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微亮的客廳中,那張雪白的沙發上,孔原在下,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沙發上,深沉的目光輕輕看著她,而她……雙手撐在孔原的身側,壓在他的身上,身體微傾,兩人的唿吸灑向彼此,身體的溫度將他們包裹著。

    時間如水,在慢慢地流逝著。

    他們兩人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親密過。雖多了些陌生卻也刺激。

    於渺渺伸出手,輕輕覆上他的臉頰,一寸寸慢慢地撫摸著,目光順著手指輕輕柔柔移動。

    “喂。是你嗎?”她在想,這個孔原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融入她的生活。或許,在這些日子裏愛情已不是她唯一的重心,她求知的心已然不如曾經瘋狂。

    孔原靜靜地注視著她,不語。

    於渺渺微微一笑,再慢慢地一點點壓下身,貼近身下的男人……

    當紅唇與紅唇相碰撞的時候,那抹柔軟,那種溫度……讓於渺渺身體微顫。心底裏緊張又興奮。她感覺手腳發麻,一股熱流直衝大腦。

    還是記憶中的感覺。

    他們的第一晚,那樣的悸動。

    可身下的人沒有反映。但她並沒有覺得挫敗,反而更激起她的求勝心理。

    手緊緊地捧住他的臉,她嚐試著加大力度,張開唇,咬著他的下唇。與此同時,孔原輕輕一個呻吟,她還以為咬痛了他,連忙往後退退。

    腦後一隻有力的手立即按壓住她的後腦勺,“渺渺……”

    她發現某人的眼神已經開始迷離了。

    “我好想你。”再伸手抱住她,把她往身體裏拉,“……好想好想。”

    於渺渺輕輕躺在他的懷裏,聽著他越來越快的心跳,感受著他越來越灼熱的唿吸和溫度。突然,孔原抱著她一個翻轉,兩人位置對換,緊接著如同狂風暴雨般的吻砸在她的唇上,臉頰,耳畔……

    他就像不經人事的少年,衝動得很生澀。唿吸低沉急促地可怕。

    就在這時,又一陣急促的手機鈴聲打破曖昧的氣氛,突兀地響起,孔原愣了幾秒,繼續壓下,用更狂烈的動作去阻止她的想法。

    才開始,於渺渺是不想理會的。但那個手機就像和他們杠上了,不停地不停地響,吵得二人都心煩意亂。

    孔原猛然起身,伸出長手,煩躁地摸索著於渺渺背包中的手機。於渺渺是看出來了,孔原找到手機後一定會砸爛它,可是……孔原扔手機的動作

    隻做了一半,那雙被情欲蒙蔽的眼眸就猛然一頓,眉頭緊蹙,片刻後收迴手,垂頭看著手機屏。

    然後,於渺渺看著孔原從一頭兇猛的野獸一點點地變成平日裏那個不苟言笑的孔教授。他抬起眸,看她。眼神中已經沒有了剛才的欲望和煩躁。

    那是滿滿地擔憂和心疼。

    於渺渺看了看時間,輕輕咽口唾沫。

    現在很晚了。

    估計沒什麽好事。

    “渺渺……你還是接吧。”

    體貼的孔原讓她很是感動,當她接過手機看到來電顯示時,整個人都涼了。

    是竺笛。

    自於憶發病以後,竺笛便一直在醫院照顧他,別看竺笛年輕,平日裏也沒什麽正經,可他其實很懂事,如果沒有緊急事情,他絕對不會在這麽晚給她電話。

    於渺渺按下接聽鍵,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竺笛帶著哭腔的聲音——

    “姐、姐……你、你快來醫院吧……小笛……醫生說小笛他……”

    苦澀的喉嚨,酸澀的鼻子,於渺渺強裝鎮定,“小笛別慌,姐姐馬上來。”

    掛完電話,她顫巍巍地站起身,沒走幾步腳下一軟,孔原立即伸手扶住她,“我陪你。”

    如果孔原不這麽說,她也會要求。

    這個時候,她特別希望能有一個肩膀在身邊依靠。

    已經是深夜,馬路上一片暢通,於渺渺坐在副駕駛,垂在身側的手一直狠狠地扣著皮椅。

    孔原擔憂地看她一眼,沉默片刻,還是說,“渺渺,你是那群孩子的精神支柱。不管發生什麽事,記住……你不能垮。”

    她咽口唾沫,苦澀的唾液從喉嚨滑倒胸口,蔓延到全身,“嗯。”

    “現在,先給羅瑞安、柳銀打個電話。”

    “好。”她看起來平靜,實則心裏和腦海早已經亂成一團麻,若不是有孔原的提醒她不知道該做什麽。

    “單文澤也通知。”

    “嗯。”

    “……瑞雪也說。”

    “嗯。”

    她沒想過這些事竟然要讓孔原來提醒她。

    “你們是一家人。對吧?”

    於渺渺緊緊握著手機,點頭,“嗯。”

    “一家人,這種時候最看得出來。”孔原迴頭,靜靜地看著前路,“他

    們都會來的。”頓了頓,“就算是為了你……撐起這個家十幾年。”

    最後,“也不能讓小憶一個人……走得太寂寞。”

    這句話殘忍嗎。

    很殘忍。

    但事實便是如此。有些奇跡需要時間。而於憶最缺的就是時間。

    “孔原……”她已經哭了。淚水從眼眶湧出,劃過臉頰,這一哭就決了堤止不住。

    孔原把車停靠在路邊,伸手抱過她,沒一會兒胸口的衣襟就被於渺渺浸濕了一大片。

    “我不想過去……孔原,我害怕。”

    孔原的聲音是那樣的柔和,“我知道。”他更知道於渺渺隻是發泄,她不可能不去,“我一直覺得你好厲害。”他想起很久遠之前的事,久到就像是上輩子,“有父母的孩子很幸運,他們從出生開始就能和這個世界建立起密不可分的聯係;如果父母感情好,那麽他們就更加幸運,因為他們知道感情是什麽樣的,擁有對健康的愛的敏銳嗅覺,很容易就往正確的方向走;而如果沒有父母,還擁有著一段晦暗記憶的孩子……他們不會知道什麽是好的,他們會花很多的力氣去踢開那些糟糕的,要碰壁很多年,才知道哪條路,哪些人,是對的。我知道他們很不容易,你……更不容易。”

    她把那些孤獨的,自私的,不懂得愛的孩子努力地揉合在一塊,告訴他們並且教會他們什麽是家人。

    而這過程中充滿了荊棘與陷阱。

    就連創造天堂的龍鳳堂都是地獄。

    哈。

    孔原緊緊抱著她,她則狠狠拽著孔原的衣服,在剛剛她一片灰心,覺得自己什麽都沒做好,被孔原這一激勵,她的力量又迴來了。

    “謝謝你。我們走吧。”她整理好情緒,坐迴去。

    孔原憐愛地笑笑,發動車,往醫院駛去。

    當他們趕到醫院的時候於憶已經很虛弱了。竺笛一見到她立即跑過來拉住她的手,於渺渺感覺到他很害怕,他的手有些顫抖。

    想想孔原的話,她又覺得很欣慰。

    這些孩子,還是在乎彼此的,隻是每個人都太有個性。比如清冷的羅瑞安,他會為了保護柳銀加入戰鬥,不顧自己的安危,把敵人打個半死;比如單文澤,明明精神已快崩潰,可作為大哥的他,卻強撐著一直照顧這些弟弟妹妹;比如任性驕縱的竺笛,他也會為了於憶整日守候在醫院,為了他的生死擔驚受怕……

    她相信,就算是柳銀和羅瑞雪也很在乎這個家,隻是就像孔原說的,他們還不懂哪條路,哪些人才是對的。

    “姐……小憶要死了嗎?”竺笛有些哽咽,藏在於渺渺的身後,時不時小心翼翼地看他一眼,“他今天晚上還吃了一些飯,和我聊天呢……我還覺得他比前幾天更好了……”

    於渺渺抬起頭,看了看站在病床另一邊的醫生。

    陳醫生默默地搖了搖頭。

    此時的於憶已經神誌不清,但他的眼睛一直看著於渺渺,嘴時不時地張一張,她連忙湊過頭,貼上去,聽見他在說——

    “姐……姐……”

    她忍住不哭。

    狠狠點頭附和。

    想起前幾天和於憶有過的對話。

    “姐,我要是變成小盒子了,你把我放在龍鳳堂那顆大樹下好嗎?”

    她當時還沒聽懂小盒子是什麽意思,皺皺眉,見竺笛用唇語提示才知道他說的是骨灰。也不知道於憶從哪些地方看來這些東西,但她卻隻能答應,“好。”

    “我喜歡那棵樹。姐姐不在的時候我天天看著它。”因為他們說了,那棵樹開花了,姐姐就會迴來。

    想到此,於渺渺淚眼朦朧。

    不過,曾經醫生就安慰過她。其實以目前的醫學發達程度來看,對於憶而言,最好的反而是更早的離開,以免受到更多的折磨。

    可是,人就是這樣怪。

    哪怕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度日如年,也不想讓他徹底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

    多留一天,多看一眼,都是好的。

    彼此為了彼此努力地牢牢抓住最後那根稻草,不願鬆手。

    慢慢地,病房內站滿了人。

    最快趕來的,是羅瑞安。他靜靜地站在窗邊,時不時轉頭默默看向窗外,時不時看看病床上的於憶和旁邊的於渺渺。

    然後是單文澤,他一來就站到了於渺渺旁邊,小聲地對她說了句,“我是天華,今晚這個重擔還是我來扛。”

    羅瑞雪也來了,帶著於重。女孩子的感情沒那麽內斂深沉,她一看到於憶那個樣子就窩進於重懷裏哭泣去了。

    病房外站著柳銀。走道上陰森的燈光照在他的背影,看起來是如此的孤獨寂寞。

    ------題外話------

    晚安晚安,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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