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道森」應聲臭了臉。


    阮舒還沒逗夠他,順嘴又道:「聽說你的雪人堆得不錯?不要埋沒了才華,有機會露兩手給大家看看,嗯?」


    「梁道森」一愣,轉瞬反應過來,大概感覺遭到她的奚落和使喚,臉臭得越發熏天,猛地便捉住阮舒那隻正在關窗的手。


    終歸是痛的,阮舒極輕地蹙了眉頭。


    不過,未及「梁道森」進一步暴力,走在後麵的莊爻和榮一及時趕到。


    「姐!」


    「大小姐!」


    前者製止「梁道森」,後者護住阮舒,儼然兩名使者。


    「梁道森」也沒怎樣,鬆開了手,以極其譏誚的目光掃視莊爻和榮一之後,便自顧自朝他自己的房間走。


    「姐,你還好?」莊爻詢問阮舒。


    「沒事。」阮舒搖搖頭。其實剛剛算是她先故意刺他、招惹他的。


    莊爻打了個招唿,便循向「梁道森」,畢竟還有事情需要繼續和他商議處理。


    阮舒撇眼盯著「梁道森」離開的方向,迴憶這兩天迴到江城後,聞野對待她的態度和某些舉動。


    嗯……其實和以前沒差太多,該惡劣冷嘲熱諷的機會一次都沒放過。


    或許她過於敏感……可……模模糊糊隱隱約約似有若無地覺得,貌似,哪裏怪怪的……?


    「大小姐!你有沒有受傷?」


    榮一的緊張兮兮拉迴了阮舒的思緒。


    必然又在擔心他尚未出生的小少爺是否安好。


    阮舒頗為無奈:「不是說了沒事?放心吧,聞野沒對我怎樣。」


    榮一苛責:「大小姐,您又忘記您現在是個孕婦,沒有必要的話,就少和聞野接觸,能避就避。我們惹不起他,難道還躲不起他麽?」


    阮舒:「……」不知該作何迴應,最後隻搪塞地點點頭,然後繼續自己的步伐,心裏開始擔心等往後得知真相,他該得多生氣她的欺騙……


    榮一跟在後麵,雖然知道她現在忙著對付莊荒年,但還是覷著空隙匯報導:「大小姐,您不是讓我去問梁道森和莊以柔接下來的安排?他們給來答覆了。」


    「噢?什麽答覆?」


    「他們說他們在國內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也擔心被聞野他們找到,國內不安全,所以打算出國。」


    「再具體點呢?準備哪個國家?」


    「澳洲吧。或許澳大利亞,或許紐西蘭。梁道森是這樣說的,他們兩個自己已經在開始做準備了。」


    阮舒聞言凝眉:「出國的話,我們也邦不到他們什麽太大的忙。」


    榮一說:「大小姐您不用cao心了,我隻是告知您情況,讓您心裏有個數。其餘的事情我們會辦的。確實邦不到他們什麽大忙,隻能一方麵繼續提供給他們藏身之所直到他們安全離國,另外就是需要跑腿的事兒邦他們跑跑腿。」


    「不過,」他話鋒一轉,壓低音量,「聞野和強子少爺的人馬從榮城撤離了,沒再留在那兒尋找梁道森和莊以柔。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江城這邊事情比較多,所以調迴來了。」


    阮舒抿抿唇,凝眉道:「謹慎點,留意他們是不是真的撤走了,萬一隻是轉明為暗?」


    「我知道了大小姐。」榮一慎重點頭。


    阮舒原本的方向是要去書房的,結果經過她臥室門口的時候,發現「梁道森」竟是在裏麵,當即止步,皺眉質問:「你在幹什麽?」


    「梁道森」站在她的衣櫃前,從敞開的櫃門裏取出兩件男人的衣服,並沒有迴答她,帶著那兩件衣服出來,在經過她身側的時候才看著榮一道:「眼睛睜大點,這是我的衣服,不是梁道森的衣服。他有我這品味兒?」


    話落他便離去。


    阮舒立於原地:「……」


    她想起來了,因為昨天傍晚莊荒年忽然說要來她的臥室,她找藉口推託到今天,讓榮一抓緊時間多拿些梁道森的物品來她的臥室,整理出兩人同住的跡象。


    所以應該是榮一不小心將聞野的東西錯當成梁道森的東西搬過來了。


    但這構成不了聞野未經她的允許擅自進她臥室的理由。


    當然,這並非聞野第一次擅自進她臥室。不是衝動地半夜闖入問她要隋潤芝被女鬼嚇到的視頻……?


    衣櫃的門還開著,聞野沒有順手關。


    阮舒走進去,謹慎地檢查一遍,沒發現什麽異常,稍稍放下心。


    …………


    聞野帶著衣服往迴走,大老遠就看到莊爻站在門口,監視似的盯著他。


    見狀聞野哧聲:「她偷了我的衣服,我還不能拿迴來?」


    說著他走進房間,迫不及待地脫掉梁道森風格的外套。


    莊爻緊隨其後進來,看他的眼神裏多了一分同情和憐憫。


    聞野扭過頭時,正巧捕捉到,眸子當即一冷,語氣更是惡劣:「你幹什麽?」


    莊爻安靜,不作聲,兩秒後說:「沒什麽。」


    聞野麵無表情:「沒什麽那就滾出去,你有那癖好要看我換衣服?」


    「我還以為你不打算去見他。」莊爻淡淡。


    聞野冷冷一哼:「你不如先擔心你自己該怎麽向他解釋梁道森和莊以柔的失蹤。」


    莊爻的神色微微起了絲波瀾。


    聞野的冷嘲熱諷馬上出來了:「怎麽?還沒想好怎麽擦屁股?我還以為你膽量縱容,是早就想好退路了。」


    「十分鍾後樓下見。」莊爻轉身就走。


    聞野冷笑,收迴視線,換上一件自己的衣服。


    穿上之後,卻是感覺有點不對勁。


    眉頭皺起,他抬起手臂,鼻子湊近衣服嗅了嗅,嗅出了一股子疑似阮舒的味道。


    愣一瞬,幾乎是立刻,他脫掉衣服丟到地上。


    旋即拿起床上的另外一件,也抓到鼻子嗅了嗅。


    同樣嗅出阮舒的氣味兒。


    手一甩,又把衣服丟出去。


    …………


    下雪了。


    褚翹也是在掛掉和阮舒的電話時才發現。


    亮堂堂的大盞燈光之下,更像紛紛揚揚的雨。


    雖然這並非今年的第一場雪,更並非她第一次在江城見到雪,但每迴都挺喜歡自己獨自一人靜默地站著看雪,看周遭的景物滿滿被染上白色。


    調來江城的第幾個年頭了?


    默默算了算,貌似馬上就要滿三年約定了。


    三年啊,她在這座城市度過二十的尾,來到三十的頭,徹徹底底將自己變成一個老姑娘。


    不過老姑娘前幾天成功破處了,而且是和自己喜歡的男人。


    嗯。


    喜歡的男人。


    破處。


    兩個詞跳出腦海的時候,褚翹都感覺心髒撲通撲通猛地加快了兩下,她懷疑這就是傳說中的「小鹿亂撞」。


    然後她自己這是老姑娘春心蕩漾……?


    不由自主地,褚翹的唇角非常大弧度地翹起,並且用雙手捂住自己發燙的臉頰。


    不行了不行了,她居然獨自迴憶獨自嬌羞?


    不應該的,這不是她的風格。


    恢復恢復!


    恢復自己颯爽的女警雄風!


    整理好心緒,她轉過身準備往裏走。


    猝不及防便見馬以站在門口,目光落在她身、上。


    褚翹:「……」


    呃……


    他什麽時候來的?


    他來多久了?


    他不是一直在裏麵欣賞文物?


    「馬醫生。」褚翹禮貌相詢,「這麽冷怎麽還出來?」


    馬以沒迴答,而是抬起他的一隻手,將手表示意向她,然後問:「褚警官平常都工作到這麽晚?」


    七點多鍾了。


    「馬醫生應該知道的,我們忙起來的時候,是沒有固定的上下班時間的。」褚翹笑笑,「不過博物館這裏確實暫時沒什麽要緊事需要我繼續留著了,得迴局裏把手頭的一些案情資料整理掉。」


    馬以靜默地注視她,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然後側開身:「進來吧,不是說外麵冷?」


    悄悄攥了攥汗濕的手心,褚翹麵上的表情仍舊掛著一貫的爽朗,邁開步子:「謝謝馬醫生。」


    經過他身旁,即將與他擦身而過時。


    馬以的一隻手突然按到她的肩膀上,定住她的身形。


    褚翹的脊背一瞬僵住,話都問不出口,咽著唾沫隻敢在心裏結巴——他、他想幹嘛?


    但見馬以抬起另外一隻手,伸向她的頭,看起來像是要摸她。


    褚翹的心跳加速到極致,在他的手即將觸碰上她時,她也不知自己怎麽迴事兒,遽然歪了頭,不給他碰。


    「別動。」馬以按在她肩膀上的手加了力道。


    褚翹的唿吸幾乎屏住:「馬、馬、馬醫生……」——不小心就給結巴了……


    而馬以的手指已經將她頭髮上的星點雪拂落,鬆開了她,問她的下文:「怎麽了?」


    褚翹:「……」已經沒什麽了……


    怎料下一秒,馬以垂落的手抓住她的手:「先一起去吃晚飯吧。」


    天!


    褚翹整個人像被釘子釘在原地,徹底沒法反應了,全部的感官隻集中在她的手。


    噢不!


    是他的手!他握著她的那隻手!


    電流電流電流!滋~滋~滋~滋~滋!


    褚翹覺得自己可能要觸電死掉了!


    馬以仿若不曾察覺她的異常,自顧自牽著她走,隻是在抬手推鼻樑上的眼鏡時,唇角泛出一抹似有若無的淡淡笑意。


    …………


    這邊阮舒轉進書房,關上門,行至大班桌前落座,然後重新翻開她專門挑出來的、隱藏著隋父和莊荒年之間似有若無特殊情愫的某些日記內容。


    如果可以,阮舒是很想和隋欣麵對麵談話的。


    奈何條件不允許。


    斟酌片刻,組織好一會兒的語言,她撥通了號碼。


    第一通並無人接聽。


    阮舒重新撥出第二通。


    這迴倒是響差不多第四聲時,隋欣便接起了:「抱歉,阮小姐,剛剛在哄毛豆,沒騰出手。」


    「沒關係。」阮舒關心,「毛豆怎樣?聽說醒來後你不在身邊,所以哭鬧了?」


    「嗯,是。他是該換尿不濕了,邦忙看孩子的警官不懂。」隋欣的語氣頗為心疼,「是我不好,離開他太久了。」


    阮舒默了默,開始嚐試切入正題:「你父親的遺體……」


    「我正打算拜託阮小姐這件事。」隋欣有種先發製人的架勢,「你能讓警察不要再折騰我爸的遺體嗎?他已經死了,求求你們放過他吧。」


    「隋欣……」阮舒肅色,「不放過你父親的是你。既然幹屍已經被警察發現了,現在隻有你向警察坦誠地交待清楚一切,案子落了,事情才會結束,才不會再去問死人要答案。」


    「可我已經坦誠一切了!是你們不相信我!」隋欣變得有些激動。


    阮舒顰眉:「你給警方的供詞漏洞百出,怎麽讓人相信你說的是實話?」


    「我說的就是實話!就是實話!」隋欣重複著,突然就又哭了。


    阮舒隨之緘默住,心底默嘆:生命中兩個最重要的男人,一個父親,一個丈夫……


    而隋欣在情緒不穩地質問:「你到底還要我怎樣?!我已經答應你交出日記本邦你指證莊荒年倒賣文物!還不夠嗎?!現在又要我邦你指證莊荒年殺人是嗎?!」


    阮舒無奈:「之前誰也沒想到博物館的大火會把你父親的遺體一起燒出來。」


    隋欣言辭激烈:「如果早知道後麵會這樣,我是不會答應你指證莊荒年的!」


    「隋欣……」阮舒抿直唇線,停頓兩秒,嚅喏,「顯揚他……」


    這種時候,最有用的做法就是抬出唐顯揚的死,來綁架隋欣。


    但因為清楚真實情況,所以她一直以來都無法講出口。


    當時隋欣主動聯繫她,她給隋欣的解釋是半真半假的。


    真的是前半部分:她在不知情的狀況下被莊荒年利用,引唐顯揚現身。


    假的是後半部分:她根本不知道唐顯揚原來在找他,唐顯揚落入了莊荒年手中。不過唐顯揚已事先將日記本的照片寄放在某個地方讓她去取。


    自始至終在隋欣麵前,她都迴避開唐顯揚死亡一事。眼下卻又必須得借用……最終合計之下,她選擇了這種模稜兩可的語句。


    僅僅模稜兩可的三個字,效果非常好,隋欣馬上又泣不成聲。


    隔著聽筒,仿若都能看到她捂住嘴,竭力想壓抑,卻壓抑不住的痛苦。


    「可是還不夠嗎?」隋欣抽噎,「倒賣文物不是已經能夠置莊荒年於死地?為什麽還要糾纏我爸的幹屍?為什麽……」


    「顯揚被燒了,我爸也被燒了,兩個人都被燒了……你們為什麽全都要b我……」斷斷續續,言語淩亂。


    「隋欣,」阮舒遲疑,「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隱?」


    「難言之隱……」隋欣低低喃喃,爾後自嘲,「我已經拋棄了我的姑姑和叔叔……我背叛了他們……」


    「嗬嗬,二十多年的感情,比不得這一次我為了毛豆的未來做出的決定,我成了他們眼中的白眼狼……」


    阮舒聽言眉心一跳:「你姑姑和你叔叔聯繫你了?」


    「聯繫我了又能怎樣?我已經走出這一步,就不可能再迴頭了……」隋欣悵然,「其實我早就不欠他們的了。他們的養育之恩,我全部都還了……沒有我,沒有我爸,他們根本——」


    突兀地卡住,半秒後,她有些自說自話:「莊荒年說得對,我確實是最明白最通透的那一個(第575章)。光憑盜墓和倒賣文物這種事,哪裏能製衡他二十多年……他有無數次機會,可以將我們隋家滅口的……」


    「姑姑他們根本不懂,他們根本不懂……不懂的……」語音哽咽,喉嚨堵住,一時之間出不了聲。


    阮舒聽得稀裏糊塗,感覺明白大致的意思,卻又不完全明白。


    隋欣抹了抹眼淚,很快重振精神:「阮小姐,我知道,你們都希望再給莊荒年加一條罪名。我現在認認真真明明白白地告訴你,莊荒年確實要為我爸的死負責,不過我爸確實不是莊荒年殺的。」


    「我恨莊荒年害死了顯揚沒錯,但莫須有的罪名我無法編造。所以你讓那個警察不用浪費功夫了,再怎麽追查,我爸也都是死於心肌梗塞。」


    不是莊荒年殺的……阮舒愣怔。


    「至於我爸的屍體為什麽會變成幹屍出現在莊荒年的博物館……」隋欣稍加停頓,先問了一句,「阮小姐不是已經看到過日記本上那段關於製造幹屍的古法記錄?還有我爸和莊荒年的玩笑話?」


    「嗯……」阮舒應著,聽隋欣緊接著道,「那是我爸的個人意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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