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現幻聽,但沒有幻視是嗎?”


    “拍的片子我看看。”


    醫生接過幾張灰灰綠綠,大腦模樣的相片,摸了摸下巴。


    “腦部輕微受創,導致的幻聽幻視,有輕度人格分裂的傾向。”


    “利培酮、奧氮平、阿立呱唑、喹硫平,服用方法如下,一周見效。”


    “謝謝醫生, 謝謝醫生。”


    安妍連忙點頭,接過藥物,耳邊那個熟悉聲音再度響起。


    “嘁…懦夫。”


    “啊嗚”一口,安妍打開藥片,水都不就,就這麽囫圇吞了下去。


    “妍姐?!”


    瞿淵嚇了一跳,連忙遞上一杯溫水,安妍潤了潤喉,那聲音頓時輕了不少。


    “所以,小姑娘,能不能告訴我,你聽到的幻聽具體是什麽內容?”


    ……


    安妍沉默片刻,搖了搖頭。


    人格分裂症…如果這真的是人格分裂症的話,她聽到的聲音,應該來自於原身。


    無論是昨天是還是現在的。


    也就是…原本的安妍,生來就是安家大小姐的安妍。


    “唿…還好是人格分裂,不是什麽鬼上身…”


    就算是鬼上身的話,某種意義上來說,應該自己才是鬼,上了人家的身吧。


    入夜。


    雲亭小區頂樓複式,二樓的主臥裏。


    安妍睜開眼睛,眼前是一艘遊艇,聖勞倫佐的sl78,飛橋式遊艇。


    這個地方,她太熟悉了。


    “安妍,或者,我應該叫你另一個名字?讀音上完全區分不開呢。”


    一道清脆女聲忽然響起。


    安妍迴頭看去,不知怎麽,自己原本的連衣裙,已經變成一身莊重的燕尾服。


    對麵少女穿著香奈兒的大衣,坐在空無一人的甲板上,對自己招了招手。


    “很抱歉…”


    安妍頓了頓,看向少女臉上,的和自己一般無二的五官。


    “我知道,安妍這個名字本來是你的,爸爸媽媽和珩碩集團也是你的。”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一醒來就出現在了這裏,我…”


    她有些語無倫次。


    組織部的領導,酒桌上的合作方,她都可以侃侃而談。


    但麵對她,麵對原本的安妍,她實在不知道自己該說什麽。


    “知道為什麽,我知道你不屬於我們這個世界嗎?”


    少女站起身。


    “不僅是你有我的記憶,我也有你的記憶。”


    “你們的世界,和這裏很像,幾乎沒什麽差別,但並不是同一個。”


    “你是說…”


    安妍愣住,她有自己的記憶?有自己身為納瑞集團董事長的記憶?


    也就是說…


    “納瑞集團現在怎麽樣?!”


    “很好呢,還要謝謝你,上市之後的基礎管理,比之前簡單很多。”


    少女笑笑。


    “你留下的記憶很有用。”


    “我那幾個合夥人呢?員工呢?待遇都不差吧?不能把我公司搞垮了吧?“


    “你把我當什麽呢?”


    少女把腳泡在船尾的海水裏,轉頭笑了笑。


    “大家都好,我按你的意思,給他們分了股份,大家都開心。”


    “不僅是員工,你那幾個兄弟,也挺開心的,主要是他們原本以為你死了。”


    “是嗎?”


    安妍坐在她身邊,也脫掉那個礙事的高跟鞋,把腳泡在水裏。


    “還挺想他們的。”


    “我也想問,我爸媽怎麽樣,傅錦舟怎麽樣,還有…你呢?你怎麽樣?”


    “我嗎?”


    安妍愣住。


    “爸媽很好,生意做的不錯,傅錦舟…已經娶妻生子了,我活的很好,你應該看到了。”


    少女忽然開口,語氣充滿誘惑。


    “你想迴去嗎?迴到你原來的世界,納瑞集團還在,你的朋友也還在。”


    “讓一切都迴到正軌,怎麽樣?”


    迴到正軌嗎?


    放棄現在的一切,迴到自己熟悉的世界?把父母和千金小姐的生活還給她?


    安妍沉默良久。


    “如果我迴去,你會怎麽樣,你會迴來嗎?還是會死。”


    “我也不知道。”


    少女搖搖頭:“可能…安妍會死吧,至於是哪個身份,我真的不清楚。”


    “那我的選擇是…不迴去。”


    安妍搖搖頭,眼中閃過一抹堅定。


    “我的父母在這裏,朋友在這裏,事業也在這裏,我不能拋下他們。”


    “你現在無牽無掛,把公司賣了,這一輩子在國內可以活得非常好,我不一樣。”


    “哈哈哈哈哈哈哈。”


    少女忽然捂嘴笑了起來:“騙你的,其實我壓根就沒有那種能力。”


    “你知道嗎,其實我一開始看見你的時候,我就知道問題的答案了。”


    “為什麽?”


    安妍看著少女臉上的篤定,也有些好奇。


    “這是夢啊,每個人的形象,應該是自己心目裏的樣子。”


    “我還覺得我自己是那個女孩,所以我還是這副樣子,你呢,你還覺得自己是安言嗎?”


    少女笑得更歡了。


    安妍心頭一顫,看向水麵的倒影。


    光影朦朧的那不勒斯港背景下,少女淡妝後驚為天人的五官映照出來。


    她心中的自己,已經不再是那個孤兒院出身的青年企業家了。


    她有相愛的父母,並肩的夥伴,甚至幾個賤兮兮的“損友”。


    “好了~不用有負罪感~”


    少女仰著脖子,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了一籃子水果,張嘴啃了起來。


    “我昨天那些話,的確是想嚇嚇你,但我是想看看,你有沒有把我家人,當自己的家人。”


    “有沒有把我的朋友,當自己的朋友。”


    “你怕了,怕失去他們,比起那個世界,你更珍惜現在這個。”


    少女絮絮叨叨起來。


    這個結果我很滿意,離開蘇苒苒那群人之後,我發現我想明白了很多。”


    “世界很大,生活更大,人生有很多新奇的東西,沒有必要為了一個男人死去活來。”


    她這樣聽著,忽然覺得少女有點像一個古早遊戲的npc。


    脫離主線之後,總算變成了人。


    “好了…”


    她站起身,語氣帶著一絲灑脫。


    “做女兒,做女人,你確實比我更出色,帶著我的那一份,好好活下去。”


    “我會帶著你的那一份走下去的,放心,我會給你找個女朋友。”


    “嗯…”


    安妍不知怎的,眼眶一酸,抬頭再看過去,眼前人已經隻剩下背影。


    清秀少年的背影,舉起指節分明纖細的手,朝她遠遠揮了揮。


    “唔…好痛…”


    她忽然感覺到,自己胸口有點悶。


    能有清晰的意識,至少說明,自己這夢也快要醒了。


    她不知道這就是一個夢,是藥物的副作用,大腦損失的後遺症…還是真真切切的神交。


    安妍寧願相信後者。


    她想給曾經的世界,給曾經的人們一個結局。


    那裏有他的一路奮鬥,最珍貴的幾年青春,有二十幾年的真情實感。


    應該有一個結局。


    不管怎麽樣,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未來的每一天都是新生。


    “瞿淵?”


    她推開門,少年規規矩矩坐在樓下的沙發上。


    “妍姐,你醒了?好一點沒有?要不要再吃點藥啊?”


    “沒事,好了。”


    她笑笑,披上外套:“別急著走,正好商量商量明珠傳媒的那個長期戰略合作。”


    “我點了宵夜,外賣還有五分鍾到,留下來一起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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