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樹銀花不夜天。


    炸開的豔麗花朵打在眾人的心中,沒有留下一絲一毫的暖意。


    隻有無盡的沉默。


    張文遠不明所以,隻是握著刀站在門口,他能夠感覺得到。


    自家王爺看到這這一朵煙花的時候,情緒出現了劇烈的變化。


    這種變化,比在交戰之時劇烈,比在兩桑山劇烈。


    甚至比聽聞有人投敵叛亂,天河府瘟疫橫行更加劇烈。


    而那些一向是令行禁止的虎豹騎,在沒有任何命令的情況下。


    做出來了近乎大不逆的舉動。


    他們摘下來了麵甲,從身後的馬上抽出一根布條。


    將手中的長刀拔出,隨後用布條擦拭的幹淨明亮。


    恍惚間,無盡的廝殺之意顯露無疑。


    “這...”。


    張文遠駐足在原地,沒有說話。


    而趙子鳳同樣做出同等的動作,隻是那以往英氣十足的眼神之中,忽然出現了許多的擔憂,唏噓,遺憾。


    眼裏滿是擔心的看著矗立在原地一動不動的魏淵。


    這位年輕的先天宗師,齊地門閥求之不得的中興之主,攥著銀槍的手心用力到發白。


    而這天河府的主人,兩州之地的掌控者,此方地界的中軸心。


    齊國公魏淵,則是陷入了一場迴憶之中。


    迴憶中那還是兵荒馬亂的世道,北上的蠻子一度略過天河南下京畿之地,甚至差點圍攻京師。


    彼時的他還是一個流民,在逃難的途中遇到了另外一個流民。


    此時他們一個叫做魏犬,是一位乞丐。


    一個叫做趙奴,是一個家奴。


    兩人結伴而行,從幽州一路南下,經過並州,走到冀州,寒冬臘月的遊過天河,抵達南北直隸。


    風餐露宿,天災人禍,瘟疫橫行,摸魚,抓蝦,吃樹皮。


    從軍,從養馬到夥夫,從雜役到兵卒。


    從南蠻到幽州邊境。


    兩人都是一並走來的。


    隻是人各有誌,叫做趙奴的乞丐覺得累了,想要停下來看看眼下的風景。


    而叫做魏犬的人不願意在做亂世顛沛流離的犬,他想做吞噬一切的‘淵’。


    兩人就此別過。


    一位繼續久經沙場,險死還生,於種種坎坷之中成就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改名魏淵。


    一個則是停頓了下來,在邊軍之中還保留著一畝三分地,過起來了自己夢想中的安穩,富庶的生活,將自己的奴印洗去,想要清清白白做人,改名趙白。


    而再度相逢,叫做趙白的男人不想要高官厚祿,卻被叫做魏淵的大將軍以‘你命抵我命,你心如我心’十個字駕到了這兩州之地,南下門戶的府尹官位之上。


    時至今日,稱王的喜訊還沒有共享。


    就被這猝然而生的變故打成了泡影。


    人生真的是詭異莫測啊。


    迴過神來,此時冷硬心腸的魏淵也不由的內心緊鎖了一些。


    那早已臻至化境的修為,強悍的肉身都開始有些搖晃。


    雖然輕微,但是終究是被人趙子鳳看在眼中。


    他沉默片刻,卻是勉強說道。


    “趙大人吉人自有天相。王爺..”


    魏淵眼底的悲傷消散了些,卻是恢複了那古井不波的表情,輕聲說道。


    “邊軍之中,戲諸侯是為了迷惑敵人,狼煙壯是大敵入侵,陷陣誌是代表著再無援軍,而盡死之代表著什麽,你比我更清楚。”


    趙子鳳汗毛豎立。


    自家王爺說出來這句話,那就代表著心中已經有了決斷。


    但是這種決斷所帶來的影響和後果,絕對沒有那麽簡單。


    盡死之,如果將西城區的百姓全部殺光,無論這些百姓是不是都變成了類似行屍的怪物。


    這些百姓身上的血債,都會一股腦的丟在魏淵的身上。


    讓他背負起來。


    而在自家地盤屠戮自家的百姓,這麽一個大黑鍋,即便是自家王爺扛下來,也會再京師之地乃至陳國各地引起軒然大波,導致聲望坍塌。


    朝廷樂見其成。


    而他們則是隻能把苦果吞進肚子。


    對於日後的大計劃,更是有害無益!


    這朝廷當真是該死,袞袞諸公也是該死,以一地,一人,一官為棋子也就算了。


    居然喪心病狂到以百姓為棋子!


    趙子鳳拱手建議說道。


    “天河府內西城區,都是一些百姓,如果全部殺掉,這件消息根本壓製不住,恐怕不到一周的時間就會在京師之地大街小巷傳遞出來。


    對王爺聲望幾乎是毀滅性的打擊。


    而朝廷更是可以在這件事情上大做文章。


    所以不能如此草率的啟用‘盡死之’。


    否則的話民心盡失,對王爺毫無意義啊。


    我建議徐徐圖之,尋邊大江南北,動用夜航船的探子,尋找偏方,以柔和的方式將這一場災難杜絕。


    如若是真的找不到應對之法,也需要瞞過朝廷徐徐而為!


    如此酷烈,實在不是最好的選擇啊王爺!。


    王爺!莫要衝動!”


    而魏淵卻是在此等情形之下,卻是平靜至極。


    “趙白放出來盡死之,毫無疑問已經探查清楚了西城區的底細,自知無法拯救,又無法脫困,所以才會放出盡死之。


    同樣意味著西城區已經沒有什麽拯救的必要了,百姓十不存一。


    我相信他的判斷。”


    “不管是瘟疫,邪祟,還是武道宗門作祟,亦或者是朝廷下手,這筆賬我都會和他們算的清清楚楚。”


    “當初築京觀,埋戰俘,縱兵燒城,我什麽事情沒幹活?


    殺了那麽多人,身上血債累累。


    還會害怕身上在壓上數萬餘人的人命的栽贓陷害嗎?”


    “如若按照你的想法,徐徐圖之,若是那背後之人繼續煽風點火,你方唱罷我登台,我們隻能這般忍受著不成?”


    “傳我命令!”


    趙子鳳半跪在地麵上,急切說道。


    “王爺!三思啊!天河府眼下的局麵就是一個火藥桶,而引線便是....”


    話音未落。


    卻見一陣腥風鼓蕩。


    隻見半空中一位懸空而立的血色身影朗聲笑道。


    “魏大將軍,在下無名小卒,特來給魏大將軍,送一份厚禮!”


    腥風送來一物。


    隻見一個頭顱狼狽的滾在地上,雙目緊閉。碎發狼藉。


    而趙子鳳神色驟然變得陰冷。


    殺氣騰騰的起身,手中銀槍不斷地發出尖銳鳴叫!


    他們真的敢.....?


    魏淵見狀,深唿吸一口。


    魏犬,魏淵,趙奴,趙白。


    已死其中三人。


    是非對錯他也無心在聽。


    閉上雙眼。


    低喝猶如滾滾天雷,在空中不斷作響。


    “張文遠。”


    “唯!”


    “傳我命令。”


    “盡....殺之!!”


    “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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