匍匐在山古深處的祖殿,如同化為了一片朦朧模糊的深淵,道道風氣流轉匯聚,透發著一種陰寒。


    陰風陣陣,裹挾著蕭索,更帶著蒼涼枯寂,歲月的氣息彌漫而出,恍惚中祖殿深處有什麽難以洞悉的存在出現。


    天人境圓滿的精神意誌,讓青陽桓的意誌鋪滿了整個祖殿所在的山穀,然而在祭祀之前可以洞悉的祖殿深處,這一刻卻是被一層難以辨別的意誌驅逐出來。


    先祖有靈!


    壓下心中的那種激蕩,不得不說實在是超出了他的預料,畢竟青陽氏祖上族記不過兩千年,強者不過圖騰境,按道理說遠遠達不到留下意誌烙印的程度。


    思緒之間,可以說他的想法流轉了很多,最終因為無法洞悉祖殿深處的存在,都化為了猜測。


    “青陽斷攜闔族血裔,頓首!”


    倏而,青陽斷率領整個青陽氏第三次高唿,大拜。


    嗡!


    頃刻間,祖殿震動,剛開始還隻是細微的震顫,緊隨著短短數個唿吸之間,這種震動蔓延到了整座山穀,所有匍匐在地的青陽氏族人都感覺到了。


    大地上細小的碎石被顛起,整個山穀在嗡鳴,祖殿之中一抹淡青色的盈光亮起,恍惚之間,青光中鋪開了一副畫卷。


    畫卷中顯化的是一片荒涼的山野,一支部族來到了這片山野之中,開山裂石鑄造房舍,修整山隘作為防禦。


    鋪開的畫卷中的場流轉的很快,這支部族在山中安頓下來,開始繁衍生息,族祭之時,舉族篝火漫天,族人們圍著篝火在狂舞,舞姿雄渾,大開大合,肆意的狂飲著血酒。


    漸漸地匍匐在地麵上的青陽族人發現,這場景中所顯化的畫卷,正是青陽山,是青陽族的先民繁衍生息的場景。


    先祖顯靈了!


    這一刻對於青陽族的族人來說,一個個沒有因為異象而感到慌亂,反而是透發著一抹激蕩,先祖有靈代表著部族有根,所有族人同根同源。


    地祇!


    同樣匍匐在地的青陽桓,心靈世界中浮盈出這樣的思緒,肉身隕意誌不滅,寄托天地者為之神祇,通神而顯靈。


    眼前的事實讓他明白,青陽先祖之靈或許已經在通向地祇的道路上,大荒之中除卻那些強橫的存在,比如坐鎮王域的護疆王,身融王域山河大地,自然有資格化為一方天地神祇。


    還有大族古部的圖騰,若是強橫道一定程度,同樣可以真正的幻化而出,衍生自己的身軀,遊走於天地,成為堪比地祇一樣的存在,甚至於若是機緣造化通天,還能退去幻體化為血肉生靈。


    沒有想到青陽氏祖殿中的存在同樣走上了這一步,或許就是因為青陽氏曆代祭拜,聚合了曆代青陽氏族人的崇敬,已經誕生了一道虛幻的意誌。


    不過這也是最讓青陽桓感到詫異的地方,青陽氏才兩千年,這座祖殿所建立也不過是同樣的歲月時間,曆代青陽氏族人就算是代代祭拜,也不應該達到眼前的程度。


    嗡!


    在青陽桓思考的這瞬間,祖殿之外浮盈的青光畫卷落幕,再次爆發出了嗡鳴。


    青光中一點青焰迸濺化為火星,緊隨著整幅畫卷燃燒起來,灼灼青光整個覆蓋了祖殿,青焰如潮,僅僅是唿吸之間就覆蓋了整個祖殿。


    不僅如此,祖殿之後乃是曆代青陽逝去族人的墳塚,葬著屬於青陽的根,這一次舉族遷徙,對於青陽氏最大的問題,便是這些先祖墳塚。


    然而這一刻,這些先祖墳塋中,每一座墳塚上都燃起了一點青光,化為了一團虛幻的青焰。


    墳塚大地,枯黃龜裂,失去了天地應有的色彩,有些是新近立下的族碑,同樣更多的是沾染了歲月氣息,不知道過去了是數十年還是數百年。


    墳塚之上同樣插著逝去族人曾經的兵器,斷裂的大刀,布滿密密麻麻裂紋的大槍,甚至一些兵器上還殘留著淡淡的黑色血斑。


    然而此刻無論是新立的墳塚,還是破碎的墳堆,全部都燃起了淡淡的青焰,一股嗡鳴滌蕩整座青陽山脈,聲音嗚咽傳遞到了每一位青陽族人的心中。


    “這……”


    每一堆墳塚之上的一團青焰,就如同曾今逝去的族人迴來一般,在看著青陽氏的族人。


    “青陽族裔,代代相承!”


    暴喝聲從整座青陽山中響起,這一刻所有的青陽族人都明白了!


    這是青陽氏的先祖在為他們做最後的決斷,青陽遷徙祖塚難離,此刻這些埋葬在祖墳中的先祖被青焰灼燒化為灰燼,徹底塵歸塵土歸土,斬斷他們的牽掛。


    燃燒的青焰開始慢慢的熄滅,原本祖殿之中神秘的存在也消融下去。


    “拜!”


    山穀中,所有青陽族的族人,一個個匍匐在地。


    青陽先祖同意族群遷徙,甚至斷去青陽族遷徙之時最後的遲疑,葬於祖塚的先人骨,在青焰灼燒之後隻剩下小撮灰燼,全部露在了墳塚之外。


    “族老。”


    青陽斷起身,對著的周圍匍匐的族老輕唿,道:“將先人遺骸收斂,隨我青陽踏上征途。”


    “諾!”


    很快族中的武者帶族老的帶領下,朝著後方的墳塚而去。


    兩千年來這片祖地所葬的族人實在是太多了,若是沒有這一次先祖之靈的指引,青陽就算是想要移墳,也根本無法盡數起出先人骸骨。


    當然這些自然有族老其做,遷徙最難的問題解決了,族老帶著族中的族人,用陶罐將每一座墳塚之上的散落的骨灰連同黃土裝入罐中,小心的封好。


    而此刻青陽桓卻是踏入了祖殿之中,此刻先前殿中深處的那種神秘已經消失了。


    看著立於大殿中央的先祖靈位,他先是恭敬的一禮,隨即方才上前。


    這一刻,在他的眼中那孤零零的靈位不再是冰冷的死物,更帶有了一種寄托。


    人族不拜天地,不敬,尊先祖重血脈,顯然是有道理的。


    不過相對而來,他心中的疑惑也愈發的多了起來,今日祭祖所經曆的事情,有些出乎意料,竟然真的得到先祖的迴應,更是讚同青陽舉族遷徙。


    “老爺子,咱們青陽的族記還有嗎?”


    片刻後,青陽桓不得不搖了搖頭,對著同樣進入大殿的青陽斷出聲問道。


    “青陽的族記準確的說,也隻是從遷徙到青陽山之後,才代代有了骨書玉玨記載,在那之前的隻有一兩卷殘破的獸皮卷零星記錄點事情,不過這些年來那些東西早就遺失了,就剩下了族中口口相傳。”


    聞言,青陽桓點了點頭,實際上對於青陽氏的祖上究竟如何,他並不是真正的要追根溯源,追尋祖上的榮光,畢竟那都是已經葬在了歲月長河中的東西了。


    甚至於青陽氏祖上究竟有沒有榮光都不一定,說不準真是哪一個犄角旮旯的中的部族,兩千年前的了一些造化,才有了如今的青陽。


    如今的青陽,最重要的還是要看眼前,祖上的榮光不一定擁有,但是他卻是可以帶領如今的青陽去鑄就榮耀。


    “那族中的那塊青陽圖騰拓片怎麽來的?”


    倏而青陽桓再次出聲,他本想問青陽氏的由來,不過歲月遮掩了太多的東西,青陽祖上都被淹沒了,已經沒有問的必要了,至少眼下就是沒有問的必要了。


    “那塊青陽拓碑應該在青陽立足這片山脈之時就已經擁有了,至於來曆同樣無法考究。”


    青陽斷眼中同樣帶著一抹迴憶,說起來青陽氏就是憑借那座青陽圖騰拓碑發展起來的,承載了青陽氏的全部武道傳承。


    既然得不到有用的線索,青陽桓隻能將心中的疑惑壓下,青陽先祖之靈有向著地祇蛻變的跡象,也隻能暫時歸於機緣巧合了。


    不過他卻是想到,若是青陽圖騰拓碑是最初始就出現在青陽族中的話,如果他能夠將這塊圖騰拓片重新蘊養誕生出新的圖騰,說不定就能從新生的圖騰中得到他想要知道的一切。


    ……


    得到了先祖的承認,青陽族的動作又快了幾分,趁著還剩下的時間,青陽桓離開部族一路西行來到了猙嶸的部族,可惜並沒有得到猙嶸歸來的消息。


    青陽氏要離開臘山,古猙族這幾年在青陽氏的幫襯下,雖然距離曾經的巔峰還有不小的差距,不過已經勉強可以自給自足。


    而且他前往臘山鎮疆府的時候,也將古猙族的事情拜托給了臘山鎮疆,讓其多加照顧,留下了不少資源,青陽桓方才離開古猙族。


    安排好了古猙族,最後在臘山古地的牽掛也解決了,不過曾經和他並肩為戰的兩個兄弟,卻一直查無音訊,不知道何年才能再次相見,亦或是從此永訣。


    ……


    三日後,臘山鎮疆府戰使再次四出臘山四方大地,詔命各部主事人前往臘山古城,共商族事,臘山各護疆大族和古族全部都在受詔之列。


    與此同時,立於青陽山巔,青陽桓看著遠處天巔展翅的風雷大鷹遠去的身影,露出了一抹笑意。


    戰使向他傳達了相同的詔命,不過這卻是他和臘山鎮疆早就商議好的事情。


    為了保證青陽氏悄然離開,避免臘山各大部存在朝著堯山傳遞消息的可能,隨後的三天時間各部主事人將會無法踏出臘山古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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