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阮姐。」栗青和趙十三齊齊出聲問候。


    這兩人什麽時候來的?阮舒心下微頓。


    有一段時間沒見到趙十三,他不僅瘦了,而且黑了,黑瘦之後,麵容輪廓深了些許,少了一些原先的憨厚感。


    不知是不是被她盯得太久,趙十三低垂腦袋,顯得異常不自在。


    栗青拍了拍趙十三的肩膀,對阮舒嬉笑:「阮姐,你別嚇十三了。因為我們當初第一次碰麵時他打過阮姐你,如今每次一見阮姐就會緊張。阮姐再多看他兩眼,他遲早會被你嚇死的。」


    聞言,阮舒總算明白,為何之前每次見趙十三,都感覺他怪怪的。


    「我有這麽可怕嘛。」阮舒笑著自我調侃著,心裏頭清楚,真正對趙十三具有威懾的人其實是傅令元,轉口她問:「之前怎麽沒看見你們倆?」


    栗青看了傅令元一眼,才笑著迴答阮舒:「老大和阮姐你度蜜月,我和十三自然要透明人,哈哈哈哈。」


    既然透明人,那現在怎麽又出現了?阮舒心思又轉。


    栗青的下一句話正好解答她的疑問:「老大和阮姐你偶爾總是需要幫忙跑腿的人,所以我和十三適當的時候會當會兒電燈泡。」


    阮舒微微頷首,作恍然狀,心下卻揣測到,他們倆恐怕是從一開始就隨著傅令元來的榮城,隻不過沒現身。


    「老大,車子在外頭等著了。」趙十三提醒。


    傅令元牽起阮舒的手:「走吧。」


    栗青並沒有跟上來,隻有趙十三和他們一起,幫他們開車。


    路上,傅令元依舊沒怎麽說話,目光望向窗外,手裏捏著他的手機,在膝蓋上有意無意地來迴轉動,像是在等什麽信息。


    阮舒盯了一會兒,把手攤到他麵前:「三哥,能把我的手機還我了嗎?」


    傅令元扭迴頭來:「又心癢癢你的公司了?」


    阮舒瞳仁微斂,臉上依舊帶笑:「我隻是無聊。」


    傅令元驀然伸過手臂,攬上她的肩膀,讓她靠到他的身上:「休假的意思,就是全身心無聊。」


    阮舒哧一聲,不與他爭辯,想起來問:「三哥剛剛不是說要告訴我先前我被摩托車車隊圍堵的調查結果?」


    「嗯……」傅令元不明意味地拖了個長音。


    阮舒的耳朵正貼在他的胸腔上,清楚地感受到他發聲時胸腔的輕微震動。


    「其實是沖我來的。」傅令元給出答案。


    阮舒擰眉沉吟,琢磨著他話裏的意思:「那個男人是你的仇家?」


    傅令元並不直接迴答,而是問起:「記得我跟你說過,陳家的那個兒子迴來了?」


    阮舒忖一秒,明白過來:「他就是?」


    隨即她進一步反應:「所以歸根結底是沖陸家來的啊。」


    傅令元笑笑,算是默認她的答案。


    阮舒有點嘲諷地嘀咕:「我險些成了你們利益爭奪的底層犧牲品。」


    「底層犧牲品?」傅令元輕笑,「『打蛇打七寸』,人家都知你是我傅三的軟肋。」


    軟肋……?唇齒間默默重複這個詞,阮舒狹長的鳳目微微眯起——是軟肋,還是火力的直接攻擊點?


    她沉默得太久,傅令元出聲:「怎麽?」


    阮舒的手掌按在他的胸口,指頭輕輕地繞圈劃了兩下,笑答:「在想我是不是應該感動。」


    不等傅令元接話,她立馬轉開話題,向他確認一件事:「三哥是要幫陸家父子的人?」


    這個問題傅令元並未敷衍迴避,點頭,並說:「是。」


    阮舒籲一口氣:「那就簡單多了。」


    「什麽簡單多了?」


    阮舒勾唇笑:「你若和陸家父子也不是同一陣營。那我這根軟肋,豈不是要和你一起兩麵三刀被夾三明治?」


    很快她補充:「當然,沒有永遠的朋友。三哥的野心那麽大,要當海上霸主,那麽遲早有一天會和陸家父子也存在利益衝突——」


    未及她說完,傅令元倏地勾起她的下巴,令她仰頭對他對視上,眸底似染了陳墨般黑沉沉地凝注著她,豎起食指於她的唇上,壓了壓:「傅太太的聯想太豐富。過枉,得矯正。」


    阮舒以為是自己猜中了他的心思,卻聽他似笑非笑說:「等你知道我和陸家父子是什麽關係,你就不會這麽想了。」


    和陸家父子的關係?阮舒眸光輕閃,旋即綻開笑意:「三哥的秘密有點多。」


    「算不得什麽秘密。」傅令元收迴手指,又坐迴先前的姿勢,視線轉到車窗外,有點突兀地終止了話題。


    沒多久,車裏有手機震動的聲音。然而並非來自傅令元,而是正在開車的趙十三。


    他將掛在脖子上的耳麥塞到耳朵裏,「嗯」了一聲後掛斷,然後說:「老大,我們現在去莊園。」


    現在去莊園,也就是說,原本要去的地方不是那裏。如今臨時改變了地方。阮舒默默剖析訊息。


    傅令元尚在膝蓋上轉動的手機滯了了一秒,隨即勾唇笑:「原來他去那裏了……」


    少頃,車子抵達目的地。入目的是占地廣袤的草坪和四周青山綠水環繞。


    傅令元領著阮舒徑直來到跑馬場,不知是默認她會跑馬,還是本就知道她會跑馬,連問都沒有,兩人便各自分開去換跑馬服。


    待阮舒再出來,卻未見傅令元的蹤影,隻剩趙十三在候著,幫忙傳話:「阮姐,我們老大碰到兩個熟人,現在去了高爾夫球場那邊,一會兒寒暄完就迴來繼續陪阮姐。」


    阮舒沒多問,隻簡單地「噢」一聲,很無所謂般,並沒有被掃了興致,扭頭就去找馴養師挑馬。


    跑馬場的教練一開始還揪著阮舒各種指導,生怕她逞能,一會兒動作不當導致受傷。等阮舒在場上飛奔了好幾圈之後,教練再無話可說,默默地去指導陸續來的其他客人。


    而阮舒其實跑了這兩三圈之後便也就膩了。速度完全減下來,她揪著韁繩控製著馬悠哉悠哉地散步,抬手遮在眼睛上,擋住刺目的夕陽,眺望於跑馬場相對的那邊的高爾夫球場的草坪,看到高爾夫球車的旁邊站有四五個人影,但看不出裏頭有沒有傅令元。


    阮舒收迴視線,騎馬迴了馬舍,趙十三竟也招唿不打一聲就不見了蹤影。


    她打算將馬交還給飼養員。卻見馬舍門口,一匹高大漂亮的白馬正在被飼養員強行往馬舍裏拉,白馬掙紮著韁繩,發出嘶叫。


    好不容易將馬拉迴到馬廄,飼養員把裝滿飼料的搪瓷盆放進去餵它,希望由此安撫它的躁動,結果那白馬再次發出高昂的嘶叫,抬起前蹄踹翻了整個搪瓷盆。


    對比之下,旁邊馬廄裏的馬匹都在乖乖地低頭吃飼料。


    飼養員似對這種情形已習以為常,轉身來接手阮舒的這匹馬,牽迴馬廄。


    阮舒尚留白馬麵前,湊帶圍欄上的名牌,看這匹馬的信息。


    果然,是別人寄養在這裏的,難怪方才飼養員一副打不得罵不得的無奈表情。


    此時白馬已不複方才那般躁動,兀自在馬廄裏打了兩個轉。發現阮舒的存在,它從圍欄上方探出腦袋,甩了甩尾巴,又打了個響鼻。


    阮舒隻幹幹站著和它對視。


    耳畔在這時傳入一把男人的嗓音:「你可以摸摸它。」


    阮舒循聲望過去。


    三十多歲的板寸頭男人,樣貌英俊,氣質儒雅,身上穿著一整套的高爾夫球衫,雙手背在身後,目光落在阮舒的身上,沒有什麽特殊的表情。


    阮舒卻是心頭微絆——是他,那個陳家的兒子。


    是叫陳青洲?


    她連忙朝周圍掃視一圈,依舊不見趙十三。不過不遠處的馬廄前有飼養員在餵馬。但並不代表她完全沒有危險。


    不想,轉迴視線,猛然發現陳青洲已走上前來,阮舒神情警惕地往後退去。


    然而陳青洲根本就沒理她,而是對白馬伸出了手。


    未及他碰上白馬,白馬先主動地探長自己的脖子,讓陳青洲摸上它。


    陳青洲伸手另外一隻手到白馬的嘴邊。手心裏躺著一顆糖,白馬似乎很喜歡,埋頭舔。


    阮舒扭頭便要離開。


    陳青洲的聲音再度傳出:「阮小姐可一切安好?」


    阮舒站在老遠的距離,稍頓腳步,目光微惑地望向他:「請問,我們……認識?」


    陳青洲聞言也望了過來。


    阮舒的目光清清冷冷的。她現在可以確定了,下午在酒店沙發那兒,他的一係列舉動都是故意的。否則怎麽當時一副不認識她的模樣,眼下連名字都叫出來了?


    可並不知道他的目的是什麽。現在在這裏碰到又到底是巧合還是刻意。


    她隻想馬上去找傅令元。


    「噢~是你啊~」阮舒擺出剛反應過來的表情,嘴角掛上笑容,「我們下午在酒店大堂打過照麵是吧?謝謝你,幫我撿東西。」


    她朝他點頭致意:「真是巧,又遇上了。你是來打高爾夫的?我是來跑馬的。我朋友在外麵等我,先走一步。」


    早在說話的同時,阮舒便在慢慢往後退,語音尚未完全落下,她立馬轉身,迅速走出馬舍。


    剛踏到外頭,迎麵一道影子掠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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