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術結束後,芸司遙休養了很久。


    因為病,文藝匯演自然是去不成了,不過她已經完成任務,去不去好像都無所謂。


    秋去冬來,房子裏燒起了地暖。


    某天夜裏,她手機倒是收到了一條陌生的匿名短信。


    內容不長,隻有三個字。


    【對不起。】


    芸司遙將短信刪了,並未在意。


    係統:【您不好奇是誰嗎?】


    芸司遙:【不好奇。】


    係統:【是季敘言。】


    芸司遙內心毫無波瀾。


    季敘言不會再來找她了。


    聽說他選擇了跟父親那邊決裂,從學院轉學,好友聯係方式都刪幹淨了,以後估計也難見到。


    不過這些,芸司遙都不怎麽關注。


    閑得無聊的時候,她喜歡泡泡茶,欣賞一下窗外的雪景。


    就連係統都開始羨慕:【您可真享受。】


    芸司遙想著自己的事,沒注意到身後的腳步聲。


    “在泡茶?”


    冷不丁聽到聲響。


    她手裏的燒壺沒拿穩,滾燙的熱水澆了一半在手上。


    身後的人立馬衝上前。


    “燙著了?!”


    芸司遙手腕被人一把抓住。


    滾燙的水,對她來說卻沒有任何感覺。


    楚鶴川迅速將茶壺接過來放在桌上,拉著人去洗手池衝冷水。


    芸司遙手背的皮膚紅了一大片。


    楚鶴川打電話叫了人上來,道:“醫生馬上就到了,你再忍忍……”


    芸司遙動了動手指。


    楚鶴川牢牢的抓著她的手腕。


    流動的水流聲唰唰作響。


    劇烈的心跳過後,他遲緩的察覺到了剛才的怪異違和。


    被燙傷後,她表現的太平靜了。


    楚鶴川視線落在芸司遙臉上,漆黑的眸子微動。


    “你……不疼嗎?”


    芸司遙和他視線對上,還沒開口,醫生匆匆忙忙趕到。


    “哪裏傷著了?!”


    醫生檢查了一下她手上的傷,鬆了口氣,“沒什麽大事,塗一下燙傷膏就行。”


    楚鶴川接過他手裏的藥,“我來吧。”


    醫生看了看他的臉色,很識相的拿出藥就下樓走了。


    “過來。”


    楚鶴川去取了棉簽,讓她坐到對麵來。


    芸司遙坐過去,將手伸出。


    他低著頭給她塗藥,棉簽極輕的蹭過泛紅的皮膚。


    “不疼?”


    芸司遙沉默片刻,點頭。


    楚鶴川手指握緊,抬起臉,“為什麽不說?”


    芸司遙:“沒必要提。”


    之前是沒打算和任何人說,現在是沒機會說。


    她總不能突然和楚鶴川提自己沒有痛感,生病了也不知道,受傷了也感覺不出來。


    有點矯情,又有點上趕著的意味。


    楚鶴川聲音一如既往的冷淡,平靜,聽不出情緒起伏。


    “是因為你不在乎我,對麽?”


    芸司遙抬起頭。


    因為不在乎,所以才隱瞞,因為不在乎,她才會毫無顧忌的豎起身上的尖刺。


    楚鶴川看了看她,又低下頭。


    “算了。”


    他繼續幫芸司遙處理傷口,將用完的棉簽扔掉。


    第二天,整棟別墅的東西都被換了。


    地麵鋪了厚厚的一層地毯。


    家具選擇圓角或經過柔化處理邊角的款式,即使不小心撞到,也不會受多少傷。


    楚鶴川:“跟我去醫院。”


    芸司遙手術雖然成功了,但不排除會出現術後並發症,如腦水腫、顱內出血、感染等。


    可她偏偏又是個無痛患者,就算身體不適也感覺不出來。


    這次的檢查比前幾次更加精密。


    檢查報告出來的時候,腦科專家正給他講解著片子。


    結果還是不理想。


    出了病房,楚鶴川低頭看著那幾個生澀的專業詞匯,抖著手去拿兜裏的打火機。


    砂輪“嚓”地一下,火焰燃起。


    他沒有抽煙,等下要接芸司遙出來,身上會有味道。


    楚鶴川很冷靜的看著片子,即使他看不懂,手卻一直在抖。


    閉了閉眼,麵前走過來一個人。


    他抬起頭,芸司遙正彎著腰,對他說:


    “看完了嗎,可以走了。”


    楚鶴川站起來,雙腿蹲久了有些發麻。


    芸司遙道:“你又看不懂,拿著幹什麽?”


    楚鶴川看著她,說:“……你以後身上如果有傷,哪怕隻有一點,能提前告訴我嗎?”


    “……”


    芸司遙:“好。”


    楚鶴川抓住她的手腕,“一點傷也算。”


    芸司遙:“知道了。”


    兩人一齊迴了莊園,芸司遙過幾天要迴學院上課,楚鶴川沒有攔她。


    看著人逐漸遠離自己的視線。


    楚鶴川站在門口,隱匿在黑暗中,幾縷發絲垂落在額前,更襯得他的眼神冰冷又森然。


    他想把芸司遙關起來。


    關在一個誰也看不到,誰也無法覬覦的地方。


    地下室的儲藏櫃還扔著他前不久讓人做好的鎖鏈。


    可以把她拴在自己的領地。


    可真當他觸碰到那冰冷器具時,心裏總有道聲音在提醒。


    如果他真這麽做了……


    會後悔。


    一定會後悔。


    楚鶴川一動不動的佇立在那裏,周圍的黑暗愈發濃鬱,將他徹底包裹。


    隻留下一個孤獨又扭曲的輪廓。


    芸司遙迴了學院。


    四年的學習生涯似乎一晃而過。


    這個世界的原女主沒有愛上任何人,也沒有遭受過虐身虐心的苦難。


    林婉清畢業之後去當了一名記者,她的平權宣言在聯邦都很有名,各大電視台媒體都爭著搶她。


    “我很感激在我學生時代向我伸出援手的朋友,是她幫助了我,成就了我,讓我變成現在這樣……”


    對著鏡頭,她笑得燦爛又自信。


    “人生不會一帆風順,但隻要你有一往無前的勇氣,沒有什麽是不能克服的。”


    芸司遙關了電視。


    她還是很天真,像個傻子。


    畢業的那天,楚鶴川手裏捧著很大的向日葵花束,說:“祝你畢業快樂。”


    芸司遙收了花。


    “你不是很忙嗎?”


    楚鶴川:“當老板也得有假期吧。”


    “那倒是。”


    這三年,芸司遙去過很多地方。


    看過山川、極光、草原,走過荒無人煙的沙漠,植被茂盛的雨林。


    她或許還是沒有明白什麽是愛,但她默許了身邊總跟著一個怎麽都甩不掉的小尾巴。


    哦,還附加了數不清的醫生。


    芸司遙是自由的。


    她肆意妄為的活了這十年,無拘無束,像朵肆意生長的花。


    病情複發的時候,她並沒有遺憾。


    暈倒在客廳前,芸司遙有些慶幸地上鋪了一層地毯。


    再次醒來,是在醫院的病床上。


    楚鶴川握著她的手,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手背上青筋暴起,他近乎是惡狠狠的。


    “……芸司遙,我有精神病,瘋起來什麽事都幹得出來。”


    他抓得越緊,就越展現內心深處的不安。


    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留住她。


    留住他生命中最珍貴的東西。


    楚鶴川:“所以不要逼我,好好治病,可以嗎?”


    芸司遙看著他的臉,在心裏歎了口氣。


    ……不該心軟的。


    “放心,離死還早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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