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佩妤沒睜眼,更沒有任何迴應。


    傅令元也並不在意。


    阮舒挽上傅令元的臂彎:「走吧。」


    目送兩人緊緊挨在一起的背影,竟有些恩愛夫妻的架勢,林妙芙隻覺胸悶氣短。她是真的沒想到,阮舒竟不聲不響地突然結婚了!


    隻不過,這迴她勾搭的好像並不是什麽有背景的男人。


    僅僅是林氏的下屬員工?


    林妙芙難以置信。


    掃見石桌上的紅木盒,林妙芙好奇地打開盒子,眸光頓時一亮。


    「媽,這是新姐夫送你的見麵禮?」


    莊佩妤停下撚佛珠的動作,睜開眼。


    「好漂亮啊~這得不少錢吧?」林妙芙摸了摸佛身,通體冰涼,手感很好,忍不住將它從盒子裏拿出來。


    莊佩妤微蹙眉,正欲阻止林妙芙。


    驀然看到內嵌盒底放有一張小卡片。


    卡片上的留字令她瞬間變了臉色。


    *


    自出了林家,阮舒便未再說過話。兩人上車後,她順其自然地放開傅令元的手臂。


    傅令元卻是重新扣住她的腕,將她的手抓在他的掌心:「你妹妹很有趣。」


    雖然他話語的口吻不是特別嘲諷,但阮舒總不至於認為他是由衷誇讚。扯扯嘴角:「讓三哥見笑了。」


    傅令元漫不經心地把玩她的手指:「你和你妹妹的性格差很多。」


    「畢竟不是一個爹生的。」阮舒隨口一說。


    傅令元卻是接話:「所以是你的爹比你妹妹的爹優秀?」


    阮舒心頭驀然梗一下,自嘲地笑:「三哥不會不知道,我的生父是個什麽樣的男人吧?」


    傅鬆魁都已經把她進林家前的情況調查得差一點就底朝天了。


    「嗯?是什麽樣的男人?」


    阮舒聞言盯住傅令元。


    他的表情太自然,她判斷不出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


    不過說一說倒也無妨,反正也並非多隱秘。


    「他是個酒鬼。自打我有記憶起,印象中,他每天隻做兩件事,第一件事是喝酒。喝得爛爛的,癱倒在地上扶不起來的那種爛。有幾次甚至酒精中毒,差點死了。可結果都死裏逃生。」


    傅令元突然插話:「你不希望他死裏逃生?」


    「我表達得很明顯麽?」阮舒低低咕噥,竟有點坦然承認的意思。


    傅令元霎時要笑不笑的,問:「那第二件事?」


    「第二件事三哥猜不到麽?電視劇不經常真實取材的麽?」阮舒笑意加深,「打老婆孩子唄。」


    「在生活中深陷失敗而無法自拔的男人,無非就是通過這兩件事情來發泄。」她聳聳肩,表情很是不在意,仿佛真隻是在講述電視劇裏的情節。


    傅令元眸光深深:「最後怎麽死的?」


    阮舒的鳳目微微眯起,聚焦起清銳,似在迴憶什麽,曼聲道:「一個人醉倒在床上,睡死過去。房子起火了,他毫無知覺。」


    話落,車廂內安靜了一兩秒,似無形中有什麽東西壓在人心上。


    「然後?你和你媽呢?」傅令元停下對她手指的擺弄,拇指無意識地壓在她的掌心揉壓,勾了勾唇,「按照電視劇的情節套路,這個時候應該有英雄腳踏七彩雲出現,前來拯救你們母女倆。」


    「可不是。」阮舒伸手別了別頭髮至耳後,輕閃著眸光笑笑,「前來拯救她的英雄,不就是我那位已經過世的繼父。」


    注意到她的措辭,傅令元瞳仁不易察覺地深一度,默了默,隨即如慣常般揚唇,將話題繞迴到最初:「既然你生父的人生聽起來這麽難堪,那麽你和你妹妹的性格差異應該在於,你隨你母親多一點,她隨你繼父多一點。」


    「是啊……是確實隨她多一些……」阮舒別具意味地輕笑,忽而抬起手臂攀上他的肩,仰麵看他,用和先前一樣的句式,「三哥不會也不知道,她是個什麽樣的女人吧?」


    她依舊隻用「她」來代替稱唿莊佩妤。


    傅令元的手虛搭在阮舒的腰上,也用和先前一樣的句式:「嗯?是什麽樣的女人?」


    他的表情還是自然得天衣無縫,令她完全判斷不出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明知故問。


    阮舒巧笑嫣然,瞳眸烏烏地與他對視:「以前的她啊……和現在的我一樣,都在出賣自己的肉體。區別隻在於,她是賣給很多人,而我……」


    她戳了戳他的胸膛,「暫時隻賣給三哥你一個。」


    傅令元抓住她的手指,低眸瞅她,眸底黑黑的:「『暫時』?你以後還打算賣給其他人?」


    「說不上打算。但如果再出現合適的機會,當然要把握。」


    「才剛跟了我沒多久,就開始琢磨下家。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


    「錯。」阮舒抿唇笑,「是騎驢找馬。」


    「騎驢找馬……」傅令元在唇齒間重複這四個字,輕嗬一聲,驀然扣緊她的腰,覆到她耳邊低笑,「你倒是騎騎看。」


    沒想到他說完後,阮舒竟當真跨坐到他的腿上來,雙臂摟住他的脖頸。


    因為她太過主動,傅令元本能地判定有貓膩,挑挑眉梢,按兵不動。


    阮舒眉眼帶笑,湊上他的唇,熱情地吻。


    傅令元一開始是不做任何迴應的。可是她儼然抱了挑、逗他的心思,手十分不安分,故意在他身上摸。他哪裏還能無動於衷坐懷不亂?不多時便反過來糾纏住她。


    兩人在車後座打得火熱,全然無視前麵的九思和二筒。不過九思和二筒的定力卻是特別好,完全無視。


    待傅令元的手要下進一步探時,阮舒遽然阻斷了他,並迅速收起對他的所有旖旎。


    他眼疾手快地將她按迴懷裏,眼裏隱隱燃著一小撮的火苗,嗓音暗沉:「想什麽時候開始,可以由著傅太太。但都到這地步了,要不要結束就不是你來決定。」


    阮舒淺笑接口:「那也不是由三哥你決定的。」


    傅令元想到什麽,哧聲:「難道傅太太的親戚這麽快又來造訪?」


    「不是。」阮舒笑得璀然,「不過差不多。」


    她摸了摸他下巴刺刺的胡茬:「是撤退性出血。」


    傅令元一時沒反應過來,稍露不解。


    阮舒附到他的耳畔,輕聲提醒:「我前兩天剛吃的緊急避孕藥,三哥忘記了?也是中午出門前,才發現輕微出血的。」


    傅令元這才皺眉。


    難怪她方才敢這麽大膽。


    他一開始覺得貓膩是對的。結果還是上了她的當。


    然而,阮舒並沒有從他的懷抱離開,反就勢趴在了他的肩膀上,安安靜靜的,隻她餘尚微喘的唿吸。


    傅令元自然不會趕她,但也不輕易再碰她,以免又不小心點著自己的火,隻虛虛地扶著她的腰。


    兩人各自一聲不吭地調節唿吸,平復狀態。


    鼻息間滿是屬於她的橙花香氣,傅令元稍一偏頭,鼻尖就鑽進她的髮絲間,他嗅了嗅,緩聲道:「以後不要再吃了。」


    阮舒輕笑:「得三哥自己每次記得清做好安全措施才行。」


    傅令元拍了一下她的背,淡淡地「嗯」。


    「現在咱們這是要去哪裏?」阮舒側過腦袋,換成臉頰壓在他的肩頭,目光望向車窗外掠過的街道,「要迴別墅?」


    她原本的打算是,帶傅令元迴來林家見完莊佩妤,她就留在家裏。最後還是又被他帶出來了。倒真愈發像迴了趟娘家,馬上又跟隨丈夫離開。


    「你想去哪裏?」傅令元反問。


    「所以三哥現在很閑?」


    「確實沒有其他安排。可以陪傅太太繼續蜜月。」


    阮舒唇角弧度微彎,卻並未迴答。


    車廂內再度安靜。


    傅令元此刻的視角隻能看到她的後腦勺,看不到她的表情。


    但他感覺得到,她的情緒和平常不太一樣。


    從林家出來後就有點過於安靜。和她平常的淡靜不一樣的狀態。


    聊完她生父和她的母親莊佩妤的話題後,她對他故意撩撥戲弄。


    以及現在一聲不吭地趴在他肩上。


    因為傅令元始終沒說要去哪裏,所以二筒開著車不重複路地兜圈子。


    不多時,阮舒忽然從他的肩膀起來,坐直腰板,指向車窗外,晏晏言笑:「三哥,那就遊樂場吧。再陪我進一次遊樂場。」


    傅令元勾唇頷首:「今天都聽傅太太的。」


    前頭的二筒已折迴路,往遊樂場拐,將車子停在遊樂場的停車場。


    傅令元不知對二筒和九思交待了什麽,兩人沒有隨行。


    至少在阮舒的肉眼範圍內,他們暫時消失了蹤跡。


    上迴來是周末,人已經很多。今天年初三,更是人滿為患。處處都是象徵著新年的紅色,小朋友們更是新衣新鞋歡歡喜喜的。


    這一次,依舊是傅令元負責排隊買票。


    阮舒則不再傻傻地站在風口上等,而是尋了處能坐的地方,暖烘烘地曬太陽。


    隊伍明明很長,傅令元卻迴來得很快,她連屁股都沒坐熱。


    票倒是確確實實買到了。


    阮舒不禁狐疑:「三哥是找外援幫忙搞到的?」


    傅令元朝遊樂場外麵一溜排的黃牛指了指,但笑不語。


    阮舒瞅了瞅票麵,發現是純門票,並未包含其他任何娛樂設施,稍鬆了口氣。否則像上迴,他專門挑刺激項目的聯票,她可吃不消。


    況且她今天來的目的也不是為了尋求刺激的。


    遂,首先兩個項目,阮舒選擇了旋轉木馬和碰碰車。


    傅令元忍俊不禁:「傅太太今天是打算迴歸童趣麽?」


    阮舒笑笑:「沒兩年就要三十歲女性大軍,我可不得好好抓住青春的尾巴。」


    「青春的尾巴是躁動的荷爾蒙。」傅令元糾正,嘲笑,「你這是童年的尾巴,是幼稚。」


    「那三哥先一邊乘涼去。」阮舒白了他一眼,自行去排隊。


    傅令元愣怔在她的那記白眼裏,好幾秒才晃迴神,微眯一下眼,勾唇笑。


    不巧,輪到阮舒上碰碰車的時候,和她同一撥,除她之外,恰恰全是孩子。


    傅令元站在外圍的欄邊,手臂倚在杆上,夾雜在無數等待自家孩子的父母當中,似笑非笑地欣賞完阮舒作為唯一的大人,被一群孩子開「車」圍堵住,撞得七暈八素。


    等阮舒從碰碰車上下來,傅令元往她手裏塞了一瓶飲料。


    她接過,一句「謝謝三哥」,在看清楚瓶子上的「ad鈣奶」字樣時,硬生生卡在喉嚨。


    「……」


    傅令元斜斜地笑,一把攬住她的肩,前往連著一排的帳篷區域。


    全是套娃娃、沙包打罐子、射氣球等遊戲,看起來簡單,但隻有實際玩起來才知道,其實根本一點兒不容易。


    傅令元帶著她掠過上述幾個,徑直來到打槍的遊戲攤前,二話不說掏出錢包,向攤主買十發子彈。


    「傅太太先選個喜歡的。」他沖阮舒揚起唇角,示意獎品區域。


    十發子彈,九個氣球全打中是一等獎,七個是二等獎,六個是三等獎,剩下的是參與獎。


    阮舒嘴裏咬著ad鈣奶的吸管,掃了一圈不同等級對應的獎品,最後隻笑笑:「三哥打中那個獎,我就領哪個,怎麽都不嫌棄。」


    傅令元挑眉,湊近她,低聲說:「咱們自己也來個賭注。」


    「三哥說。」阮舒爽快點頭。


    「我打中幾發,你一會兒就當著大家的麵親我幾下。」


    傅令元的音量並未刻意壓低,同在遊戲攤前的其他人聽了入耳,不禁笑出了聲。


    阮舒:「……」


    沒等她同意,傅令元已轉身,端起遊戲攤上的槍,開始瞄準射擊。


    一分鍾後。


    遊戲攤上的所有人幾乎傻眼。


    攤主將一等獎的那隻大熊遞給傅令元,表情滿是驚嘆——不是沒遇到過九個氣球全中的玩家,但短短用時一分鍾,簡直是……


    傅令元接過大熊,一轉身塞進阮舒的懷裏。


    半人高的大熊,被她抱著,差不多齊了頭。


    阮舒也正詫異於他的速度,冷不丁的,傅令元將槍塞到她的手裏:「還剩一發子彈,別浪費,你玩一槍。」


    阮舒莞爾拒絕:「不了,我不會。」


    傅令元淡淡一笑,沒強迫她,又從她手裏拿迴槍:「也罷。這個瞄準鏡形同虛設,有機會帶你去練靶場,更有意義些。」


    阮舒聽進心裏,兀自琢磨出一層暗裏的意思:如果他剛剛拿的槍有準頭,方才的九個氣球,根本連一分鍾都不需要?


    不過轉瞬便覺,今天這兒終歸就是支玩具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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