猝不及防下,阮舒狠狠嗆了一口水,該死的是將她一併拽入水裏的汪裳裳因為落水的恐懼下意識地不停撲騰,拖累得她直往池底沉。


    擺脫汪裳裳後,她迅速調整過來,放鬆身體,腳下觸上池底的時候,她猛然一蹬,靈活地往上遊。


    不瞬她便嘩啦一聲浮出水麵,平台上的喧譁即刻清晰入耳。


    距著約莫一米遠的位置,小雅的身影起起伏伏,大口喘息著唿救,像是也不會遊泳,且大有下沉的趨勢。


    阮舒的鳳眸無波無瀾。


    外麵的這堆賓客多為女賓,好像沒人會遊泳,不過已經有人去喊酒店的服務員。


    阮舒準備自行上岸,小腿卻猛地又被人一扯,她瞬間往水裏沉了沉,緊接著汪裳裳順勢便像八爪魚似的抱住了她,驚慌失措大喊:「救我!救我!你不能丟下我!」


    阮舒竭力穩住身體,試圖掙脫汪裳裳,汪裳裳抱得她愈發緊,完全把她當作救命稻草,又或者說是打算要死一起死。


    脖子被勒得有點唿吸困難,雖然很不願意搭救,此時此刻也沒有其他辦法了,阮舒隻能強忍著火氣帶著汪裳裳一起靠向池邊,先往上托汪裳裳的身體。


    池邊平台上有賓客過來邦忙,拉住汪裳裳的手臂將其拉上去。


    不料,汪裳裳一腳踩在阮舒的腦袋上借力上去,阮舒一個不留神霎時被踩入水中。她立時要蹬水重新浮出,卻發現腳抽筋了。


    慌亂不過兩秒,她冷靜下來,竭力地放鬆身體,去夠腿肚用力揉捏,並把腳掌向上翹嚐試緩解抽筋的肌肉。


    視野範圍內,她看到小雅如同失去了知覺般緩緩地往池底沉。


    阮舒愣一下,聽聞頭頂上方好像再度發出噗通聲,她本能地仰臉。


    逆光中,一道男人的身影迅速地遊來。


    再熟悉不過……


    隔著淺藍色的水層,她烏烏的瞳仁和他湛黑的眸子對視上。


    她沒什麽表情。


    他也沒什麽表情。


    下一瞬,他挪開眼,直朝小雅而去。


    阮舒一動不動,看著傅令元摟住小雅,托穩,立刻重新往上遊。


    或許因為在水裏呆得太久,憋氣瀕臨極限;又或許因為水的壓力,阮舒的胸口悶得異常厲害。


    腿上的抽筋似已緩解。她揮舞著手臂也浮出水麵。


    入目之處,泳池邊,小雅渾身濕淋淋地躺著,傅令元在給她做人工唿吸。


    就像是把先前故意避開的他們接吻的畫麵重新呈現一般。阮舒發現自己現在在水中的角度特別地好,恰恰好平視,非常直觀而清楚地看著傅令元貼上小雅的嘴,嚴絲合縫地吹氣,然後看著傅令元的手掌覆在小雅的胸口按壓。


    其實想別開臉,可脖子好僵啊……她怎麽都轉動不了……


    眸光輕閃,她嘴角勾一絲淺譏——不就是個人工唿吸……人工唿吸而已……


    可眼睛好酸……應該是被遊泳池的水澀到了吧……


    阮舒微微仰臉。


    「……阮小姐!阮小姐!」陸少驄的聲音傳來。


    阮舒望過去,陸少驄撥開人群站在池邊蹲下身體朝她伸出手臂:「快上來!我拉你上來!」


    阮舒沒有接他的手,劃了兩下水,遊向入水台階處,抓住欄杆自己迴來平台上。


    「阮小姐!」陸少驄見狀迅速地走過來。


    汪裳裳在這時冒了出來,扒住陸少驄的手臂哭哭啼啼:「表哥……」


    陸少驄不耐煩,指著兩名手下:「送表小姐迴休息室!」


    「表哥!」汪裳裳不同意,像得了失憶症全然不記得方才是如何死皮賴臉地向阮舒求救,手指直指阮舒,指控道:「這個女人太囂張了!仗著表哥你和她的緋聞,就真拿自己當迴事了!不僅罵我還打我!還欺負小雅!」


    說著她看向傅令元,接著告狀:「阿元,就是這個女人把我和小雅都推進遊泳池裏的!大家全部都看見了的!」


    「夠了你!」陸少驄厲聲打斷。


    汪裳裳並非完全不畏懼,瑟縮一下,委屈至極地閉了嘴。


    四周圍安靜,所以能清楚地聽見傅令元在詢問小雅:「究竟怎麽迴事兒?」


    他正摟著小雅,用浴巾裹住她,抱她在池邊的躺椅上坐著。


    小雅已恢復過來意識,偎依在他的懷裏,麵色有點發白,顯得虛弱,解釋道:「阮小姐沒有推我,是我自己不小心腳滑掉下去的。」


    「小雅你就是太善良了怎麽還維護這個女人!」汪裳裳即刻氣急敗壞。


    傅令元偏頭,深幽的眸子微冷,盯住阮舒:「阮小姐,你的說法呢?」


    陸少驄站過來一步,擋在阮舒麵前:「阿元哥,要不——」


    阮舒捋開他,目光筆直地與傅令元對視,嗓音清冽:「小雅小姐確實是在我打汪小姐的時候落水的。」


    「看吧!她自己都承認了!」汪裳裳迫不及待地接口,像揪住了阮舒的小尾巴似的得意洋洋,慫恿道,「阿元,你快修理她!她都敢欺負到小雅身、上!」


    「不用你多嘴!」陸少驄嗬斥汪裳裳。


    小雅攥住傅令元胸口的衣料,又開口:「傅先生,這事真不賴阮小姐,是我自己跑來勸架,才出了意外,現在不都好好的,沒事。」


    「那個……阿元哥,」陸少驄搭腔,也維護阮舒,「小雅都解釋了是不小心被殃及,是誤會。阮小姐肯定不是故意的,她自己也落了水。你和阮小姐也不是認識一天兩天的了,大家都還是朋友,要不這事兒就這麽算了吧。而且,阮小姐今天是我請來的客人,哈哈,你怎麽也得給我點麵子。」


    傅令元先是沒有說話,不瞬打橫抱起小雅,這才道:「你看著處理,我就不動手邦你管教女人了。」


    陸少驄略微尷尬,點點頭,然後提醒:「阿元哥你快先帶小雅進去,把酒店的醫護人員叫來給她瞧瞧,別耽擱了,不是原本就還在生病?」


    傅令元未再多言,更未再看她一眼,抱著懷中的女人大步離開。


    畫麵熟悉,就像那日在體育館,小雅崴了腳,他也如此焦急而匆忙。


    阮舒定定地目送,唇角泛一抹不動聲色的譏嘲——真沒意思,她還等著他為小雅出氣……


    陸少驄轉迴來看阮舒時卻並沒有厲色,頗為關切道:「阮小姐,我們也快進去——」


    「表哥!」汪裳裳叫嚷,「你沒聽阿元說要你教訓這個女人!」


    「我不用你來教我怎麽做事!」陸少驄冷哼,約莫顧忌周圍還有外人,也沒直接發火,示意黑西保鏢帶走汪裳裳。


    汪裳裳自然不願意,又哭又鬧,最終還是被黑西保鏢強行拖走。


    陸少驄接過手下遞來的浴巾,忙不迭要邦阮舒披上。


    「謝謝陸小爺。」阮舒側開身,自己揪住浴巾裹住,「抱歉,給你添麻煩了。我確實打了汪小姐。」


    陸少驄又尷尬一下,擺擺手道:「裳裳的性格我太了解了,一定是她先挑事的,阮小姐還手是對的。小雅也都澄清是誤會了,阿元哥不會再難為你的。」


    手指輕蜷,阮舒垂眸,眼睫遮擋住她眸底的情緒。


    陸少驄忽然捉住她的手牽起:「快給我走,你看你身、上都濕了,一會兒別著涼。」


    「謝謝陸小爺,我沒大礙,可以自己走。」阮舒掙開。


    陸少驄動了動嘴唇似要說什麽,黑西保鏢過來通報:「小爺,表小姐暈倒了。」


    「她暈倒了就給她找醫生!找我幹什麽!」陸少驄火氣旺盛。


    阮舒覷一眼他,懷疑他是將自己在她這裏吃的癟撒到手下身、上。


    黑西保鏢神色湊到陸少驄耳邊低語,不知講了什麽,陸少驄立時皺眉,表情露出一絲古怪。


    「陸小爺有事去忙,不用管我。」阮舒出聲,「汪小姐被我打得不輕,你還是去看看比較好。代我向陸夫人致歉。」——餘嵐可是很疼汪裳裳的。


    汪裳裳大概是真出了比較緊急的麽蛾子,陸少驄順了她的話:「我讓人開了個房間,也讓人去準備換洗衣服,阮小姐可以洗個澡什麽的。」


    「謝謝陸小爺。」阮舒沒有拒絕。她現在這個樣子,想直接走人都沒有辦法。


    陸少驄沒再多廢話就帶著保鏢離開了,安排了一名酒店的工作人員陪同她。


    人群外,榮一目送阮舒之後,才鬆開陳青洲的手臂,低著頭說:「對不起,二爺,我以下犯上阻攔您,我迴去以後甘願受罰。」


    陳青洲身影沉沉,目光依舊盯著遊泳池的方向,垂於身體兩側的拳頭也沒鬆開。


    …………


    阮舒沒有用陸少驄開的房,自己去酒店前台重新訂了間。


    工作人員送她至門口後止步。


    阮舒關上門,伸手將房卡放進卡槽,走向沙發,坐下,雙眸略微無神地發呆。


    不多時,房間的門鈴摁響。


    阮舒晃迴神思,走去應門。


    是酒店的服務員送來一隻服裝袋,還有她之前一併掉進遊泳池裏的包。


    包毫不意外全濕了,甚至能倒出水來。阮舒將包裏的東西全部拿出來。


    之前手機便被她摔得屏幕碎裂,她沒抽出時間去換新的,湊合著用。現在好了,幹脆徹底報銷。


    阮舒定定地盯著,不自覺在想,如果那個混蛋要打電話來哄她,都打不通的吧……


    體育館那一迴,她氣頭上,故意不接,後來他遇上槍擊案,她迴撥都來不及了。


    思及此,她急急地嚐試開機。


    指頭觸上鍵,阮舒滯住,嗓子發緊,雙肩微垂,聳拉著,頹然而苦澀。


    澀意盈滿了她的胸腔,她的鼻頭,她的眼眸。


    丟開手機,她捂住臉趴在自己的腿上。


    忽地,一把熟悉的嗓音挨著她響起:「幹嘛?一個人偷偷哭鼻子抹眼淚?」


    阮舒一陣驚嚇,霍然抬頭。


    但見聞野蹲在她的跟前,兩撇小鬍子飛揚,手臂撐在腿上駐著下巴,湊得她很近,險些額頭就撞上。


    「你——」阮舒蹭地起身,難以置信地瞪他,「你怎麽進來的!你什麽時候進來的!」


    聞野沒迴答她,不疾不徐地站起,往後退一步,雙手抱臂,目光與她身、上上下逡巡一個循環,語氣輕佻:「濕身誘惑?」


    阮舒抓起一邊的浴巾重新披上身,命令:「你給我出去!否則我報警了!」


    顯然並對他構不成威脅。聞野非但沒走,反就勢落座他身後的沙發,單腳翹起二郎腿,雙手分別置於兩側的扶手上,往後靠著,語氣換成諷刺:「為了一個男人失魂落魄。瞧瞧你現在狼狽慘澹的樣子,別說濕身,就算脫光了站在我麵前,都毫無魅力。」


    他話音尚未完全落下,阮舒已抓起前麵茶幾上的菸灰缸朝他砸。


    聞野輕巧地避開,踩上茶幾敏捷地跳到她這邊,扣住她緊接著要砸茶杯的手,一把拽她到他身前桎梏住,眼神充滿哧蔑:「你現在給你前夫當情婦?」


    措辭刺耳至極。


    阮舒掙紮著曲起膝蓋頂向他的襠。


    聞野夾住她的雙腿,低垂眼睛睥她,口吻愈發嘲弄:「你前夫真是逍遙快活,左擁右抱。你也真是謎之卑微,活在見不得光的背後,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的男人摟著其他女人,都能忍?被愛情忽悠的女人真是可怕。」


    可怕?他之於她而言才是可怕的!知曉她和陳家的關係,現在這一連番的話,明顯就是也知曉她和傅令元的關係??阮舒瞳仁驟縮,反唇相譏:「你才是活在見不得光的背後窺探別人生活的變態!」


    她心念電轉著,實在猜不透他究竟從何得知。總不會是今晚宴會上的所見所聞,他就火眼金睛地看穿她和傅令元……


    聞野笑了笑,並不否認:「嗯,我最近確實非常有興趣地想窺探你更多。」


    「你到底想怎樣!」阮舒又嚐試著掙了掙。因為身體貼得太近,突地,她便察覺他微妙的生理變化,遽然僵住身體。


    未及她反應,聞野冷不丁推開她,非常用力,避之不及。


    毫無防備,阮舒踉蹌著坐進沙發裏。


    「你沒事蹭什麽蹭!」聞野竟比她還要生氣,仿佛他被她占了便宜一般。


    「你又沒事抓我幹什麽!」阮舒暴起,揚起手掌就往他臉上摑。


    聞野扣住她的手腕,扭折她的手臂,反轉她的身體,又一把推開她。


    阮舒這迴臉麵對準沙發栽進去。


    「不自量力!」聞野哂笑,「不是忠告過你女人不要隨隨便便和男人動粗,隻會自討苦吃!」


    阮舒未迴應,甚至整個人是一動不動的。


    聞野輕皺一下眉:「餵?」


    阮舒沒反應。


    「喂!」聞野踢了她小腿一腳,「死了你?」


    阮舒依舊沒反應。


    「真死了你?」聞野又踢了她一腳,眉頭皺更深,走上前,俯身,伸出手欲圖扳她的身體。


    就是在這一瞬間,阮舒陡然翻過身來,手握軍刀,眼神兇狠地紮向他的脖子。


    軍刀抵在距離聞野的脖子大概一厘米的位置,阮舒的手滯住,沒再往前。因為……她的腦門上此時此刻堵上了冰冷的槍口。


    「怎麽不繼續了?」聞野譏誚,還主動把脖子湊近了些,並稍微偏了偏位置,「這個地方是動脈,割了最爽,血會滋啦地噴出來,像水龍頭一樣。」


    「你以為我真不敢?」阮舒也把腦門湊近了些,「不敢的是你。你不會要我的命的。以前或許是貓捉老鼠逗得好玩,膩了還有點可能,現在你絕對不會。因為你已經知道我是半個莊家人。」


    聞野眸子一眯,槍口戳得她腦門疼:「自以為是。」


    又是這四個字。上一次她猜測他是莊家人,他也如此迴復她。


    「那你倒是開槍,驗證我是自以為是。」阮舒挑釁的意味濃重。


    「嗬嗬。」聞野冷笑,槍口移到她的臉上,「如你所願。」


    說完這四個字,他霍然後退一步,給手槍上膛,繼續槍口隔著空氣重新對準她。動作非常快,阮舒呆呆站立,任由他扣動扳機,


    哢一聲。


    並沒有子彈出來。


    然而阮舒還是條件反射地僵住了身體。


    聞野走上前,用槍身托起她的下巴:「這就嚇傻了?」


    又耍人呢這是!阮舒忿忿,本想罵人,卻是忍不住突然打了個噴嚏,恰恰打在他臉上了……


    聞野:「……」


    阮舒:「……」


    可惜噴嚏沒給她笑的機會,緊接著又打了兩個,阮舒自然已經別開臉了,急急地去抽紙巾,捂住嘴,同時也擦拭鼻子裏開始泛濫流出的鼻水。


    「滾去洗澡吧。」聞野也抽了張紙巾給他自己抹臉。


    「你先從我的房間滾出去!」因為捂著口鼻,阮舒的聲音完全是悶的,悶的而攜有鼻音。


    聞野隔著茶幾桌順利地將用過的紙巾投擲進垃圾桶內,旋即轉眸看迴她,舊話重提地突出三個字:「投奔我。」


    「你先告訴我你和莊家的關係,還有莊家的事。我再考慮。」


    「你先投奔我,自然而然就知道了。」


    「那說說要我投奔你的理由。」


    「你會過得更好。」


    「不必,謝謝,我現在已經過得很好。」阮舒翻了個白眼。


    「冒著隨時都有可能暴露陳家私生女的危險活在陸家的眼皮子底下還要擔驚受怕地應付陸少驄的追求就是過得很好?帶著兩個員工開一家破公司就是過得很好?每天受到無數人對你的人身攻擊就是過得很好?」聞野無不冷嘲熱諷。


    阮舒震驚在他的一一列舉的事項之中——很明顯,她在他麵前,整個人就似一覽無餘的白紙。


    聞野跨上前一步,最終質問:「為了一個一腳踏兩船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你連你的新聞都能散播的爛男人卑微地降低自己的身份就是過得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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