沒有?

    “你可還有什麽願望?或許我可以幫你實現?”

    “願望麽?”他迷惑了,似乎從來沒有人問過他真正的想法呢,“如果可能的話,我……我隻希望死後……死後,你能夠將我的骨灰帶迴水土國……帶迴我的父皇麵前……”

    說罷,他的頭便垂下了,永遠的垂下了。

    清臨哥哥,你安心地去吧,蘭兒定會實現你的臨終囑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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