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舒始料未及地怔了一下,很快張口喚他:「三哥。」


    「在哪裏?」


    「家裏。」


    「出來。」


    算不上命令的口吻,但簡單直接得令人覺得強求。


    「三哥,太晚了,抱歉,我明天還得上班。」


    傅令元緊接著她婉拒的話誘惑道:「我和陸少驄在一起。可以介紹你們認識。」


    阮舒霎時沉默。


    傅令元突然掛斷了電話。


    不出十秒鍾,手機裏進來他的一條簡訊,上麵寫著地址。


    阮舒盯一瞬,眼瞳微斂,隨即熄滅屏幕的光亮,轉身上樓。


    半個小時後,城南。


    整片的建築群,早年是工廠,廢棄空置了許久。不知什麽時候開始被一些潮流青年和藝術青年所占據,變成了他們經常進行創作活動或者極限運動的地帶。


    阮舒把車子停在外欄,隻身往裏走,滿眼都是五顏六色錯綜複雜的塗鴉。


    這個點,仿佛才是他們最活躍的時間段,沿途經過的每一棟建築裏,幾乎都有人。


    隨著耳中引擎的轟鳴聲越來越大,她最終來到了傅令元指示她的娛樂競技區域。阮舒踏進廠房裏時,跑道上正有一輛摩托車從彎道上騰空飛落,車輪蹭地的角度極其刁鑽,卻還是沒有打滑。四周圍觀的十幾個人十分捧場,立馬又是吹哨又是唿嘆的,其中帶頭的那個就是栗青。


    一個個染著花花綠綠的頭髮,動靜又如此大,場麵像極了聚眾鬥毆。


    腦中閃過些許舊事。阮舒極輕地蹙了下眉頭。


    「阮姐。」


    響在耳畔的突如其來的陌生叫喚令阮舒愣了愣,偏頭便見人高馬大的趙十三聳搭著腦袋,抬手指著某個方向:「老大在那邊。我過來領你過去。」


    阮舒等著趙十三帶路,然而趙十三卻是依舊聳搭著腦袋,站定不動,隻是手臂舒展開一個「請」的姿勢。她狐疑地邁步,趙十三這才也跟著走,在她的斜後方保持半個步子的距離,手臂始終在為她指明方向。


    阮舒算是明白過來了,敢情把她當貴賓呢。


    正麵對跑道的方位,是一座三四米的小高台,遠遠地就能看見傅令元挺闊的背影。阮舒踏著鏽鐵的簡易樓梯走上去。上麵就他一個人,挺俊的身形倚在及腰高的鐵欄上,觀賞著跑道上的情形。


    聽聞動靜,他迴過身來,對阮舒招手:「過來。」


    阮舒特別不喜歡他這種手勢和這種口吻,停在距離他三步遠的位置,不再靠前,問候道:「三哥。」


    他今天穿的是件黑色的風衣,衣領高高地豎起,半遮住他利落的下頜弧線,較之那些西裝革履,才是更適合她印象中的他。


    「站那麽遠,看不到車。」傅令元提醒。


    阮舒眺了一眼,道:「還行,視角挺好的。」旋即她指了指鐵欄上的斑斑鏽跡,「我怕死,擔心不安全。」


    傅令元輕笑,並未勉強她。


    「三哥不玩嗎?」雖然撿了這句話問,但阮舒隱隱約約能感覺到,如今的傅令元怕是不玩車了。


    那會兒,他不知從哪搞來了一輛二手摩托車,特意拿去修車廠改造,裝上那種能轟隆隆響的大馬達。血氣方剛的青年似乎都極愛那種風馳電掣的痛快,比開四個輪子的要酷拽得多。唐顯揚羨慕死了,粘在他屁股後麵的時間更久了。


    除了在公路上撒手飆車,傅令元和他同為有「車」一族的哥們還尋了處廢棄的跑道,經常一夥人半夜瞎鬧。有次周末晚上,她有幸被唐顯揚帶著去見識過世麵。


    傅令元峻峭的眉峰應聲微微抬起:「還記得?」


    恐怕很難忘記吧?阮舒抿唇,笑而不語,終還是又朝前邁了兩步,抱臂立於欄杆前,眯起眸子盯一眼跑道上那道在炫車技的人影:「陸少驄?」


    傅令元笑笑,算作默認,隨即單刀直入:「你是為了三鑫集團對林氏的投資項目,試圖搭陸少驄這條線。」


    上迴他說他總會知道,果然他知道了。


    「三哥和陸少驄有多熟?」她這麽問,暗含的自然是她想更了解一些,他和陸少驄之間的友誼是何種程度的。


    傅令元揚起一邊的唇:「有我在中間作為橋樑,你也會馬上變成他的朋友。」


    阮舒麵上不動,心底不由微訝一下。


    傅令元掏出煙盒,對稍加示意,她沒反對,他才抖出一支菸捲,叼進嘴裏。


    「哢噠」一聲,打火機的火苗跳躍。他稍稍垂下頭,靠近打火機。火光搖搖曳曳,映在他的臉上,輪廓分明,眼窩尤其深邃。


    旋即,煙霧溢出,瀰漫在他的臉龐邊。


    打火機熄滅。他抬頭,深深吸一口煙,又緩緩唿出來,透過青灰色的煙霧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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