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褚翹一路火急火燎,尤其半途中遇到被綁住的四名警察,得知阮舒單獨被帶走,整個人更是差點要瘋。


    終於找到停在路邊的那輛車,看到阮舒被銬在車上,趴在車窗口一動不動,褚翹嗓子啞了許久,才膽戰心驚地輕聲喚她:「……小阮子?」


    阮舒沒有反應。


    褚翹的心髒幾乎停止跳動,根本不敢上前去碰她,害怕極了。


    四五秒後,阮舒緩緩抬頭,冽著聲道:「我沒事……」


    褚翹的眼淚即刻決堤,抱住她連連道歉:「對不起!我幹的什麽事兒啊?!我根本不配當警察!對不起小阮子!我沒用!我太沒用了!不僅抓不到人!還讓你置身危險!對不起!我特麽就該再滾去警校迴爐重造!」


    阮舒想安慰她,但此時實在有心無力,閉眼靠在褚翹的肩頭。


    她的沉默令褚翹感到不安,扶住她的肩膀急急查看她的情況:「怎麽了小阮子?」


    見她手捂在小腹處,褚翹心頭不安:「肚子不舒、服嗎?阮春華是不是對你做什麽了?別怕別怕!幹兒子也挨住了!我、我馬上送你們去醫院!」


    邊說著,她一扭頭,喚其餘的警員同事準備好車子,然後她再迴過頭來想把阮舒從這輛車裏抱下去。


    阮舒搖搖頭:「我沒有不舒、服……」她抬手指了指,「阮春華往那個方向跑了,五分鍾前離開的,興許你們還能追上……」


    跟在褚翹身邊的警員聽言馬上行動。


    褚翹拿鑰匙給阮舒解開手銬,憂悒不已:「可你的臉色明明很難看!走走!我們趕緊先迴醫院去。」


    「不是……我真的沒有不舒、服,我隻是……」手銬的束縛解除,阮舒得以雙手皆抱住肚子,她眼簾抬起,淚珠子滑出通紅的眼眶,「我隻是害怕兩個孩子出事……」


    褚翹忙不迭給她擦眼淚:「不會,他們不會有事。他們是你和傅三的孩子,可和你們夫妻倆一樣,堅強得很!」


    「不是……我害怕的不是這個……?」阮舒邊搖著頭,重新趴到褚翹的肩頭。


    「那還有什麽?」褚翹拍她的背。


    腦中盤旋開阮春華離開前的那句話,阮舒至今毛骨悚然,忍不住脆弱地抽泣:「我想他……我想見他……」


    褚翹跟著她一塊兒落淚,搗蒜似的點頭:「行!去見傅三!我現在就迴去醫院!我一定邦你見到傅三!」


    應承著,她與其他同事交待了幾句後,幹脆也不換車了,直接就要開這輛車離開。


    阮舒靠坐著,自己給自己係好安全帶。


    褚翹開著車,往醫院的方向迴開。


    沒多久就迎麵碰上另外一輛車,焦洋從車內探出大半個身體,沖褚翹直揮手,詢問褚翹找沒找迴來阮舒。


    不過未及褚翹迴答,焦洋已自行看到了副駕駛座上的阮舒,他的心放下一大半:「林二小姐你沒事吧?」


    褚翹的眼裏隻有焦洋旁邊的老k,她迅速停下了車。


    老k和焦洋這邊也停下車。


    褚翹一溜自車上下來,衝到老k跟前:「求你!想辦法讓小阮子和傅三見一麵吧!」


    老k沒有理會褚翹,繞開褚翹,走到車子旁,看向裏頭的阮舒,將她明顯剛哭過的眸子收入眼裏,旋即關切:「怎麽樣?」


    阮舒微抿一下唇:「謝謝,阮春華隻是借我逃跑,我人沒事。」


    「好。」稍加一頓,老k問,「介不介意和我單獨聊幾句?」


    褚翹跑迴來,滿臉警惕:「你想和小阮子要聊什麽我和焦洋不能聽的事情?」


    老k依舊沒理會褚翹,隻看著阮舒。


    阮舒點點頭:「可以。」


    褚翹轉臉看阮舒。


    阮舒於眼神裏給了褚翹一個肯定。


    既如此,褚翹自然尊重阮舒,和焦洋二人暫且迴避。


    阮舒打開車門,作勢要從車上下來。


    老k止了她:「不用,我到駕駛座上去。」


    「沒關係。」阮舒說,「我正好也想下車透透氣。」


    老k不再與她相互推辭,伸手扶了她一把。


    「謝謝。」阮舒致意,舒展了兩下手腳,然後身體虛虛靠上車身。


    老k打量她的臉色:「真的沒事?」


    阮舒本想繼續搖頭,忖了忖,最後選擇點頭:「有事。」


    老k的目光裏是詢問,靜待她的下文。


    阮舒低垂眼簾,抬手覆上小腹:「如果不是因為他,我根本不會變得像現在這樣脆弱……不會動不動就想他……不會一遇到無助的事情,就想尋求他的保護……不會發現,隨時保持理智、抵抗住感性,竟是如此艱難的一件事……」


    「所以,你現在的理智正被感性碾壓?你現在正在脆弱?你現在正在想他?想讓褚警官帶你去醫院見他,向他尋求邦助?」老k問。


    「是。」阮舒的底氣很足,並道,「我不覺得這樣的我,就是不懂事。」


    「嗯,我沒有想指責阮小姐你不懂事。」老k諒解,「人之常情。」


    下一句老k又問:「那你需要花多長的時間,讓你的理性重新壓過你的感性?」


    阮舒沒迴答。


    老k重新問:「此時此刻的你,還像之前一樣,迫切地想迴醫院找他嗎?」


    「我知道你想說什麽。」阮舒淡聲,「是沒有像之前迫切。但我真的很想在離開前見他一麵,和他說會兒話。」


    「如果我還是不同意呢?」老k再問。


    阮舒又不說話了。


    老k邦她迴答:「如果我還是不同意,你也還是會整理好你的情緒,按照原定計劃迴離開靖灃,迴市區。」


    阮舒與他對視,抿唇不語,算是默認。


    老k安靜兩秒,道:「不是『如果』,我確確實實不會改變主意,依舊不允許你們兩人冒險見麵。」


    阮舒b迴眼裏的潮意,嘴唇抿得愈發緊。


    老k也靠上來車身:「原本我打算等你安全離開靖灃、穩定下來之後,我再找機會告訴你,現在既然我特意來了這一趟,就幹脆直接告訴你。」


    從他的語氣,聽得出是很要緊的話,阮舒不禁豎起雙耳,凝聚神思。


    老k往他自己塞了根煙,但沒有點燃。


    他這個小習慣,明顯和傅令元很像。阮舒估摸著,是他們兩人在滇越地帶並肩作戰的那幾年相互影響的緣故。


    老k銜著煙,緩緩開口:「我這次之所以以調查員的出現在靖灃,並非得知他這位老朋友身處困境專門來邦他。可以說是巧合,又不完全是巧合。」


    阮舒沒聽明白,顰眉,靜待下文。


    老k把煙過到另一邊嘴角:「我手裏有個案子,與tai國瑙爺相關,跟了這幾年,最近才終於得到很大的突破和進展。而tai國瑙爺和陸振華有生意合作,也算朋友。前些天,兩人聯繫上了。」


    「具體案件內容,我不方便透露。我向海城這邊調取陸振華的資料,尋求配合的時候,才知道陸振華的案子正進行到關鍵之處。再之後,因情況特殊,得以獲取高級機密,進一步得知,原來負責跟進陸振華的警察是老熟人。」


    「所以,我以特派調查員的身份來了靖灃。一方麵,確實要先確認傅令元是否變節。另外一方麵,在確認之後,要與傅令元二度合作。當然,前提是尊重他的個人意願。因為,這必然會延長他目前的任務時長。且,危險性也比以前更高。」


    阮舒的心跳不自覺加快,嗓子越發清冽:「他……同——」


    最後一個帶著詢問語氣的「意」字未出口,她自行戛然。


    因為她慢了一拍的腦子剛跟上來思緒——哪裏還需要問?根本不需要問,傅令元的個人意願,必然是同意。


    或許他一開始會考慮到她而猶豫,但最終他一定會答應的,否則他就不是他了。


    便聽老k道:「他問我確認過,這件事是不是非他不可?」


    阮舒手指蜷起。這無疑就是他的猶豫了……


    她記起傅令元曾構想過結束這次任務後就轉業,不再幹警察。他的認知就很清楚,即便少了他,也還有其他和他一樣的人繼續奉獻,他曾在職之時全力以赴盡到他的責任,便夠了。彼時,比起警察隊伍,她更需要他。


    而現在,他還沒退下來……還沒有……


    隻要他還沒退下來,他的責任就還在。


    阮舒覺得對不起他,因為他這份考慮到她而產生的猶豫感到抱歉。


    「他其實明白,不是非他不可。但有他,能省去很多功夫。」老k如是說,不直接告訴她究竟傅令元同意與否,反正,他也清楚,阮舒自己會有答案。


    阮舒笑,笑的同時卻又控製不住掉眼淚。


    她轉開臉迴避老k的目光,仰臉擦眼淚。


    老k沒有說話,靜靜地給她時間。


    頃刻,阮舒重新迴過身來麵對老k,已然整理好自己,點頭:「我明白了。謝謝你告訴我。」


    她本來就有足夠的覺悟,覺悟做傅令元的妻子,可能將麵臨什麽。所以無需有人再來與他做太多的思想工作。


    老k大概也知如此,話點到為止。


    阮舒深深沉一口氣:「如果沒有其他事,我先走了。天黑了。」


    老k的目光中明顯多了一分對她的敬重。


    阮舒坦然接受。


    前方是傅令元的戰場,他已經肩負了太多,她本就不該再給他增加負擔,她要在這後方屬於她一個人的戰場裏,鼓足力量去克服他不在身邊時的各種難關。


    「你有沒有什麽想要和他說的話,我可以找機會邦你轉達。」老k問。


    阮舒心尖輕顫,掌心覆上小腹,輕緩啟唇:「邦我告訴他,當勇士,不要當烈士,我們三個會一直等他。」


    是他自己說的,他不願意讓她一個人。


    她隻有這唯一的企盼,企盼他一定要活著迴來她身邊……


    其他的,無需多言。


    老k慎重點頭:「好,我會原話帶到。」


    「謝謝。」阮舒重新展開笑意,這迴克製住了,沒有再哭,旋即坐迴車上。


    褚翹和焦洋走迴來,老k和他們說了幾句話。


    褚翹來低聲問阮舒確認:「真的不見傅三了?你沒被威脅什麽吧?」


    「沒有。」阮舒安她的心,「是我自己不想再迴去了。我剛剛隻是一時衝動。」


    褚翹注視阮舒,心疼地哽咽:「你幹嘛總是要這麽理智?」


    阮舒傾過身,抱住褚翹,久久未語。


    ——不是理智。而是,傅令元早已成為她的神,成為她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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